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房這麼難 第20頁

他猜想,許是他逃走了,倌館的人尋來便找了她替代……一個百年名門千金,竟然因為他被烙印上娼妓的烙痕,甚至險些喪命……這是什麼樣的命運,這些年來,他雖無時時掛念卻不曾忘卻這份恩情,可當她出現在他面前,他卻不知道她是誰。

「二哥,我瞧凌春還是疼得緊,可有法子能讓她緩和些,要不她這樣要怎麼入睡?」坐在床頭的周呈煦低聲問著。

「沒有辦法,凌春是百毒不侵,百藥不入,就算我在藥里加了麻沸散,對她一點效果都沒有……」說到最後,周呈曦忍不住又咬牙切齒了起來。「殷遠,你要是沒法子保護凌春,休書一丟,我馬上帶凌春回周家。」

「你在胡扯什麼?我為何要放休書?」

「不放休書,你保護得了她嗎?你干了多少天大的壞事,那是你的事,想要子孫陪葬我也管不著你,可凌春是我妹子,你以為我會任她跟你過這種日子?」

「不會再有下次!」

「由著你說?」

「我可以用我的命保證!」

周呈曦不禁冷笑了聲。「殷遠,我不知道你的命值多少,但凌春在咱們兄弟眼里是無價之寶,你賭不起。」

殷遠深吸了口氣。「我會把事情都處理好,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踏進殷府行凶。」如果不知道她是誰便罷,可如今知道是她,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她。

周呈曦聞言知曉他已退讓,雖疑惑他的改變,卻不足以讓人信任。

「殷遠,凌春是藥人,從小到大不曾有過病痛,但不代表她沒有弱點,一旦她受了傷,藥無法入體,她得忍著這痛度日,只能靠著金創藥發揮小小寶用,靠自己養好傷,尋常人十天便可痊愈的傷,她必須費上一個月……她不能再有任何損傷,否則拿你跟你兒子的命來賠也賠不起,就像當年巴烏城那家倌館,在那一夜就徹底消失了。」

殷遠黑眸不移的與他對視。據他所知,周家向來與朝中並無交集,無官員來往,不管是前朝大燕,乃至于大定,而周家竟敢毀了官家所設的倌館,足可見周凌春在周家人心中的重要性。

在他心中,念玄絕對是最重要的,一旦有所取舍……那麼,他就別讓自己立于取舍之間!

「凌春是我的妻子,我不會放休書。」他堅定地道。

周呈曦看著兩位弟弟,而後下了決定。「殷遠,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再傷害凌春一回,不用休書我也會帶她走。」

「不會再有機會。」他灼亮的黑眸映著周凌春連入睡都痛苦的神情,眨了眨眸底的澀意,啟聲道︰「你們都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

周呈曦一個眼神,周呈煦快手收拾著床邊沾血的綿紗和藥瓶。

沒一會,三人退出房門外,殷遠坐在床畔,長指輕撫著她手腕上的翡玉環。

這命運竟是恁地奇妙,他百尋不著的人竟會是她。

她……恨他嗎?

會看輕他嗎?

第7章(1)

大燕,凌霄十三年,巴烏城。

「小扮、小扮,你不要緊吧?!」

殷遠的意識模糊,但拚了命地張開眼,緊盯著眼前那張布滿擔憂的清秀小臉……他還是被找著了嗎?

「小扮,你住哪,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來人月兌上的披風蓋在他身上。

春寒料峭,入夜的巴烏城有股凍人的氣息,他身上只著單薄的外衣,外衣破損沾血,臉上的血污教人望而怵目驚心。

「……你是誰?」他啞聲問著。

「小扮,我和家人住在隔壁的客棧,方才听到這頭有聲音,翻牆過來就瞧見你了,你還是先跟我回客棧,我二舅是個大夫,他可以先幫你療傷。」來人的嗓音細細軟軟,說得又快又急,還不住地朝他身後望去,彷佛已猜出他的處境。

他直盯著對方半晌。「我得離開這里……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小扮,我就是想幫忙才來的。」

「你沒有辦法帶我走,你……待會我往門口沖時,你想個法子絆住守門的人,好不?」他顫著聲說。

他非逃不可,他得要趕緊回家,他要確定家人們的安好才成!

「咱們非得要往門口走嗎?我剛才是翻牆過來的,咱們可以從那里翻過去。」

她往後頭的青石牆一指。

他眯眼望去,頭上的血流入眸里,教他眼前一片猩紅模糊,又听那人道︰「糟,這邊沒有樹……唔,要是有大石的話也成呀。」

正當對方喃喃自語,園林另一頭傳來陣陣腳步聲,他暗叫不妙,抓著身旁的矮樹叢站起身,抹了抹臉,望向那列青石牆,牆約莫有一丈高,依他現在的傷勢根本翻不過去……

「小扮,雖然我人是矮了些,但只要你踩在我肩上,應該翻得過去吧?」來人扶著他往青石牆邊走。

「我踩著你翻牆,你怎麼走?」

「一會我家人就會尋來,你不用擔心,再者,我不是這里的人,他們就算瞧見我,我就說自己是住在客棧的就好了。」

望著眼前的笑臉,殷遠努力地想要記下,但血不斷地滴落,一直模糊著他的眼。在腳步聲逼近的催促之下,他踩上了對方的肩,翻上了牆,回頭一探,試著想拉他一起卻始終不及。

「小扮,」她像是想到什麼,取下臂上的玉臂釧拋給了他。「小扮,這玉環給你,身上有點盤纏總是方便些。」

他接過了手,黑眸發熱著,唇動了動,低啞地道了謝,將玉臂釧套進手腕,以防不慎遺失。

「你叫什麼名字?」

「我……」回頭瞧見已有人影穿過拱門,趕忙低喊催促,「快走吧,小扮。」

殷遠點了點頭,躍下了牆,本要走,想了想將他的披風留在牆邊,要是他的家人尋來,也許會猜到他人在隔壁的倌館。

他避開客棧里的人從後門離開,不敢走大街,專往巷弄里鑽,哪怕夜色里不著燈火,只能憑借月光引路,他也不怕迷了方向,因為這座巴烏城無一處他不熟識。

他原是個富戶少爺,父親在城里可說是數一數二的富戶,所以在這戰火四起的年代里,他依然養尊處優,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天天上街打架鬧事,直到那一天,他遭人設計錯打了皇子。

一夕之間,他從富戶少爺成了倌館里的男妓,手腕上烙下了一世不滅的羞辱,夜夜遭受欺凌踐踏。

兩天前,他听見上倌館玩樂的爺兒們提及殷府一夜被滅門,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是遭人利用的棋子,借著他毀了殷家!

為此,他找著了機會就逃,哪怕被逮著避不開一陣毒打,他也沒放棄逃走的打算。老天垂憐讓他遇見那個男孩,讓他得以逃出生天,等他回家之後,他一定——

他驀地頓住,黑眸直睇著焦黑圮倒的宅院。

看錯了吧,記錯了吧……這里不是他的家……他又往旁走了幾步,宅院的牆已倒塌大半,看得出火燒過的焦黑痕跡,望向里頭,哪里還有他記憶中的家?林木如炭,小橋流水全成土堆,一幢幢三層樓高的樓閣,塌了。

瞬間,他身上的力氣像是被抽離,無力的跪倒在地。

沒了,真的沒了……

「是二少嗎?」

熟悉的嗓音在幾步外響起,他猛地抬頭,那人隨即領著幾個人快步奔來。

「真的是二少!」男人沙啞地喊著。

「歲師傅……」他難掩激動,瞧見男人的手里抱個嬰孩。

「二少,御史大人帶人抄了殷府,老爺夫人都去了,就連大少爺和少夫人亦是……我只能救出小少爺。」

「……大嫂生了?」那段荒誕yin亂的日子到底過了多久……他連自己當了叔叔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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