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郭欣這輩子就這樣了,也許他可以找個時間好好跟她談談,他心里有了人,她也還年輕,如果願意和離,他可以幫助她,擁有另一個更好的人生。
此時的郭欣正在听雨閣,她身邊添了一名叫夏荷的大丫鬟,與春蓮將一盒又一盒的美顏補品放到桌上,再退到一旁。
郭欣神情焉焉的,但她振作起來,擠出一抹笑,看著坐在一旁的俞采薇,「我知道俞姑娘一直對王爺身上的毒很盡心,我身為當家主母,一直沒有表達謝意,這些都是宮里賞賜的燕窩花膠,我……」
說到這里,郭欣有些遲疑,但還是說到趙政慶在賞花宴的事,那天的事,太多人見到了,根本瞞不住。
「我真不知道他如此胡來,都是那李嬤嬤亂說話,我真以為是俞姑娘你……但眼見為憑,不少人都看到是水仙,可王爺知道我誤信是你,說了不該說的話,這幾日氣著我,都不理我,你能不能幫我說說話?」
郭欣看來手足無措,嫁給潘威霖這麼多年,他是第一次晾她這麼多日,過去就算她做了什麼錯事,他也不曾如此。
她想到他對俞采薇的不同,想到她那日說的話,只能猜測是她的話讓潘威霖生氣了。
「王妃太看得起民女了,民女什麼身分,王爺怎麼可能听民女的話,王爺跟王妃是夫妻,可能有什麼誤會。」俞采薇不會高估自己對潘威霖的影響力,就算有那麼一點在乎,她也不敢多想。
郭欣見她仍一如過往的沉靜,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可能是我亂想了,沒關系,這些東西留下,也是謝謝你對王爺如此盡心。」說著就帶著兩名丫鬟離開了。
銀杏確定人走遠了,就臭著臉,忿忿不平的說︰「她跟殺人魔是一伙的,肯定是她讓殺人魔帶那兩個黑衣人偷進王府,把我們弄昏的。」
「銀杏。」俞采薇讓她住口。
潘威霖私下跟她說了,她中藥一事,王府里只有幾人知道,包括王妃都不知情,既然潘威霖都對王妃隱瞞,是否表示他也懷疑郭欣?
蘇姊姊跟岑嬤嬤是對的,郭欣這個女人,她是能少接觸便少接觸。
至于趙政慶算計她,最後卻是跟水仙在盛牡院的主屋行魚水之歡,這事有太多人看到,自然瞞不住的,再有趙政慶斷根之痛,趙駙馬帶人抬回駙馬府養傷,陣仗也不小,不可能堵住悠悠眾口。
如今,外面盛傳趙政慶狗改不了吃屎,賞花宴到凌陽王府,看到有姿色的大丫鬟便不管不顧地上了,還喂了藥助興,結果大丫鬟醒來後,羞憤的拿剪刀剪了他的子孫根,再撞牆自盡。
俞采薇認真想過,那一日她被喂了藥,她的小月復很快有熱流涌出,身體內像有把火在燒,她知那是強力媚藥,也記起她的藥箱里有解藥,但她親眼看到銀杏被人敲昏後,意識便被霸道的藥性控制,這中間究竟還出了什麼事,她完全沒有了記憶。
「銀杏,那一天我真的沒有發生什麼事嗎?」
想起姑娘動情那一幕,銀杏一顆心就怦怦狂跳,但她哪敢說?努力繃住表情,信誓旦旦的說︰「當然沒有,王爺跟沈公子正好過來找姑娘,撞見了,把我先叫醒了,又讓我拿解藥給姑娘吃了,就沒事了,王爺不也是這樣跟你說的嘛。」
這可是他們事先套好的。
的確,事後俞采薇檢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麼異狀。
潘威霖跟她說,確實都是趙政慶一人所為,連李嬤嬤都是被他收買,趙政慶要的人從頭到尾都是俞采薇,但為何會變成水仙,他自己也搞不懂。
趙政慶想與她有肌膚之親,想納為妾,好吞下皇上及皇後賞賜給她的東西,也能以她的醫術掙錢,沒想到與他成其好事的卻成了水仙。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她也想不透,是誰剪掉趙政慶的子孫根?
依趙政慶的說法,他中了強烈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直到那痛不欲生的劇痛襲來,他才清醒過來。
是否真為水仙行凶,他沒看到,可水仙倒臥在床鋪下方,沒了氣息是事實,再來就是郭欣進來尖叫大哭。
此時,在清風院的書房,沈若東與潘威霖面對面坐著,梁森與小順子站在一旁。
趙政慶的事件有太多不合理之處,一是誰放走水仙,還給她進到偏房行凶的機會?再者,剪刀就握在手上,她卻撞牆亡,不是直接拿剪刀自盡?
「你府里有暗衛,就讓他們去查吧。」
沈若東很不滿,他早就跟好友說過,凌陽王府不安全,他那些子女、小妾也死得太多,外傳是因為他身中奇毒孩子才出事,但連蔣老太醫都說過,不管是肚里或生出來的都很健康,沒有什麼奇毒潛藏在娃兒體內的說法,太可笑了!
潘威霖神情凝重,那些年,他也動用了暗衛,但能查的都查了,什麼也沒查出來,後來他心累了,將後院散了,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
「你別忘了,這次差點遭難的是俞姑娘,若不是你多了一個心眼……」沈若東一針見血地道︰「現在死的就是俞姑娘。」
哼,再讓你無所謂,他就不信了。聞言,潘威霖臉色不變,周身氣場一冷。
的確,一得知趙政慶那人渣又進府,擔心他又去纏著俞采薇,他派暗衛去盯著,暗衛到听雨閣,卻見一名蒙面黑衣人正扛起她往無人小道奔往盛牡院,暗衛一路跟隨,在黑衣人將俞采薇放在主屋的床上後,才動手抓人並派另一名暗衛通知他。
他很快下了指示,將俞采薇先送到另一個小院安置,又叫人擄了落單的水仙,喂了藥丟回盛牡院主屋,又點起合歡香,等趙政慶興沖沖的進屋,只吸了幾口,便神智不清地與水仙歡愛。
水仙中了藥又聞了那麼久的口歡香,神智不清的她如何能從柴房逃月兌,並回到盛牡院殺人?
當時他讓暗衛擄了她,是因為黑衣人開口,是她開後門放他們進王府替趙政慶辦事的。
可他還來不及審水仙,水仙就死了,而郭欣只會哭,只會自責,只會怨趙政慶,卻不知道他已從趙政慶口中證實,他算計俞采薇,郭欣是知情的。
他擰眉沉思,突然叫了一聲,「天地玄黃。」
瞬間,四名高大的黑衣人掠身而入,齊齊跪在潘威霖面前。
「你們好好盯著盛牡院,尤其是王妃的一舉一動。」
四人听到吩咐後,一拱手點頭,掠窗而出。
梁森跟小順子互看一眼,再看著沉著一張臉的主子。
天地玄黃是先帝一直放在主子身邊的影衛,這事雍華帝也知情,但除了幾年前,主子為查後院有何貓膩曾召喚過他們外,這些年來幾乎沒再動用過,而這四個像影子的暗衛仍盡責地守在主子身邊。
這一次要盯的對象是王妃,小順子跟梁森是欣慰的。
看著主子這些年對什麼都無所謂,抱著一種毒發身亡也認命的消極態度,他們是著急的,他們總覺得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控著凌陽王府,但不管他們如何私下注意暗查,卻不到什麼蛛絲馬跡。
他們自然也懷疑過王妃,卻在查王妃的時候被主子察覺,主子要他們別多事,還說他欠王妃太多。
但不管如何,主子要了,這是有了盼頭,還有俞采薇,主子的毒有可能解開,就有機會擁有新的人生,他們絕不允許任何人在暗中使壞。
第九章 琴音相伴(1)
蔣老太醫依往例,隔一段時日,尤其天氣驟變或潮濕下雨就來到興寧侯府來給魏氏看反覆發作的風濕頑疾。
在寫好藥方後,魏氏留下赫嬤嬤,讓其他服侍的人都退出富蘭院。
「蔣太醫,采薇一切都好吧?上回你說了,皇上跟皇後見了她,還賞她東西,王爺又替她求了另一個恩典,只要治好王爺,她就是三品命婦。」魏氏說到這里,搖搖頭又笑了笑,「不瞞你說,老太婆這些日子只要想到這些就替她高興,但也替她擔心,就怕一個不好……」她沒再說下去,就怕烏鴉嘴,壞了那孩子的好運勢。
「老夫人大可放心,采薇一切都好,而且七月夏獵的名單已經下來,她也在名單內,這種恩寵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徒弟出色,入了天子眼,蔣老太醫雖然與有榮焉卻想嘆氣,去年是他伴駕出行,星空下,大口吃燒烤鹿肉,再來一口烈酒,簡直快樂似神仙,今年的名額卻讓徒兒給頂上,可憐他肚里的饞蟲,都想一年了。
魏氏一听,眉開眼笑,愈來愈滿意這個準孫媳婦,她已經能預知俞采薇在日後帶著興寧侯府飛黃騰達了。
兩人又稍聊片刻,赫嬤嬤送蔣老太醫出去,再回來時臉色就有點不對,她走到魏氏身邊,「汝陽侯府的杜大夫人遞了帖子,還帶著四姑娘來了。」
魏氏眉頭一皺,想了想,還是點點頭,讓赫嬤嬤去將人給迎進來了。
汝陽侯府的四姑娘杜宜珊其實是二房所出,二老爺上戰場戰死,二夫人聞訊便病倒了,纏綿病榻一年去了,那時杜宜珊才六歲,只能在杜老太爺的指示下到大房底下討生活,但大房妻妾多名,嫡庶兒女眾多,身為二房嫡女的杜宜珊,日子並不好過。
杜宜珊年紀小卻有心計,她知道魏氏與她外祖母是極好的閨蜜,母親初初嫁入汝陽侯府時,還曾帶著外祖母親筆信過來,請同在京城的老閨蜜多照看女兒。
因此,母親從懷孕到生下她,都多次過來興寧侯府拜訪老夫人。
父母去世後,魏氏憐惜她年幼,曾接她過府小住,此舉也是在暗示汝陽侯府,她的身後還有興寧侯府。
雖然興寧侯府也在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魏氏生性強勢,在收留投靠的外孫女後,也不忘召來杜宜珊噓寒問暖或是小住。
兩個年齡相近的小女孩一年年長大,魏氏也沒有想到,杜宜珊竟然和已有女圭女圭親的孫子生了情愫,引得她不喜,這兩年幾乎與她斷了往來,如今算算年紀,她也十五歲了。
此時,杜大夫人柳氏帶著杜宜珊走進來,雙雙跟魏氏問安行禮後才坐下來。
赫嬤嬤替兩人送上茶。
柳氏跟杜宜珊向她稱謝,這個老嬤嬤雖是下人,可是魏氏身邊第一人。
「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魏氏看著一臉精明的柳氏,又看了看模樣柔弱的杜宜珊。
柳氏笑得可歡了,「太久沒來跟老夫人請安,今兒特別過來拜訪,還有就是,宜珊這陣子正在相看人家,晚輩就想著,也許老夫人這里會有人選可以給晚輩參考參考,這不,厚著臉皮上門了。」
杜宜珊靜靜坐在一旁,頭垂得低低的。
柳氏又開口道︰「唉呀,當著宜珊的面談終身大事,怕是羞了,宜珊你出去走走。」
魏氏眼光閃了閃,瞥了柳氏一眼,見她心虛一笑,她心里有悶火燒起,但還是點頭,「對,去走走,這府里宜珊也是熟的。」
杜宜珊乖巧的起身行禮後,往門口走去,而身後,已傳來柳氏帶著討好的聲音——
「晚輩已經听說,采薇姑娘最近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繡嫁衣,為此老夫人還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說來也是她命好,老夫人對她如此寬厚,這府里的每個人又都是知根知底的,相處起來也容易,唉,就不知宜珊有沒有這樣的好命……」
杜宜珊心情煩雜的步出門檻,一路往花園走,又瞥見身後丫援亦步亦趨,便道︰「我想一個人走走。」
丫鬟立即停下腳步。
杜宜珊走在精雕細琢的回廊里,看著假山流水,光鮮亮麗的興寧侯府的確比汝陽侯府要好太多,尤其人丁簡單,只有一房,侯爺雖然也有妾室,但他對夫人的疼寵是京城里出名的。
她很早就進出興寧侯府,當時年紀小,不懂男歡女愛,直到轉到大房里討生活,才知道女人過得好不好,全在于男人的疼愛與否。
于是能來這里小住的日子,一旦有機會,她就會利用這張楚楚動人的臉蛋纏著高偉倫,刻意討好他。
她覺得一切都很順利,她有信心能讓他愛上自己,而她也成功了,卻沒想到他早就有女圭女圭親,對象還是投靠老夫人的外孫女俞采薇。
她看得出來,老夫人對她好,只是那份憐惜她幼小失怙,是承了外祖母的情。
但老夫人對媳婦不喜,偏偏夫人與她同樣有著令人憐惜的柔弱外貌。
在外人眼中,她們兩者相似,但她知道葉虹是內里一致,是一朵風中的小白花,可她不是,在大房里求生存,若沒有一顆算計心,早被啃得屍骨無存了。
她也想過跟高偉倫生米煮成熟飯,但他是個道道地地的君子,極為守禮。
她知道柳氏為什麼帶她來,高偉倫喜歡自己不算秘密,這些日子,柳氏找了許多人家,但家世也沒一個比得過興寧侯府,反正當不了正室,也可以當小妾,只要她跟興寧侯沾點邊,透過侯府的人脈,要拉拔一下汝陽侯府不是不行的。
杜宜珊心事重重地走到假山前,就見到迎面而來的高偉倫。
高偉倫一見到她,頓時眼楮一亮,外傳她已在相看人家,他心急如焚地跑去找她,她卻不見他,因此一听門房說她上門,他馬上跑過來找,卻又被要離去的蔣老太醫堵住,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我今日休沐你就來了,證明我們是有緣分的,是不是?」他神情激動地問。
杜宜珊目光柔柔地看著他,這麼單純的人,多好控制啊,要知道他是不是休沐,差人問就知道了,柳氏也是特別挑他在家的日子,才帶她上門的。
高偉倫見她不語但眼里帶著留戀,更急了,「怎麼不說話?還是你大伯母已經幫你相看好人家了?」
柳氏的確看了好幾家,卻還舉棋不定,因為柳氏不曉得老夫人會不會因為不想讓她進門,而介紹富貴人家給她。
杜宜珊宅斗多年,明白凡事都得留一手才不會把自己給堵死,她眼眶微紅地道︰「高哥哥,我們今生注定無緣,請你善待采薇姑娘,宜珊雖然傷心,但也會試著忘記高哥哥的。」
「不可以,你怎麼可以忘了我?你等我,我一定會跟俞采薇解除婚事,一解除,我就上汝陽侯府提親,可好?」他含情脈脈的握住她的雙手。
她淚眼婆娑,小臉透著幾分傷心,「可是老夫人……」
「你放心,我會求祖母,讓她成全我們。」
杜宜珊低著頭,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抽回手。
見狀,高偉倫開心不已,忍不住輕輕一拉,將她整個人擁入懷里,嚇得她連忙推開。
高偉倫看她臉兒通紅,便知她只是羞澀,並未排斥他的親近。
「我該去找大伯母了。」她朝他羞怯一笑,轉身提著裙子往富蘭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