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女仵作 第10頁

如今的鎮南王妃是第三任,三十有五,比鎮南王小二十二歲,她嫁給鎮南王時還是嬌女敕少女,年方十五,而鎮南王快四十歲了,老夫少妻倒也親近,隔年生下一女鳳未央。

鎮南王前兩任王妃都死得離奇,一個是難產而亡,生產之時身邊竟無一人,一尸兩命;另一個死于溺水,可當時是白日,王府下人眾多,還有侍衛巡邏,可是沒有一個人下水救人,眼看她溺斃。

听說鎮南王府里有個厲害的老姨娘,是鎮南王父親的妾室,她在世的時候府中沒有孩子出世,新王妃進門時,她剛過世不久,這才有個娉婷郡主。

鳳是鎮南王母姓,鎮南王幼時過得很苦,是母親含辛茹苦一手養大的,貪戀美色的父親偏寵妾室,因而他在封王後便向母允諾,第一個孩子姓鳳,感念母親恩澤。

誰知就那麼一個女兒再無子嗣,想改也改不過來,懊惱不已的鎮南王只好打算讓人入贅王府,以後最少要生兩個以上的孩子,一個繼續姓鳳,一個姓柯,繼承鎮南王王位。

此事本無可厚非,可笑的是鎮南王異想天開的想要君無瑕入贅王府,不問君家人的意見,便臉皮厚的對外宣稱君家子嗣豐厚,老國公都有嫡孫七人了,君家不缺香火,就把老國公家的三老爺給鎮南王府又如何。

這種強盜作風把國公爺氣得想找他拼命,連太後娘娘都把柯鐵山召進宮訓誡一頓,罵他不知羞恥,想當她麼弟的岳父先把臉修一修,太面目可憎了。

但太後娘娘尚未息怒,罵過之後又連下三道懿旨,把皇上都驚動了。

一是鎮南王府的人許進不許出,三個月內自我反省,不許宴客作樂,修身養性。

二是娉婷郡主一年內嫁人,若不許婚青燈常伴,削發為尼,婚嫁當憑自願,不可強求。

三是福王妃超品親王妃誥命降為一品誥命,見君不下跪的特權取消,無詔不得入宮,違者再降三級。

太後的態度很明顯,就是鎮南王父女仗著品階高耀武揚威,福王妃仗著皇嬸身分進宮逼迫皇上賜婚,不好意思,我身分比你們更高,你們能仗勢欺人,我也能,今天就是要將你們踩在腳底下。

太後也是氣極了,暈了頭做出報復行徑,事後她有些後悔,遭言官彈劾太後為私欲濫用權柄,不遵法度,鼓勵有權有勢者以權壓人後,更是頭疼。

君無瑕便是在一場混亂中趁機月兌身出京。

「小舅,蓮花燈……」

趙琥不想听君無瑕罵自家舅舅,打人不打臉,他舅舅是老當益壯,老而彌堅,不是王八,舅舅成了老王八,他們不成了小王八?想想就心里堵得慌。

早知道就不要搶功,非要來奉春縣,君無瑕比活閻王還難纏,那是個不跟人講理的人,他只信奉一件事,天老大、他老二,其他是渣屑。

「送人了。」君無瑕晃著花燈,青中帶藍的光芒絢麗非凡,讓人看得目不轉楮。

明明還在……

趙琥月復誹對方說謊說得毫無誠意,卻只能陪笑問︰「送誰了?」

問著,他目光落在旁邊的季亞襄身上,雖戴著面具,可依身形看得出是名女子,穿著打扮普通樸素,出身應該不高,不知此女是何身分。

「我送誰還要告知你一聲嗎?小琥子,長腦子是拿來用的,別當個擺飾,學學你老子,內里藏奸裝烏龜。」子不如父,一代差過一代,五代過後賣醬油了。

「我……」趙琥正想說他父王是真老實,不是裝蒜,暗地里算計,但是他才一張口,一重物忽然從天而降,差點砸到他,他驚呼一聲往後一跳,再低頭一看,竟是面朝下趴著的人,以體型和衣著來看應該是男人,頭顱破碎,血液淌出。

「是死人。」有人大呼。

「是不是死了還不確定,不過流這麼多血肯定活不了。」嘖!臉都砸爛了,誰還認得出是誰。

眾人交頭接耳的討論著,直到一個冷然的聲音響起。

君無瑕摘下面具,揚聲說︰「安靜,本官是奉春縣知縣,衙門辦案。」在他面前行凶,這是在下戰帖嗎?

在君無瑕的指示下,趙琥帶人退到一旁,但掉落在尸體身旁的那把刀令他眼眯了眯,覺得似曾相識。

「那個誰,接住蓮花燈。」

皇上派了一隊銀衣衛保護君無瑕,听憑差遣,以厲字開頭往下排,厲一、厲二、厲三、厲四、厲五……他就記著前面十個,之後就只是數字了,實際上有多少人他也不確定,輪班護著他的是誰他也不清楚,所以只說「那個誰」。

無論君無瑕走到哪,身邊至少都有兩人左右隱藏在暗處,若遇到危難,一人回去搬救兵,一人誓死相護。

當君無瑕將蓮花燈往上一拋,那個誰並未出現,只見一根長繩飛出,繩索一端穿過蓮花燈上方的提環將之吊高,蓮花燈燈火未滅,依舊散發著幽幽藍光。

沒人注意到君無瑕暗中示意,讓一名銀衣衛上樓查探。

君無瑕又道︰「單主簿。」

「呃……大人有何吩咐?」躲在最後頭的單瑞麟惶恐的應了一聲,與尸體保持一段距離。

「回去調人,立即封鎖整條街,還有這棟酒樓,行跡可疑之人隨即扣留。」他伸出一指按向趴地男子的頸脈,雖知人一動也不動,活著的可能性不大,可是真的測不到脈搏他面上一冷。

「……是。」單瑞麟先看了趙琥一眼,見他頭一點才往衙門的方向走。

已經觀察一陣子的季亞襄靠近,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大人,不用看了,並非墜地亡。」

「何以見得?」他的血還在流,理應剛死不久。

君無瑕抬頭往上一瞧,如意酒樓樓高三層,人從上頭往下掉落非死即殘。

「若他是墜樓而死,會有大量失血,但現在他頭部的出血已經停止了,人死了之後體內的血液就不再流動,從傷口流出的是原本就在頭部的血液,量不會大。再者,他流出的血液暗紅偏紫,也表示他已經死了一段時間。」

「也許是中毒了。」

季亞襄搖頭,哭臉面具也似在替死者哭泣,「不,這是死人的血,他恐怕是死後被人從高處拋擲而下。」

君無瑕思忖了一下,並未將死者翻身,「我讓衙役把尸體先送回衙門,一會兒你先做初步的驗尸。」

「我的驗尸工具放在家里,我得先回去一趟。」看來是不平靜的一夜,山雨欲來風滿樓,以多年的法醫經驗來看,季亞襄感覺到不尋常。

驀地,在花燈的輝映交錯中,一抹閃光引起她的注意。

季亞襄裝作好奇的靠近,身一低,借著身子的遮掩拾起血中的一塊令牌,迅速地往袖里放,再若無其事的起身,走到燈架下的陰影處,後背輕靠燈架的柱子垂目低視。

她的一連串動作都落入君無瑕眼里,他嘴角輕揚,似笑非笑,目光再次看向尸體落下的上方。

一會兒,臨時被找來的衙役們到了,不多,也就三、四個,有的打著哈欠,有的身上帶有酒味,畢竟是中秋佳節難免放縱些,誰料到會有凶案發生。

這時歐陽晉、寧煜等人也匆匆趕至,他們關心的不是尸體,而是君無瑕有沒有受傷,看君無瑕平平安安,幾人都松了口氣,依照君無瑕的吩咐辦事。

兩名衙役把尸體抬走,寧煜等人分頭盤問在場的人,看是否有人看見可疑人物或者死者,唯有顧寒衣這個不認真的,還有心情跟君無瑕閑聊。

「小舅,你這面具哪來的,我也去買一個。」甥舅戴同樣的面具多有趣,兩張大笑臉。

「偷的。」

沒等君無瑕回應,一旁先竄出一道女聲,惹得顧寒衣把目光投去。

「偷的?」這張哭臉面具下的人是……

「他沒付銀子。」本想回去還錢,他卻忘了在哪個攤子拿的,整條街賣面具、燈籠的攤子多的是,哪知道是哪一攤,每個攤子看起來都差不多。

「喔,沒給錢呀!」顧寒衣擠眉弄眼的賊笑,對小舅的行為了解七、八分。「很正常呀,我也沒看過小舅付人銀子,都是小廝跟在後頭給錢,他拿了就走,後面人結帳。」

像他們這種出身是不帶銀子的,有人會負責,或是店家直接和府里帳房結算,大額銀票可能會帶在身上,小碎銀是打賞用的,用不著他們出手。

「高門大戶的作風。」剛好走過來回報訊息的寧煜補充說明,他也是不帶銀兩的人,銀子沉,帶著銀袋不好走動。

事實上寧煜是嫌俗氣,讀書人帶金攜銀顯得財大氣粗,少了文人的風骨和氣節,也容易被人取笑小家子氣。

真正的豪門大家一出門是僕婢成群,少則七、八名,動輒數十人,還有侍衛護送,當主子的只需開口吩咐,其他事各有打理的人安排得妥妥當當,無須費心。

「可是拿人東西不給銀子就是不對,身為知縣更該以身作則,為百姓典範。」不可明知故犯,以為只是小事一件而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一起小事件也有可能引發大凶案。

「說得好,是讀過書的人,你是……」文人惜才,對于言之有物的人,寧煜都帶三分敬意。

「季姑娘唄!還用得著問,瞧那身形和說話的語氣還有第二人嗎?我還沒見有誰在小舅耳邊念叨而沒被他拍出去的。」說得興高采烈的顧寒衣渾然不知一張嘴又闖禍,某人的臉陰沉如墨。

「你倒是識人無數,戴著面具也能認出人。」還看身形?那雙照子不要了是吧!

「當然,季姑娘很好認,冷冷冰冰的氣質無人能仿效,我都跟她那麼熟……」咦!變天了嗎?怎麼感覺冷。

第六章  懊悔招惹他(2)

「你和她熟?」君無瑕森冷的將手搭放他肩上,看似不費勁的往下一壓,他當下矮了半截。

「痛痛痛……肩膀要廢了,小舅,我是你仇人嗎?居然下重手……」他要跟大舅、二舅告狀,小舅以大欺小,恃強凌弱,欺負可憐柔弱的小輩。

其實顧寒衣也不算弱小,他只比君無瑕小三歲,今年二十一,十五歲進了訓練最嚴格的虎賁營,去年三月才歸家,已是正五品神武將軍。

可惜一遇上他小舅立即打回原形,又從小兵干起。

君無瑕淡淡問︰「你跟她熟不?」

肩骨都快碎了,他還听不出話中的冷意就該回爐重造了!

顧寒衣連忙搖頭,「不熟、不熟,一點也不熟,她跟小舅你熟。」

話一說完,他肩頭驟地一輕,忙不迭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地離開,整個人抖如風中的葉子,邊顫邊埋怨寧煜、歐陽晉的見死不救,竟然不提醒他一聲,害他成了七月半的鴨子。

「小舅,蓮花燈……」不死心的趙琥見幾人要走,使眼色讓他的人上去取下,燈就吊在如意酒樓搭的燈棚上。

「顧小子。」君無瑕再次牽起季亞襄,頭也不回的走進人群。

「是,我來。」顧寒衣身輕如燕,踩空而上,兩手一捧就把燈取走,還笑嘻嘻地說︰「是你呀!平郡王,上次沒盡興,下回再打過……」

顧寒衣年歲與小舅相差無幾,雖然兩人之間差著輩分,可說是從小一起長大也不為過,他就是樂呵呵的小跟班,小舅做什麼他跟著做什麼,小舅不喜的人他一個白眼甩過去,拒絕往來。

所以君無瑕的脾性他學不到十成,至少也有兩成,舅舅是活閻王、活祖宗,外甥便是小羅剎、小祖宗,甥舅兩人是出了名的鬼見愁,若有不長眼的傻子撞上去是自尋死路。

福王家的小子便是傻不隆咚,打了大的來了小的,世子趙斷被打過一次就乖了,識趣地不往拳頭上撞,而老三趙琥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信打不贏這對甥舅,尤其是面對顧寒衣,趙琥簡直是屢敗屢戰的代言人,正面、偷襲、設計,耍陰招全用上了,照樣敗績輝煌。

趙琥被刺了這麼一句,臉色鐵青,看著顧寒衣捧著燈跑了的背影,眼珠子簡直要噴出火,恨不得把君無瑕這一群人全都燒成灰。

「該死——」

福王府的別院書房中,趙琥一道掌風揮去,本就個頭不高的單瑞麟被狠狠扇了出去,他滾了幾圈,撞到掛了幅山水畫的牆才停住。

也許是賤人耐揍,他吐了口血後又爬起來,畏畏縮縮的弓著身子走得緩慢,像個糟老頭踩著牛步。

「還不給本郡王過來,磨磨蹭蹭做什麼,想再挨一巴掌嗎?」正在氣頭上的趙琥看什麼都不順眼,赤紅的眼燃燒著憤怒,似要將眼前的一草一木都焚燒殆盡。

「是,小的就來了。」他半跑半走的前行,絲毫不見受傷的樣子,比死而不僵的蟲子還頑強。

「你自個兒說說你還有什麼用,說奉春縣在你的掌控中,你卻不曉得新來知縣的底細,還當他是沒有勢力的軟柿子任人拿捏,你見過被柿子砸破頭嗎?」他便是其中一個,不僅遭打臉還被砸個滿頭包。

可惡的顧寒衣,忠義侯嫡次子,他絕對饒不了他!

不過一盞蓮花燈而已,不給就不給,他還不稀罕,叫人再做一個不就得了,憑他的身分一般百姓還不敢拒絕他。

可是那小子根本是故意的,專挑他痛腳踩!

先前在京城,顧寒衣那混帳找確,他不還手則已,一還手就被揍得更狠,幾次差點打斷他的骨頭,寧相的兒子在一旁拍手叫好,寧煜他也是識得的,只是他們不是一路人,認識歸認識卻說不上兩句話。

福王及家眷大多住在封地的王府內,兩、三年才回京一次,每次在京中的福王府約住個兩個月又回封地,幾個小主子雖說身分尊貴,卻和京里的權貴子弟沒多少交情,格格不入。

趙琥便是氣憤這一點,明明他是皇族貴冑、天之驕子,理應受眾人吹捧,眾星拱月般高高抬起,可君家甥舅一句話,巴結他的人立即避開,做鳥獸散。

「郡王爺息怒,你別動怒呀!小的被擺一道,原本也想打听他們的來路,可一個個蚌殼似的撬不開嘴,旁敲側擊、威脅利誘都不管用。」他是有點大意不錯,可說來也是滿月復心酸,有苦說不出,眼看到手的好處硬被拿走。

陳老爺的媳婦自縊案他從中得利多少呀!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他都已經拿到手了,馬上就要結案,船過水無痕,偏偏棺材就在城門口與新知縣撞個正著,還有季老鬼那閨女,簡直是一根難啃的骨頭,人家給她五兩銀子就驗尸。

五兩!他得到的是她的一千倍,五千兩吶!

早知道會壞事他寧可給她五百兩造假,讓這件事早早過去,如今陳老爺也不會怪罪到他頭上,說他辦事不利,要把銀子要回去,甚至連十萬兩銀子的贖命錢也要他出一半,鬧到最後,兩人幾乎要撕破臉,不歡而散各走各路,還撂下狠話︰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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