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追出去,就見她的靈水在方才扛她爹回來的其中一名隨從手中,他正將水遞給黎圖,而黎圖懷中抱著的竟是不知為何軟倒的阿綿。
寒幽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見黎圖將一顆白色的藥丸扔進水中,小心翼翼的將水喂進阿綿的口中。
看見這情形,寒幽也顧不得要回水了,連忙問︰「阿綿怎麼了?」
黎圖沒有回答她,直到懷中人兒的急促喘息漸漸平息下來,臉色也不再那麼死白時,才松了口氣。
「阿綿……」他的聲音哽咽,沒人看見他緊握的拳頭正微微發抖。
寒幽也顧不得計較了,問︰「要不要請大夫來?」
「不需要。」黎圖搖頭,阿綿這病沒人能醫,請大夫來也是無用。「替我準備一間房吧。」
人家幫了她的忙,她自然不會連借個房間都小氣。「跟我來。」
黎圖抱著阿綿直接進了房,門一關,他帶來的隨從立馬守在門外,一排四人將房間守得固若金湯,只留寒幽在門外看著落葉飄啊飄。
這人怎麼連句謝謝都不會說?
寒幽無奈地嘆了口氣,罷了,阿綿是在昏迷的狀態下喝了靈水,或許感覺不出功效。
這麼一想,她心情好了不少,想起她還躺在行軍床的爹,她趕緊跑回去。
寒遠一看到女兒,連忙招手。「阿幽,你快來!」
「怎麼了?爹你哪不舒服?」寒幽著急的跑到他身旁。
寒遠左看右看,發現她身後沒其他人,這才小聲的說︰「阿幽,爹好像不疼了。」
「不疼了?」她低呼出聲,發現聲音太大,連忙壓低了音量。「爹,你是說……你的背不會痛了?」
寒遠點頭如搗蒜,用比她還小的音量說︰「你說是不是你這個符圖的關系?爹方才是真的疼得連動都不能,可這會兒卻像沒事人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說真的?完全沒感覺?」寒幽一雙眼兒亮得嚇人。
寒遠點頭,接著又說︰「阿幽,這東西你可千萬要收好,不能隨便給人,知道嗎?」
他是老實,可卻不傻,這麼神奇的東西要是流了出去,絕對是禍不是福,他不知道閨女從哪找到那本古書,但他知道那本書絕對是個寶物,還是大寶物。
寒幽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卻還是難掩興奮。「爹,你快告訴我,你什麼時候覺得不痛的?」
寒遠仔細想了想,才道︰「應該是你一放到我手上便有感覺了,只是那時候爹不敢動,這才沒注意到。」
現在想想,他原本光是扯一扯嘴角都會牽扯到傷處,方才卻還能笑著說閨女孩子氣,這不就代表符圖一拿到手上,他便不疼了。
「太好了,我還以為要化成符水喝呢!」沒想到只要配戴在身上就行了。
她也是傻了,她身上沒病沒痛的,帶著止痛符圖自然沒有用,可放在寒遠這重傷患者身上就不同了。
得知符圖有如此大的功效,她恨不得立馬進空間去畫個十個八個備用,這東西比嗎啡還有用,自然是有備無患。
興奮過後,她才想到件事,忙道︰「爹,這符圖只說了能止痛,可不代表你的傷沒事,頂多就是減輕你的痛楚罷了,這陣子你還是得乖乖臥床養傷,為了不讓人起疑,符圖你可得藏好,在人前該裝疼還是得裝,知道嗎?」
寒遠慎重的點頭。「爹知道該怎麼做,你放心,我連你娘都不會說。」
不是他要瞞著蕭雙雙,而是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要是不小心說溜了嘴,可是會招來大禍的!
父女倆打定主意將這事瞞進肚子里,誰也不說。
京城,鎮國公府。
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莫鈞瞪著眼,看向身旁的國公府大總管黃忠。「世子人呢?」
黃忠斂著眼眉,沉聲道︰「將軍一早便去了廣寒寺,為夫人上香。」
莫青夜三日前進宮受封,離皓多年未見到死對頭,本想刁難一番,偏偏莫青夜原本就戰功斐然,加上識破了萊新國的偷襲計劃,不僅阻止了一場大戰,還抓了對方的將領,這份軍功就是離皓也壓不下來。
他只是監國,上頭還有內閣壓著,在百官的要求下,這一品護國大將軍的職位就是想刁難也沒辦法,莫青夜便這麼順順當當的受封為離路國的護國大將軍,承襲了祖父的官職。
莫青夜一升職,朝廷上下便改了口,不再喚莫青夜世子爺,而是改稱呼將軍。
莫鈞聞言梗了下,惱怒的又罵,「這家伙!早和他說過蘭郡主今日要來探望他,出去也不說一聲,忠叔,麻煩你派人去看看他什麼時候回來。」
兒子去給亡妻上香,他還能怎麼罵,只能吩咐下去,讓他早些回來。
黃忠眼皮不抬地道︰「老爺,將軍出門前吩咐過了,說蘭郡主什麼時候回去,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話讓莫鈞再也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地罵道︰「這混帳東西!蘭郡主盼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京,早早就下了帖子說要上門拜訪,他不留在府里也就罷了,竟還說出這樣的話!」
蘭郡主閨名梁歌牧,是長公主的掌上明珠,家世顯赫、相貌柔美,這樣的女子對莫青夜一往情深,揚言非君不嫁,從八歲便開始等著,這一等便是十年,眼看她十八歲的生辰就要到了,這才會纏著離皓讓他將莫青夜召回京,盼著能早日與莫青夜結為連理,誰知竟听見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老爺,將軍已定了親事,且國公府並沒有個正經的女主人,蘭郡主登門拜訪並不適合。」黃忠淡淡凝了他身旁的女子一眼。
他是老將軍培養出的心月復,老將軍將他交給將軍,他自然是站在將軍這邊。
听見這話,莫鈞身旁的女子臉色微變,旋即斂下了眼,嗓音有些沙啞地道︰「鈞哥,你說我是不是不該順著郡主的意,下帖子請她上門?阿夜似乎真的不喜歡蘭郡主,要不怎麼會一聲不響的跑出門,甚至連訂親這等大事都瞞著我們……他是不是還是很討厭我?我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應該明白我對他的好,沒想到……」
說著,她像是再也受不住委屈,淚水潸然而下。
莫鈞見她落淚,輕聲安撫道︰「小嵐,那渾小子就是那倔脾氣,你別和他計較,這些年你犧牲自己照顧阿夜,把他當親生兒子般疼愛,他豈敢惱你?他氣的是我,不關你的事。」
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莫青夜娘親一母同胞的妹妹,莫青夜的親小姨夏嵐芯。
莫青夜的娘親夏悅茵在他四歲那年患了重病,久咳不癒,身子愈來愈差,到後來甚至連路都無法走,夏嵐芯心疼姊姊與年僅四歲的外甥,不顧自己即將出嫁,堅持前來鎮國公府侍疾,衣不解帶的貼身照顧胞姊,這一照顧便是整整一年,生生將自己的親事磨掉了,對此夏家人十分不諒解。
夏悅茵感念妹妹對她的好,但臨死前兩姊妹卻突然大吵了一架,沒多久夏悅茵便病逝了,至于兩人吵了什麼至今仍沒有人知道。
莫鈞成了鰥夫,而夏嵐芯未嫁,為了避嫌,莫鈞自然得將她送回夏家,誰知夏嵐芯卻抵死不從,揚言為了照顧胞姊,她已和父母鬧翻,若莫鈞執意送她回去,她便絞了頭發去當姑子。
她如些堅持,莫鈞還能怎麼辦,只好讓她留下,從此鎮國公府就多了一個不是女主人的女人,這事也讓莫鈞成了京城里的談資之一。
「鈞哥,你別安慰我了,我有自知之明……」夏嵐芯自嘲的說。
莫青夜是她的親外甥,兩人卻一直不親近,甚至她還能感覺到莫青夜十分厭惡她,每次見面不是無視便是出言諷刺,時常惹得她以淚洗面,莫鈞見狀少不得要教訓他,因為如此,父子的關系一直很緊張。
莫鈞也不曉得那渾小子為何這麼不喜夏嵐芯,這些年他不在京城,逢年過節夏嵐芯都讓人送衣袍、送吃食過去,卻總是被退回來,夏嵐芯也不氣餒,他退他的、她送她的,直到有一年莫青夜不再讓人將東西退回,而是送來一封信。
夏嵐芯以為他總算是接受她了,誰知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話,意思很簡單,他底下的兵是用來保家衛國,不是用來替她跑腿退東西,她若再送東西來,他也不退了,直接扔了干脆。
自此,夏嵐芯便不再做無用功了。
「小嵐,你別多想,那渾小子的個性就像我爹,是茅坑里的臭石頭,等他娶了媳婦,就會懂得你對他的好了。」
夏嵐芯吸了吸紅通通的鼻頭,明明已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模樣卻和少女沒兩樣。「就怕阿夜定下的媳婦也和他一樣不喜我……」
若非如此,她又何必順著蘭郡主的意給她下帖子?
雖說蘭郡主個性是驕縱了些,可至少還當她是莫青夜的小姨,若是蘭郡主過門,她的日子或許能和現在一樣舒心。
「什麼媳婦?」莫鈞一听到莫青夜私自定下的親事便擰起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人和他一樣,自己請了媒人就上門下聘的?再說了,一個鄉野村姑竟妄想當我鎮國公府的媳婦,這親事沒我點頭,自然不算數!」
黃忠一直未開口,直到听見這話才淡聲道︰「老爺,這親事是老將軍替將軍定下的,老將軍已經點了頭,您有沒有點頭並不重要。」
莫鈞聞言頓時漲紅了臉。
他生在武將世家,又是唯一的嫡子,父親自小便逼迫他習武,他雖說有著莫家人的習武天分,但他心不在此,自然學得不倫不類,每每都惹來父親一頓打罵。
隨著年紀增長,他愈來愈畏懼父親,父親對他也是愈來愈失望,直到他生下了阿夜,父親這才徹底放棄他,將全副心思轉到孫子身上,而阿夜也是爭氣,三歲便現露出習武的天分,讓父親喜不自勝。
雖說不應該,但父親的放棄確實讓他松了口氣,自此之後不必再被逼著習武,可以看他喜愛的書、可以去酒樓與人吟詩作對,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然而,父親的威嚴卻是深深烙印在腦子里,即便已經逝世多年,光是听見父親的名號,他還是忍不住繃緊身子。
而黃忠雖然是府里的大總管,卻不是賣身的僕役,而是和莫長卿一塊出生入死的部下,十幾歲便跟著莫長卿,當時也是位高權重,直到莫長卿過世他才辭了副將軍一職,遵遁莫長卿的請托,留在鎮國公府輔佐莫青夜。
黃忠是看著莫鈞長大的長輩,他年少時沒少教訓他,在黃忠面前,莫鈞實在硬氣不起來,最後只能氣惱的甩頭走人。
夏嵐芯見狀,自然是跟著離開。
直到看不見兩人的背影之後,黃忠這才挑起花白的眉,沒好氣地道︰「好在將軍爭氣,否則就他這副德性,鎮國公府遲早敗在他手上。」
都幾年了,連個女人的真面目都看不清,他實在不明白老將軍這般英明,怎麼會生出這般蠢笨的兒子……
第五章 熱心的夫婦(1)
早上之事很快便傳到莫青夜耳里,讓他嘲諷的勾起唇角。
「不是我要說,那真是你親小姨嗎?明知道你躲梁歌牧都來不及,還下帖子請她上門。你什麼時候將人趕走?你都不知道你爹因為『金屋藏嬌』這事被笑話了好幾年呢。」二皇子離謙手支著腮,一頭黑發也未束,任由它們披散于後,那模樣慵懶至極,似笑非笑的調侃眼前的好友。
「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莫青夜冷聲道。
離謙嘖嘖兩聲。「這鎮國公府還好有你,要不肯定敗在你爹手上。」
不只黃忠和離謙這麼認為,這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都是這麼想。
要說莫鈞也不是差,就是明明有著極高的習武天分,卻老想著風花雪月吟詩作對,月復中墨水沒多少,文人的迂腐倒是學了不少,偏偏還想用他的想法來約束莫青夜,好在莫青夜自小是祖父養大,不然不知會被教得如何的不倫不類。
至于莫青夜為何如此厭惡夏嵐芯,別說外人了,就是莫鈞都不明白,身為好友的離謙只以為他是不喜他爹將人留下,打算給他當後娘。
「你都訂親了,到時媳婦過門,難道要讓她侍奉那女人?」
這算什麼事?要說夏嵐芯是莫鈞的女人,卻連名分都沒有,若當她是小姨,莫青夜卻是不認,要離謙說,當他的媳婦還真夠慘的。
提到寒幽,莫青夜那冷硬的臉龐倏地柔和許多。「這不用你操心,那丫頭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這半年來兩人雖沒見面,書信倒是通了不少,一開始那丫頭還挺乖的,按照約定兩天一封信,到後來她忙著開店鋪,便從三日一封、四日一封,現在若是夜虎沒上門催促,這丫頭索性偷懶,十天半個月才來一封信。
要不是知道她在找珍稀藥材,他答應在京城替她留意,那丫頭恐怕連信都不寫了。
莫青夜想起她書信里調皮又新奇的用詞,彷佛她的人就在眼前,活靈活現的對他說著話,忍不住期待她來京城的日子。
見他那一臉春心蕩漾,離謙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瞧你這表情,是真喜歡上那乳臭未干的小丫頭了?你不是說她才十三?」
他從不知道這家伙真打算老牛吃女敕草,他還以為那鄉下丫頭是他拿來躲梁歌牧的擋箭牌罷了。
「十四了!」莫青夜睨了他一眼。
寒幽的生辰在八月,上個月剛滿十四歲,再一年便及笄,能嫁人了。
「……十三和十四有什麼分別?」離謙抽了抽那比女人還漂亮的嘴角。「她十四,你也二十了,你倆差了六歲呀兄弟!」
身為好友,自己有必要提醒他這個差距。
誰知,莫青夜只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道︰「你府里的舞姬最小幾歲?」
離謙當場便噤了聲,想到自家府里的確養了幾個十歲都不到的小舞姬,雖說他行得正坐得端,單純喜歡看小姑娘跳舞,絕沒有歪心思,卻還是立馬轉了話鋒。
「年紀小好!好教,到時別忘了請我上門喝喜酒。」
「人不到無妨,禮金不能少。」
听听,這是穿同一件褲子長大的好兄弟嗎?
「不說這事了,你知不知道離皓想把你弄到南揚國?」離謙說起正事。
南揚國與離路國國力相當,一直以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每隔十年便會進行聯姻,以保持兩國的友好關系。
然而這幾年南揚國的皇帝生了重病,情勢也有了轉變,就在前幾個月,探子回報,南揚國正大規模練兵,練好的兵卻不知所縱,有人說那些兵曾出現在萊新國與南揚國的邊界,再聯想萊新國的突襲計劃,讓人不得不深思。
萊新國不足為懼,但若再加上一個南揚國那可不同了。
離皓雖已監國三年,卻未曾經歷過戰事,如今南揚國有了侵犯之意,雖沒有證據,卻不能沒有防備之心,離皓與內閣商議的結果,便是派兵到南揚國的交界之處魏城駐守,至于由誰來擔任主帥便很有得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