齊真卻依舊事不關己,笑得很欠揍。「讀書是為了求學問,看更多的風光美景,若是為求官而上進就太庸俗了,有辱斯文,為讀書人所不齒。」
「那你就考個秀才、舉人讓我瞧瞧,別拿讀書人風骨打掩護,君子該以天下為己任。」
請將不如激將,但是……有人偏是不上當。
可我不是君子呀!齊真紅得粉女敕的小嘴兒一彎,笑盈盈。「可我對一成不變的八股文不感興趣呀!一群人熬個半死就為了寫篇文章未免太累人,我此生不考科舉、不為官,只想當個富貴閑人,閑時以文會友,看看戲、唱個小曲……」
「齊真,你……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他大怒。
「是呀!我是沒有胸懷天下的大志,別人的死活與我何干,百姓過得好不好是皇上的事,我當我溜鳥打混的小民,一家得以溫飽便是天大的福分,官就讓夫子你去當,學生沾你的福氣就好。」說完她嘻嘻地直笑。
「……齊真,你不事師,不敬君,罰你抄寫《禮記》—百遍,你這種沒臉沒皮的紈褲,日後也不會有什麼大成就,只能仰人鼻息過日,你這一輩子注定是別人腳下踩的泥土,抹不上牆的廢渣,能當你這樣的人可真好……」
被齊真氣到的聞人璟口不擇言的語出嘲諷,已完全沒了為人師表的氣度,因為他非常火大,同時也為族中近日來發生的事心煩,故而有幾分遷怒的意味。
第1章(2)
是夜。
聞人璟作了個夢,夢中有個穿著古怪卻長得極美的女子,說起話來很生硬,無神的眼珠子又深又黑,像會將人吸進去,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你心中的不滿太多了,所以我要幫你完成願望,讓你當你想當的人。」長相極美的女子掀開櫻桃唇瓣。
什麼叫讓他當他想當的人,這女人說話真古怪,顛三倒四。
聞人璟抬頭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在一處四處布置琉璃鏡子的鋪子,店名叫「人生販賣店」,店內就只有他和眼前女子。
「我叫莫湘,若是你反悔了,不想當你想當的那個人,你就必須在農歷年前找到一個叫‘聖誕禮物’的東西,你才能回到原來的人生,你不是在作夢,等你醒了之後就曉得了」
什麼等他醒了之後就曉得,那個怪女人說的話他一句也听不懂,哪有人生可以任意販賣,那是神才做得到的事。
還有聖什麼禮的,那又是什麼東西,聖誕……莫非指的是皇上的誕辰?
可是萬壽節在八月中旬,早過了好幾個月,要送的禮已收人皇上的私庫,還要再送一次禮嗎?
還有什麼年前,到底有何用意,那個怪夢真實得不像假的,讓人想忘都忘不了……
但是,夢再真也不是真的,也許是二叔這些日子私底下的小動作太過頻繁,讓他煩不勝煩的做起光怪陸離的夢,他的一生難有變動,該走的路早就安排好了。
「恆平,幾時了?」
看著外頭仍昏暗不明,睡得有點頭疼的聞人璟感到口揭,便出聲叫喚應在屋外侍候的小廝。
但是聲音才一出,他面上露出些許訝色,他的嗓音幾時變得脆亮帶軟?
「恆平……」
又一喚,猶似在夢中的聞人璟整個人徹底清醒了,他如被針刺般地彈坐而起,手帶猶豫的撫向喉頭。
沒有!不對,連皮膚的觸感也變了,變得又細又滑,有如女子般嬌女敕。
呃!等等,這是什麼?為什麼他胸口纏了一圈布,是受了傷嗎?他不記得有傷著了,這麼松松垮垮的纏裏著哪有用……
聞人璟扯著胸前的纏布,想看自己哪里受了傷,可是手心一撫,十分訝異的感覺到兩團柔軟。
轟地,他面上血紅一片,成過親,有兒子的他豈會不知那是何物。
但是,他的紅臉很快被慘白取代,眼神驚恐不已,他堂堂一名男子怎會有女子之物,他……他變成女人了嗎?
慌亂的聞人璟還想不明白出了什麼事,房門就被打開,一道高身影匆匆進入,語氣關切的問︰「小姐,你怎麼了,魘住了嗎?」
「你叫我小姐?」
聞人璟震撼的說不出話來。他真成了女子?
「小姐,不……是公子,奴婢……呃,是小的來了,你別驚別怕,小的來陪你……」
「等等……」這聲音……沒錯,是女子柔媚的軟嗓,但他似乎在哪里听過,有點耳熟。
黑暗中的影子停住了。「公子……」
「點亮燭火。」隔著垂下的紗簾,聞人璟瞧見屋外的天色漸漸發白,不遠處傳來公雞的啼叫聲。
「是的,小姐。」又換回小姐的稱謂,緩緩走近的人影穿著小廝的衣服,但能貼身服侍一個女子的,必然是個丫頭。
「你是……流紫?」聞人璟訝然。
小小的燭火照出流紫很好辨認的五官,濃眉大眼,臉微長,左眉有顆痣,方型臉,嘴有點闊,只是此刻膚色比平日白了許多。
「小姐睡懵了不成,不是奴婢還能是誰,你沒事吧!要不要奴婢倒杯茶來,給小姐潤潤唇?」流紫將燭台放在靠床頭的幾架上,隨後取出燒紅的炭盆,放了只裝水的陶壺在炭盆上燒溫,女子一大早不能喝冷水,只能飲溫茶。
「我……我是齊真……」齊真他……她是女的?
聞人璟驚訝的目光一閃,有些事不言可明。難怪她不思上進,空有過人才智卻不願入朝為官,鎮日泡在書香里只求一時悠閑,少與人往來,只與書為伴。
流紫以為小姐真魘住了,趕忙將濕巾子擰乾,輕拭她額頭肩頸。「小姐,你別嚇奴婢了,醒醒神,天快亮了,一切魍魎鬼祟都會消退,奴婢在這兒呢!小姐不怕。」
「給我取面鏡子來。」不習慣被女人侍候的聞人璟揮揮手,推開流紫,自個取餅巾子往臉上一抹。
他需要清醒。
「小姐……」小姐變得有點奇怪,她從未用這麼冷潢的語氣說話……
「去。」他冷然地一眄。
「是。」
流紫從箱籠中拿出一柄打磨得相當光滑的銅鏡,鏡子的四周雕刻著樸實無華的流雲紋,唯獨握柄瓖嵌著海棠花圖樣的三色玉石,紅的花瓣,白玉為蕊,青玉為芽葉,由裝飾可看出是女子的用物。
「你先下去。」他捉著握把,遲遲不敢看向鏡面。
「是。」
流紫福了福身欲退下,他卻又叫住了她。
「等一下。」他居然也有心慌的時候。
「小姐還有事?」
「倒杯茶來,濃茶。」越濃越好。
「濃茶?」她停頓了一下,眼露不贊同。「小姐,茶湯不宜飲濃,尤其是一大清早,對女子身子有礙。」
「你照做就是。」他冷著聲,頗具威儀。女子的面容卻露出男子的剛硬,流紫怔了怔,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把旁人錯認成小姐。
可是定楮一看,坐在床上微帶沉思之色的女子分明是她家小姐呀!
縱有疑惑,忠心的流紫仍依照主子的要求送上一杯溫熱的濃茶,在主子沒吩咐前先打理好自己,發束好,膚色抹深,衣領拉高蓋過喉頭,扮成不折不扣的小廝,接著去準備小姐的早膳。
因為離主院甚遠,來回多有不便,因此齊真所住的小院有個小廚房,繳了伙食費便能到大廚房提領主僕兩人的食材,自行在院子里開伙,相當方便。
不過不論在什麼地方都有捧高踩低的小人,她們每隔三、四天領一次伙食常常分量不足,因此她們常常藉著休沐日回家去搬糧,或是托人帶來書院,久而久之便不用大廚房的食材,也不再繳伙食費,真的是做到自給自足,不依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