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女仵作 第4頁

為了替父報仇,找出真凶,五筒才跟季家父女學驗尸,想從父親尸身留下的痕跡找到真正的凶手,他爹至今未下葬,被他冰在一處冰窖內,凶手一日不伏誅便一日不入土。

衙門的人找她做什麼?

眼中有惑的季亞襄放下手中的羊毫筆,用青石鎮紙鎮住寫了一半的紙,奉春縣衙上上下下的人她都認得,可不會有人專程上門來找,除非……莫非單老七找人來鬧事?

抱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態,她理了理繡池塘春色藕荷色長裙,不疾不徐的走出屋子,拉開了院門。

「誰找我?」清亮的聲音似男似女,如流水般清澈。

「本官找……等等,你是女的?」驀地一愕,面帶笑意的君無瑕怔忡而立。

「我是女的有什麼問題嗎?知縣大人。」那副見鬼的神情是什麼意思,女人不能是仵作嗎?

那五官確實是昨天看過的,可是這性別怎麼變了?不過是穿著打扮不同,他居然就眼拙到分不出男女?

君無瑕確定似地問︰「你是季亞襄?」

「我是季亞襄,如假包換。」

「沒人告訴本官你是女兒身。」太出人意表了,本來想給他……她撈個官做做的機會,如今卻是不妥。

「因為大家都知道。」她話中略帶嘲意,眾所皆知的事何必多言,方圓百里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是他自己功課沒做好,不會問。

听著她嘲諷的語氣,君無瑕頓感有趣,他虛長二十四歲還沒人敢給他臉色看,她是第一人。

「好吧!是本官沒弄清楚,錯把嬌娘當兒郎,不過本官此次前來是知會一聲李氏毒殺案破了,順便送來獎賞。」君無瑕臉皮甚厚,微微一笑,「不知可否入內?」

對方怎麼說都是縣太爺,季亞襄沒有拒絕,領著幾人去堂屋,又叫周嬸和琄兒送茶來。

而君無瑕抬抬手,看了眼跟來的顧寒衣。

什麼意思,我給?被挑中的顧寒衣左顧右盼,確定是他後,十分認命的取出一錠銀子的封賞,無聲的眼神交流︰小舅,你得還我,我很窮的。

和富得流油的君無瑕一比,月銀二十兩的顧二公子的確是窮小子,他還是臨時被拎著走的,身上根本沒帶多少銀子,他跟寧煜、歐陽晉借了一些才手中有銀心不慌。

「多謝大人美意,我已經收了死者家屬銀兩,不能再次收銀。」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有些銀子燙手得很,拿不得。

此時的季亞襄怎麼看笑容滿面的縣太爺怎麼都覺得心懷不軌,一肚子壞水,堂堂知縣大人怎會屈尊來訪小小仵作家中,還客氣到像來走親,送上銀兩當見面禮,反常必有妖。

君無瑕若知曉她心中所想,肯定大喊︰本官冤呀!

他圖季亞襄令人驚嘆的驗尸本領,又需要一個當地人幫他開路,了解地方風俗民情,想將她納入麾下而已,誰知她是名女子。

「家屬贈銀歸家屬贈銀,本官給的是縣衙賞銀,案子破了都有賞。」他以縣衙之名給賞,由不得她不收。

看著硬塞入手中的銀子,季亞襄真有些無奈,既然無法推辭,她也就不再推了,只想趕快把話題結束,讓這一行人離開。

「敢問大人,凶手何人,可已判刑?」

君無瑕笑得可親,令人眩目,可狐狸的笑也是如此,暗藏狡黠,「凶手身分揭曉也令本官驚訝!竟是一名男子,借住陳府的一名書生,他在茶水中下毒使李氏暴斃,再將人吊上梁木,偽裝成自尋短見的樣子。」

季亞襄訝異,「書生?」不會是代罪羔羊吧!

看出她眼底惑色,他故作為難地輕咳兩聲,接著才解釋道︰「陳家二少與書生有不可告人的私情,先前的慢性毒是陳二少爺下的,書生並不知情,但是書生因妒生恨,因此下毒毒害好一勞永逸。」

「結果呢?」她指的是判決。

「殺人償命天公地道,書生奪人命判斬立決,秋後執行,陳二少爺雖有害人意卻未得手,故而罪刑減半,徒十五年,不過……」他話說了一半停頓,似笑非笑的勾唇。

「不過什麼?」

「不過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允許陳老爺以十萬兩銀子贖其子,殺妻案得以輕判。」別說十五年,一年都撐不過,用一個細皮女敕肉的富家子換來銀兩很值得。

季亞襄淡淡道︰「大人真是仁善,民女佩服,該送個『義風可行』牌匾高堂懸掛。」是官離不了貪,黑豬、白豬都是豬,豬縣官。

「你在心里罵本官?」看那眼中的冷意多嫌棄呀!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了吧!季亞襄心口一緊,暗驚他的敏銳,「民女不敢。」

「嘴上不敢心里怨,本官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官,絕不貪贓枉法,故而改判流刑七年,流放三千里,準家眷同行照料。」他說到最後微微一笑,看,明鏡高懸,他多體諒百姓之苦,不忍骨肉分離,親恩離散,至于送到眼前的真金白銀不收可惜,老子有錢為兒子積來世福,這份親恩自當感念。

季亞襄瞪大眼,「你挖坑……」給人跳。

他沒讓她把剩余三個字說完,連忙假咳打斷,「咳咳!本官是好官,好官吶!收來的十萬兩銀子本官打算用在百姓身上,只是不知除了造橋鋪路還能用在何處?」

他這人……太月復黑了,簡直是黑到烏鴉都說白。

季亞襄忽然很想笑,偏偏僵硬多年的臉笑不出來,對知縣大人的負面觀感略有改變,她語聲輕快地道︰「開辦義莊、義學、義診皆是好事,百姓有苦難言,大人大義,帶他們走出苦海。」

君無瑕頷首,「這話倒是真誠,沒半絲諷意,看來本官還是做了件好事,得人認可。所以本官任命你為義銀總管,統籌十萬兩銀子的歸處,把它們用在該用的地方。」

女兒身目前要入衙當仵作給他辦事不容易,但若是他自己請來幫他管銀子的倒不要緊。

「我沒空。」她不加思索的拒絕。

君無瑕眼中一閃笑意,「听說單主簿和你有過節……」

第三章  各懷心思(1)

威脅,絕對是威脅!這新來的知縣太卑鄙了,肚里藏奸,用單老七逼人就範,讓人在龍潭跟虎穴中擇一。

明知小仵作對上九品主簿無疑是雞蛋踫石頭,偏是人心黑如墨把她往火坑里扔,把她拖進新官和老吏角力的戰場,你扯一下,他拉一下,任人拉扯。

手握十萬兩白銀很棘手,是燙手山芋,她只想扔出去,誰要誰去撿,這根本不是行善積德,而是惹禍上身,包括陳家在內,不知多少雙眼楮盯著這塊肥肉,恨不得都來咬一口,半點肉末不分人。

知縣大人這一招太陰險,不僅拖她上他那艘賊船,還以她為餌分散眾人注意力,為的恐怕就是要借機掌管全縣,攻其不備樹立在民間的威望,讓萬民景仰,百姓贊許。

太黑了,真是太黑心了!比他們長官趙黑子還可怕,黑子是他的綽號,因為是公認的黑心魔,他也常笑著算計底下人,讓他們拼死拼活的加班,集體加入爆肝的英勇行列。

季亞襄氣極了,在心里狂打小人的同時,也忍不住磨著牙說卑鄙。

君無瑕耳朵尖,听到她含在嘴里的聲音,挑了挑眉,「你罵本官卑鄙?」向天借膽了,果然好膽色。

這人是兔子嗎?她磨著牙道︰「大人听錯了,民女說的是澄碧湖,風景宜人,山青水綠,適合泛舟、垂釣。」

君無瑕似笑非笑地說︰「嘖!我今日微服出巡,你就改口一聲君三爺,別把三爺我的身分暴露出去。」轉得真快,這腦子和他有得比,都是機伶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睜眼說瞎話面不改色,有縱橫家的天分。

今日他並未身著官服,而是做尋常打扮暗訪民情,不過他自以為很樸素,在平民百姓眼中仍是裝束華貴的公子哥兒,游蕩街頭,把少爺派頭擺得十成十。

「是的,君三爺。」她從善如流,把大人當成前世黑心爛肺的長官,順著他就能少找些麻煩。

「你說的澄碧湖離此多遠,初來乍到,多走走看看。」秋高氣爽,游湖的好時節,湖水碧綠如洗,倒映著蔚藍晴空,湖波蕩漾催人眠。

「在城外,騎馬約一個半時辰。」她話中有話的暗示,大人你一身細皮女敕肉就別折騰了,磨破了大腿皮肉得有多疼,養得嬌貴的你可承受不起,不要往斷崖撲騰了。

瞧著她眼底的不滿輕蔑之意,君無瑕笑了,「我們走。」

看看誰才是那個嬌生慣養的人。

在君無瑕的強勢要求下,季亞襄不得不跟著他到了城外,緊接著先離開一步的顧寒衣帶著馬匹到來。

季亞襄勉強按捺著脾氣,委婉勸說︰「大人……君三爺不要逞強得好,到澄碧湖的道路顛簸,坑洞頗多,前些時日連日暴雨將路面沖得不平順,不好行走,至今沒有整修……」他真要自找苦吃,無視當地人的善意勸告?

「季姑娘怕了。」他一躍上馬,風姿颯灑。

季亞襄目光冷靜,不中他的激將法,「民女不會騎馬。」

這年頭的老百姓誰養得起馬,不會騎馬才正常。

拉車的是驢或驟或牛,家里就一輛驟車,父女倆誰出遠門誰用,若在縣城大多步行或坐車,城內有車馬行,遠近都載客。

但其實季亞襄的馬術精湛,她穿越前得過全國馬術競賽冠軍,她的二舅是馬場主人,從小在馬背上長大。

「無妨,三爺帶你。」一說完,他手臂打直將人拉上馬,置于身前。

「你……你干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你快放我下去。」她心一慌,身子扭動想跳下馬。

「季姑娘最好別亂動,男人很容易沖動的,別勾引我。」他俯在她耳畔低喃,嘴里說著輕佻話但面上坦蕩如常,一個表里不一的偽君子。

「誰勾引你了,我有自知之明,不會自比鳳凰攀梧桐。」她說得咬牙切齒。

「鳳樓梧桐……不妨試試。」

她勾起他的興趣,第一次有女人看他的眼神不是迷戀,讓他越發想要戲弄她,他覺得自己病了,若在京城定召太醫過府一瞧,被人厭惡著還暗喜不已,真是病得不輕。

「三爺,你此舉于禮不合,請放我下馬,我可以自行騎一匹馬。」她很快的鎮定下來,語氣軟化。

「你不會騎馬,不用勉強。」

他用她的理由回她,滿是調侃,讓她面含霜色,不再與他在口頭上爭鋒。

反正只是同騎一馬,她還不放在心上,果泳活動她都參加過,這算什麼!

看她不再掙扎,君無瑕雙腿一夾馬月復,馬兒就嗟嗟小跑起來,隨行的歐陽晉、寧煜、顧寒衣騎馬跟上。

四匹馬、五個人出城,一離縣城,路面開始高低不平,深一點的坑里還有半寸高的積水,鋪路的小石子被雨水沖走了一大半,露出黃褐色的泥土。

盡管如此,前進的方向仍然不變。

這份顛簸讓季亞襄心煩,覺得為什麼要自討苦吃?更煩的是,身後還有人騷擾。

她雖然不斷地在心里給自己喊話,做心理建設,可是馬一跑動難免有肢體上的踫觸,也不知是無心或有意,挺直的後背一直撞向身後人的胸膛,感覺他身上的熱度在攀升,連帶著她也熱起來。

入秋的天氣應該是涼爽的,清風徐徐,前些日子下過雨更清涼無比才是,可是秋老虎從不依季節而行,早晨起床感覺微涼還披了件薄襖,太陽一升起就熱了,太陽的熱力狂肆地張牙舞爪。

「很熱?」看她香汗淋灕,君無瑕輕笑出聲。

「不熱。」這點熱真的不算什麼,她在高溫鍋爐旁驗過尸。

「我看你汗流浹背,額頭都是汗……」他伸手輕觸她眉上薄汗,她頭一偏避開。

「三爺請自重。」她可以確定他在戲耍她。

「哎呀!日頭太烈,曬得我暈頭轉向,腦子也糊了,襄兒剛才說什麼,沒听清楚。」嗯!她身上有一股淡雅的香氣,非花、非香料,卻沁人心脾。

君無瑕微微傾靠向季亞襄,嗅到了人家身上的香氣,這一幕自然落在隨行眾人的眼里。

小舅太可恥了,居然佔人家姑娘便宜,瞧他手往哪擱,太不要臉了,他怎麼把京里的紈褲作風也帶過來了!

可憐的季姑娘真不幸,清清白白的一朵小白花遇上不是人的惡龍肆虐,她只能自求多福,求早日月兌離魔掌。

很想出手相助的顧寒衣一想到小舅昔日的種種惡行,剛成形的膽子就散了,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還是不敢多事,靜觀其變。

他再一看兩眼直視前方的歐陽晉,再看一眼面色如常的寧煜,突然汗顏,瞧他倆多沉穩,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他的歷練還太淺了,得多學習學習。

殊不知歐陽晉心中正在咒罵,好個畜生,調戲良家婦女,最好來道雷當頭一劈,劈死這登徒子,而寧煜想著君三爺是餓了多久,饑不擇食,見到姿色不錯的小仵作也想撲,未免太不挑嘴了。

而季亞襄從來不寄望于旁人的幫忙,她面色冷凝,斥道︰「襄兒不是你叫的,還有你的頭太沉了,民女縴弱的細肩撐不住一顆豬頭……」他太得寸進尺!

她面色越來越冷,很想把某人踢下馬。

「豬頭?」自詡風度翩翩、清逸卓絕,有若謫仙的君無瑕瞧瞧自己,一雙勾人的墨瞳帶了三分邪氣。

「別壓我肩膀,沉了。」季亞襄冷著臉將靠在肩上的頭顱推開。

知道再鬧下去對方就真的要惱了,君無瑕沒再貼近,只是含笑道︰「三爺頭暈。」

「民女有一帖專治暈眩的偏方。」

「什麼偏方?」他沒想太多,順著她話語一應。

「那就是……」她忽地取出長針,身子一傾,往馬腿上一扎,馬兒吃痛仰起馬頭,前腿往前踢動,事出突然,坐在後頭的君無瑕幾乎要落馬。

季亞襄偏助他一臂之力,手肘往後一頂,大意失荊州的君無瑕雙目一睜,人後往翻掉下馬,雖然他及時一個後翻雙腳站立,但是仍灰頭土臉的吃了一嘴泥,頭發散亂臉發黑。

「哈哈哈——小舅,你好狼狽,太淒慘了……」

大快人心呀!蒼天終于開眼了,惡人有惡報,活該!誰叫他自負才智過人,天下無雙,調戲良家婦女,這回踢到鐵板了,看他日後還張狂什麼!

相較顧寒衣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文人出身的寧煜笑得文雅,嘴角微微往上揚,看得出也心情甚佳,看到君無瑕陰溝里翻船他甚是歡喜,想著要不要過去補一腳。

唯一沒笑的歐陽晉忍得面頰漲紅,君無瑕秋後算帳的手段他知之甚詳,因此一忍再忍,忍得快憋出內傷。

君無瑕臉色黑如墨汁,傷了自尊,不禁惱羞,「閉嘴!」這小子沒被抽筋扒皮過,該讓他嘗嘗滋味。

「君三爺,頭還暈不暈?」坐在馬背上,季亞襄手握疆繩,姿態優美,居高臨下的俯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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