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邊溢滿苦澀與無奈,無聲嘆息,「八成是死了,燒成塵歸塵,土歸土的灰燼。」
「你你這人忒沒良心的,狼心狗肺,人家救了你老婆你還咒他早死,你以後下雨天打雷閃電趕緊往床底下躲,以免被雷劈中。」無論夏侯禎是不是夏文軒,她都不希望對方出事。
小時候,她姥姥常指著屋外的傾盆大雨,閃電陣陣,雷聲轟隆,說那是雷公奉玉帝旨令出來劈壞人了,所以做人不能行惡,要做人人贊許的好人,那時她可是深信不移。
「我是依常理判斷,火那麼大,他怎麼可能逃得出去……」隱約地,他感覺到眼前火光晃動,灼熱的火舌燒灼了皮膚,微微的焦肉味彌漫鼻間。
「你怎麼曉得火燒得有多大,你又不在其中。」除非他也在,感同身受烈火焚身的痛苦。
當時她並未有瀕死時的苦痛,因為她被濃煙嗆暈了,前一世的自己死了沒她並不清楚。
「……猜的。」夏侯禎聲音發悶,似梗在喉嚨深處,半晌後,為緩解氣氛,他才故作輕松的問︰「我以為你很討厭他?」
「其實……我並沒有那麼討厭他,我討厭他的原因是不能‘監守自盜’,我們老板……呃!素月姐嚴格規定不能對……下手,看得到卻禁止踫觸……」太可恨了。
「監守自盜?」他耳尖地听見關鍵字,倏地眸光一銳,盯著妻子的粉女敕小臉。宮徽羽臉色微紅。「好東西當然要留下來自用,哪能拱手讓人,偏偏不能動,那心口撓癢得很,每見一回就恨一回,明明喜歡得緊卻得為人作嫁,便宜別人。」
他一听,繃了許久的俊美容顏如桃花般盛開了。「喜歡就好,何必往牛角尖鑽,說不定他听到你這番感人肺腑的真心話就心滿意足了。」
她在心里輕哼了一聲,以這醋桶的個性,若非是同一個人,哪會允許她喜歡另一個男人?她決定再試試他的反應。「阿禎,明日你陪我到廟里走一趟,我要為他立牌位,天天三炷香供奉。」
「啊?這個……不用了吧!」他頭皮驟地發麻。
「救命之恩大過天,比再世爹娘還恩重,沒有他就沒有我,我怎麼能不心懷感激地為他做一點點能力所及的小事?我看再請一百名和尚念經,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會,讓他早日上極樂西天……」
听她越說越離譜,心里發毛的夏侯禎趕緊出聲喊停。「羽兒,我想他不在乎這種事,死者為大,不要妨礙他永眠的安寧……」
「你怎知他不樂意,搞不好他正日日夜夜在地府受折磨,熱油烹身、滾石燙腳、萬針插眼、拔舌吞炭……他做的行業很缺德,肯定沒好下場。」
熱油烹身,滾石燙腳,萬針插眼還拔舌吞炭……她到底有多恨他?夏侯禎苦笑,用力抱緊妻子,懲罰她的口無遮攔,「假設……只是假設而已,如果我是你口中的那個人呢?」
她挑眉,「什麼意思?」
「一年多前,四皇子和四皇子妃的馬車翻覆,他們都死了,而我活了。」
「你活了?難道你是……挺尸?」她故意不說借尸還魂,反指他是活死人,沒了氣還活著。
「什麼挺尸!我是活人,你不能往好處想嗎?」他沒好氣地往她腦門一敲,賞她一顆栗爆子。
爆徽羽不滿地嘟著朱唇,輕揉發疼的玉額。「誰叫你不一口氣說明白。」
靜靜看了她一會,發現她一副心里有數的表情,臉上不見絲毫訝異,當時他意外極了,怎麼有人在哭,再往旁邊一瞧,白布覆蓋下的是一具女性尸體,他一坐起身,車上所有人都嚇得臉色發白,大喊尸變了,有鬼!
當下他不解誰是鬼,再看看眾人驚慌的目光皆看向他,他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竟是一身古人裝扮,身上還有血,大姆指與虎口處有學過武的薄繭,這才驚覺那不是他的身體。
「我以為躺在我身邊的人是你,那時的心痛無法用言語形容,為什麼是我活了,而你卻死了。」他深深地看著她。
其實他並非有心隱瞞,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提起。
「我是誰?」她顫著聲問,雖然早就知道,但她想听他親口說。
「林曉羽。」婚姻介紹所的王牌員工。
「你……又是誰?」她不是寂寞的一個人。
「夏文軒。」戰無不勝的大律師。
「你……後悔嗎?」她指的是救她一事。
俊逸如畫的面容笑開了,輕搖著頭。「我為你而來,注定要與你廝守一生愛你,我的懶人妻。」
爆徽羽動容,淚流滿面。「我也愛……愛你……」
第13章(1)
「太好了,太好了!四爺反了,四爺反了,四爺的計謀奏效了,真的反了——」
反了還這般興奮?
一身灰頭土臉的傅清華、江成風等人像在泥巴里滾過一般,渾身髒得能拍落一堆黃沙,臉上卻是笑的,開懷不已的咧開嘴露出兩排大白牙,樂不可支。
他們如入無人之地的直闖四皇子府邸,身上、臉上還有明顯的血跡斑斑,那不是他們的血,而是別人噴灑而出的鮮紅,他們四肢健在,能跑能跳還能蹦達。
跋著來報訊是因為太歡喜了,策劃多時的計謀終于收到成效,怎不叫人歡欣鼓舞,喜上眉梢,然而他們的忘形卻惹來某人的不快。
「‘四爺反了’你們還這麼開心,當我死了不成,我端端正正的坐在府里玩鳥逗狗,你們哪只眼楮看到我反了?」這群不長眼的混帳東西,夏侯禎冷笑著往每人踹去一腳,將人踹倒在地滾了一圈。
幾人爬起來後又模著後腦杓繼續笑。「一時嘴快說錯了,是四爺,反了,領兵造反的是號稱領有百萬雄兵在關外駐扎的三爺,他真的起兵攻進皇宮了。」那個笨蛋居然相信他們放出的消息而未加以詳查。
針對三皇子急欲上位的野心以及好大喜功的弱點,他們依皇子妃所說的去設下陷阱,果然立即見效。
先是將三皇子與哈娃妮公主過從甚密的事藉由宮中太監口中傳到皇上耳里,又稍微加油添醋一番引起皇上疑心,再讓朝中大臣群起直指婦人干政,令屢對皇上吹枕頭風的佟斌妃受到冷落。
這時,已經傾向四皇子黨的皇後勢頭大起,她故作語焉不詳的向皇上埋怨哈娃妮公主的舉止不端,多次頂撞她,揚言要取代皇後之位,令玉煌國改朝換代,成為草原部落的屬國。
原本就對夏侯妻死不服喪,縱情府外而大為光火的皇上一听,頓然心驚地白了臉,立刻傳召夏侯入宮訓示一番。
事後他越想越不對勁,再加上有不少官員上奏彈劾三皇子暗中與哈哈奴族長聯盟,想一舉並吞天下,自立為王,皇上大驚,立即命夏侯禁閉府中不得外出,待哈娃妮公主擇定良婿後方可出府。
這時蘭妃突然積極地撮合哈娃妮公主與其子,六皇子夏侯佑比夏侯年少俊雅,又有才名在外,雖有側室通房但未立正妃,比起夏侯來說更堪稱良緣。
听聞此事的夏侯急了,公主豈能落于他人之手,皇位是他的,哈娃妮公主亦為他所有,豈可白白便宜了夏侯佑。
于是他不管不顧的調派兵馬深夜圍宮,意欲逼皇上讓出帝位,親筆寫下禪讓詔書由他上位登基。
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的一舉一動全在夏侯禎的算計中,臨時起意的逼宮行動自是兵敗城下。
「成了嗎?」話有兩種含意,任人揣摩。
一是成功逼位,一是順利中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