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較晚入伙的她扮成貧女混入陸家,再引盜伙入府搶劫。
群盜入府搶掠時,她避開了,隔日才返回盜伙的老巢,與眾人分贓;結果分贓不均,起了內哄,一伙人打了半年多,也沒打出個結果來。
當初曾說好陸家大宅歸她,她便逕自回到大宅,才听說曾有個僧人來打听陸家;可她當時怎麼也沒想到,那和尚竟然收留了陸家唯一的血脈。
陸家人到死都不知是她背叛,但萬一陸歌岩知道被母親收為義妹的她,竟然是害死全家的元凶……她打個寒噤,嘆口氣。
「咱倆也別爭了,當年進陸家殺人的只剩你我,你有何打算?」
「我看陸歌岩遲早會回老家,你不能用姨娘的身份替我求情嗎?」
「你犯什麼傻?我幫你求情,他不就知道當年的事我也有份?」
「總之,要是我被陸歌岩殺了,你也逃不了!」這是唯一生機,李老爺死咬不放。
「你這種膽小的蠢才,活著和死了本來也沒什麼分別。」趙姨娘不屑譏笑。「我早就想好法子了,我雇了五人去殺他——」
「你這是什麼爛法子?我派了二十人去殺他都——」
「呸,你以為我這五人跟你那批飯桶一樣嗎?他們可是高明的殺手,他們曾經把幾百個山賊一夜剿滅,陸歌岩就算再厲害,他有幾百人之力嗎?」
「那你是有把握除掉他?」李老爺面露喜色。
「那當然,這五人不是輕易請得動的,他們是我家孫二的朋友,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趙姨娘說著便望向門邊的年輕男子,卻見他正痴痴望著李家六姨太,六姨太也含笑回望,兩人居然眉來眼去。
李老爺一巴掌打過去。「你這騷貨!居然敢當我面勾引男人!」六姨太挨了這巴掌,粉頰頓時腫了,眼眶里充滿淚水。
孫二忙陪笑道:「李老爺,是我不好,這位姨太太美了,我才多看幾眼,並沒有——」在趙姨娘冰冷的注視下,他畏縮地停住話。
趙姨娘尖銳地瞧了六姨太一眼,道:「總而言之,有這五人幫手,不怕擺不平陸歌岩。」
「若是這批人仍擋不住他呢?」李老爺板著臉問。
「我會在他老家等他,只要他沒識破我,仍當我是他的趙姨娘,我就可以找機會慢慢收拾他。所以你可別為了保命,蠢得去把我真實身份告訴他。」
「好吧,事情全讓你處理。」李老爺皺眉,撫了撫肚月復。「我離家前,留了一個大夫在家里等陸歌岩,你派去的殺手要是遇到他……」
「嗯,你要我別誤傷他是吧?」
「不,他若礙事,你盡可把他殺了。那小子是個廢物庸醫,連我一個小小肚痛也治不好。」
「好,我記住了。我這就回去了,你去找個地方躲好,在我解決陸歌岩之前,別出來走動。」
趙姨娘領著孫二出房告辭,房門剛關上,里頭就響起響雷似的巴掌聲,跟著是李老爺的斥罵和六姨太的哭喊。
趙姨娘听而不聞,逕自下樓,孫二沉默尾隨。兩人來到樓梯邊,趙姨娘忽然停步,回頭狠狠抽了孫二一巴掌。
「你這混帳東西!是誰在一干武林人士圍攻你時救了你,還供你吃穿、供你花用?你竟敢看別的女人!怎麼,看她年輕貌美,就想勾搭了是吧?」
孫二沒敢模紅腫的臉頰,陪笑道:「好姐姐,那種青澀丫頭怎麼比得上你的嬌艷?我只是看她年紀和李老爺差得多,有點好奇罷了,我絕對忠于你啊!」
「哼,李老頭醋勁大得很,他是看在我面子上才沒當場殺了你,你若是想要別的女人,最好別想他的。」趙姨娘哼笑。「哼,男人,就是愛年輕姑娘。」
「旁人愛年輕姑娘,我只愛姐姐你,你若不信,咱們這就趕回大宅去——不,待會兒就在馬車上、我立即證明給你看……」孫二涎著臉笑,模了她豐臀一把。
「好了,克制點,旁邊還有人在呢!」趙姨娘被哄得骨頭都酥了,眉開眼笑,忽然嘆氣。「最好你那五個朋友當真對付得了陸歌岩,否則我哪有心思跟你風流快活?」
「那當然,他們早晚會提了陸歌岩的腦袋來見你。」
「那是最好,唉,回馬車上去吧,這天氣真是冷死人了……」趙姨娘下樓。
孫二跟在趙姨娘後頭。他望著樓板,低垂的目光,流露出一股猙獰的怨毒——
接下來幾日,鄺靈每日早晚配了藥,交給陸歌岩。這男人的疑心病重得很,不但要她陪喝,有時還與她交換藥碗,甚至把兩碗藥端到她看不見的地方,隔一會兒端回來,再與她一同服用。
如果這樣能讓他安心,她也就隨他去。
他們漸漸熟稔,大概是她願意陪喝毒藥,陸歌岩對她便有了幾分信任,白天趕路時,他會同她閑談幾句。
「公子,我們這幾日都往東走,是要上哪去?」
「別叫我公子了,我長你幾歲,干脆兄弟相稱,你就喊我一聲大哥吧,我今年三十,你呢?」
「是,大哥。我二十二。」這表示他對她的信任更上一層了嗎?她可不敢奢想。
「二十二?你看起來連二十也不到,嬌嬌女敕女敕的,倒像個姑娘家。」
「常有人這麼說小弟,我也很為此苦惱呢!」她面不改色。
陸歌岩聞言微笑。她應變還真快,也沉得住氣。「往東走,是因為我打算回家。」
仇人已解決得差不多,一時找不到逃逸的李昆也無妨,現下他想回家一趟,離家二十載,也該回去看看了。
「回家?」她訝異。「你家中……還有人嗎?據小弟所听說,大哥的家人都已故世了,你是由一位高人收養的。」看他眉心微皺,提及家人似乎讓他不好受。
「我十歲那年家破人亡,阿衛的爹是我家長工,他帶了我們倆逃出來,遇到我師父收留我們三人,但阿衛的爹身受重傷,兩個月後就過世了。」
「听說,你師父是一位佛門高僧。」
他頷首。「師父說與我們有緣,收了我和阿衛為徒。他曾回我家大宅打听,當時我家空無一人,他以為我全家人都死了,回來告知我後,便帶我和阿衛遠走,定居在一處隱僻山間。直到數年前,師父讓阿衛下山辦事,他意外得知我家大宅還有人住,一打听,是我姨娘住在里頭。」
「這麼說,你尚有親人在人世……」
「她不是我親姨娘,是我母親收的義妹。回想起來,強盜入府的前一天,她就出門了,應該是因此逃過一劫吧!」他頓了下,續道:「二十年來,我始終想報仇,是我師父力阻,勸我不要冤冤相報,直到一年前,他過世了——」
「于是再也沒有人阻止你,你的仇人們就倒大楣了。」
他淡笑,笑容冷酷,「我個性本就偏激,有仇必報。你呢?有個身為當世名醫的爺爺,你卻專攻毒物,依我看,你也挺偏激。」
「跟大哥一比,我哪敢自稱偏激?最多算是小小的古怪。」
他笑出聲來。「你損人挺高明的。你學毒術,你爺爺不曾阻止嗎?」
「當然阻止過,他千方百計要引我走上學醫的‘正途’,可惜我天性頑劣,就是愛親近這些毒物;可能我生來就是個壞胚,給我施再好的肥料,也長不出好果子。可至少,我不曾故意使毒害人。」至少,當她用毒時,盡量對壞人下手,算是對得起爺爺的諄諄教誨了。
「研究毒物是我的興趣,其實,醫與毒本是一家,世上沒有絕對有益無害的藥,再好的藥,服用過量也能吃死人,毒物經過調配,也能救命。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