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太爺有喜 第22頁

「唉!吧麼給我出這樣一道難題,是在考驗我的心性還是他太有自信了,以為他把心里的話說出來我就一定會欣喜若狂,主動投懷送抱?少看不起人了,當官的有什麼好……」

是呀!當官的有什麼好的,清官沒好下場,貪官遺臭萬年,不清不貪是庸才,當個屁官瞎折騰。

但是這個官呀,天高皇帝遠,能把老百姓壓得喘不過來,還能混個土皇帝做做,三年、五年錢財飽飽,拖著一車的貌美小妾返鄉養老,有官聲、有銀子,再混個幾十年成鄉紳。

所以當官還是有好處的,一邊造福鄉民,一邊魚肉鄉民,既得名,又得利,一生享用不盡。

「我的心里一團糟,黑鴉鴉的全是毛線,剪不斷理還亂,甚至找不到線頭,我覺得像追著自己尾巴的貓,追著很樂卻不知道在追什麼……」越想越煩躁的季薇薇一把抱住毛驢的頸子,用力揉它的驢毛。「臭小毛,干麼不理我?虧我對你好得像對待祖宗似的,你居然無視我的煩惱!」

是可忍,孰不可忍,亂我心者,斬!

彼岸花,開彼岸,黃泉路上亡魂渡。

「別把小毛的驢毛拔光了,難看。」天生萬物皆有靈,無毛驢?多令人鼻酸,怕它自己也要欷吁不已。

「師父?」

一瞧見靜慈師太走過來,季薇薇自覺地立刻露出八顆白牙,將被草料噎住的小毛驢放開,惹來小毛驢瞪視。

「又在欺負小毛了,你看他兩眼冒淚正在控訴你的粗暴。」靜慈師太笑著順順驢毛,揉揉手掌長的驢耳朵。

臭小毛,陷害我。她用力回瞪驢子。「沒呢!我跟它玩唄!瞧它多興奮,嗯昂直叫,要我勒它脖子。」

勒我驢頸?小毛登登登的後退好幾步,草也不吃地防著這幾天有點發瘋的主人,她竟和它說了三天話。

「玩?是長吁短嘆吧!師父看你一下子咬牙切齒,一下子又垂頭喪氣,一下子眼神茫然地看著天際,薇兒,你是為師一手帶大的,還有什麼事不能跟師父說嗎?」她臉上明白寫著︰我很苦惱,我在鑽牛角尖,讓我自生自滅吧!

她視若親子的徒兒怎能任她自暴自棄,自然上前開解,卻也知世上苦難千千種,唯有情字最難解。

「師父,我……唉!很難道得清楚,說得明白,我覺得我什麼都不懂。」不懂便可以不在意,海闊天空。

「是這里為難嗎?」她指著愛徒的心。

季薇薇怔了一下,略帶無措的低下頭。「我不喜歡大家族,討厭無止境的爭斗,不想在爾虞我詐中迷失自己,更不願有一天心中那份美好變得混濁,成為割舍不掉的毒瘤。」

「你怕自己配不上他?」靜慈師太一言點出她心中的恐懼。

偏了偏頭,她想了一下。「有一點。從他的談吐氣度、錦衣玉帶的穿著,看得出他不只是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日後定有大際遇,而且以他的出身,必是出自大家。」

能調動京衛軍,他的家世還能差嗎?

她是怕,不敢動了真心,在這以男權為上的世界,她一個無父無母又是尼姑養大的孤兒,稍有家底的世家是不可能接受她的,還有龐大家族體系的親戚,全會惡狠狠的盯著她這塊沒三兩的瘦肉。

嫌棄、不屑、鄙夷、輕蔑、嘲弄的眼神是避不了的,她可以忍受旁人的種種情緒,但她不確定在家族的壓力下,那名被她挑中的男子是否願意跟她一起扛,夫妻同心克服萬難,而不是事到臨頭臨陣月兌逃,將孤伶伶的她丟向狼群,任她自生自滅。

「所以你怕了,在未付出前先退縮。」這孩子也在度她的劫,心魔好解,情關難度。

「嗯!」季薇薇老實的點頭,她騙不了自己。

思忖了一會兒,靜慈師太面色略顯凝重的看著愛徒,似乎下了將改變她一生的決定。

「薇兒,你跟師父進屋,有些事是該讓你知曉了,至于之後你想怎麼做,師父全然不插手。」那是她的人生,該由她自己決定怎麼走。

「師父……」師父的臉色令人很不安。

小毛驢在樹下吃草,師徒倆面色凝重的走進屋內,肩臂上有傷的莫滄安正想開口喊住兩人,卻見她倆神色有異的入內,他心里疑惑的走近屋子,想弄明白她們出了什麼事。

于是,他決定站在門外偷听。

「這里有樣東西為師的替你保管了十一年,是你的女乃娘臨終前留給你的。」靜慈師太取出油紙包住的方形物,由泛黃的紙張看來已有一段歲月,紙張的一角露出了早已失去光澤的黑漆木匣。

「我有女乃娘?!」太意外了。

「是的,你女乃娘的主家,也就是你爹娘,他們並非村子里為了一日三餐溫飽打拚的小老百姓,而是出自名門世家,你的祖父是文人清流,外祖父乃江南鹽商……」可惜受到拖累,一個為反抗貪權而亡,一個被迫舉家搬遷,去向不明。

有些事是她事後從某些人口中得出,瀕死的女乃娘只交代個大概,說不了太多的話,僅能將孩子的身世說明。

「師父,他們都死了吧?我指的是我的親人。」不然他們也不會把她往尼姑庵一放,從此不聞不問。

對于血緣上的至親,季薇薇並無太多感覺,因為她從未見過他們,也未相處過一日半日,反倒朝夕相處的感情才是感情。

不過她還是小小的難過,為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在需要父母疼愛的年紀遭逢大難,天倫夢碎,家破人亡,她的爹、她的娘早早離她而去,她得一個人在茫茫人海中活下來。

靜慈師太面色慈祥的撫著她的臉。「是的,據我所知無一幸存,除了你,你是你爹娘拚命送出來而存活下來的人。」

「他們得罪了誰?」滅門之禍不可能輕輕帶過。

「一位權貴。」其權勢滔天。

「師父,我該報仇嗎?」季薇薇很猶豫,畢竟這不是她的仇。

靜慈師太搖著頭,口念佛號。「這事該問你自己,為師不能替你做主。昨日仇,今日是,明日非,恩恩怨怨,何時是盡處。」

人無欲,則心寬。

心不平,怨叢生。

「問題是我報得了仇嗎?」對方可是權貴吶!肯定是朝中大臣或是皇親國戚,她一個親人全死光的孤女報什麼仇,無疑是螳臂擋車,還沒見著仇人的面就被一掌擊斃,靈魂升天。

一見她滿臉苦惱的樣子,靜慈師太忍不住輕笑出聲。「你不看看匣子里的東西,對你也許有些用處。」

季薇薇一臉掙扎地將手伸向黑漆木匣,作勢要打開,但又放開。「不看不看,管它是黃金珠寶還是田地三千頃的地契,我決定要忽視它,把它丟進滔滔江水中直接沖走。」

不該得的她不要,不論好的或壞的,她活在這世上已經很辛苦了,沒必要再背負別人的責任。「季薇薇」早就死了,她是來自另一世的靈魂,不為任何人負責。

「黃金沒那麼輕,更有可能是證據。」這木匣她沒開啟過,因為這不是她該管的事,雖然女乃娘死前苦苦哀求。

「證據?」天吶!燙手山芋。

「當年你爹在查一件賣官的弊案,听說已搜集足夠的證據正準備向朝廷舉發,沒想到被人早了一步,反告他貪瀆收賄,即日收押。」對方一點機會也不給的對她家斬草除根。

貪瀆收賄,即日收押,全府無一人幸存……這、這不是關叔叔家的翻版嗎?難道薇兒她是……

薇兒……關朝薇……臉色刷地一白的莫滄安雙手緊握成拳,忍住扎心的痛楚,他必須努力的壓抑住才不至于咆哮出聲,驚著了屋內交談的師徒,她們的對話太讓他驚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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