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早料到他會如此,遂看向一旁也听得心驚的太子妃,「朕讓你同來,就是要你知道,你的丈夫雖然做不了皇帝,但你的兒子卻能……朕要你支持他,回去後……好好安慰高熾,讓他寬心做太上皇。」
「父皇……」她有些無法接受,沒想到朱棣要告訴她的遺囑竟是這個。
「你不肯嗎?」朱棣厲聲道,睜大了眼。
受那一瞪,她驚惶地連忙顫聲稱是,「不敢,兒媳知道您的意思了,會勸太子寬心頤養。」
朱棣這才滿意的點頭,身子卻仿佛斷了線般癱軟。「瞻……基……」
「皇爺爺?」他緊握住朱棣的手,二十多年的祖孫情,不舍他即將離去。
「答應朕……你會接手江山……」
「我……」
「答應朕……」
見他彌留之際依然牽掛此事,朱瞻基落下眼淚,趕緊應諾,「孫兒明白,不管如何,我都會為大明盡力,許百姓一個富庶的未來!」
朱棣聞言高興,卻連笑的力氣也沒有,用力地喘息不已,一口氣卻無論如何也提不上來……
紫禁城,東宮。
朱瞻基三行人走後,郭愛除了照料朱高熾外,每日必見的人里又多了個胡善祥。
本來,郭愛想著太子妃走後,就不會再有人來逼自己吃那些補品,她可以稍稍喘一口氣,豈料胡善祥日前見太子妃給郭愛做雞湯,眼下為了討好這個人,竟自動自發代替太子妃天天做雞湯給情敵喝。
「太孫妃,怎敢勞你一再幫奴才折騰這些,你這可不是要折煞奴才嗎?」她現在見了雞湯就想吐,本來不嚴重的害喜變得更加嚴重了,可是人家胡善祥是太孫妃之尊,縴拿降貴給她弄這起了還親自送來,她怎敢不識好歹說不?
眼見前幾日自己不忍推拒,還客客氣氣地吃了,之後卻不見停,看樣子太孫妃是打算幫她補到太子妃回來接手了。她一嘆,日子簡直苦不堪言。
「初日公公,你別跟我客氣,眼下父王的身子全仰仗你照顧,母妃說你最近身子不爽利,要幫你調養,才好繼續照料父王。現在她老人家不在,我自要代勞,況且這點小事我還做得,總歸只是動動口讓人做的,也不怎麼費心。」胡善祥和藹笑道,又催促,「公公快喝湯,涼了可就不好喝了。」
見她催促得殷勤,郭愛只得舀動調羹喝了幾口,御膳房的廚藝自是不錯,但再好吃的珍諾三連幾天吃下來,早是形同如嚼蠟。
冰愛好不容易喝了小半碗,卻覺得不大對勁,身子直冒冷汗,月復部更隱隱抽痛。她停下手,緩緩模向小骯,沒想到這個動作竟使得疼痛加劇!
「痛,好痛——」她扔下調羹,雙手抱著肚子,弓著身跌落在地。
「初日公公,你……你怎麼了?」
一看見她痛苦地縮成一團,胡善祥也嚇得花容失色。
「娘娘……你這雞湯里加了什麼……你讓我吃了什麼?」郭愛忍痛咬牙間,瞳大眼楮,看起來猙獰嚇人。
胡善祥听出她的意思,急忙替自己澄清,「我沒下毒!這雞湯沒毒的……」
見主子驚慌得甚至站不穩,春杏趕緊扶住她,道︰「公公可別亂猜,這雞湯還是娘娘親自到御膳房盯著廚子做的,你自己身子不適,可別扭曲了我們娘娘的一番好心。」
胡善祥听貼身宮女這麼說,心頭一穩,才趕緊上前扶起郭愛。
冰愛汗如雨下,月復部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但見胡善祥的態度真誠,並不是假裝關心自己,便問道︰「那這雞湯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這雞湯基本上和之前母妃用的食材是相同的……」胡善祥也不明白為何對方前幾回喝都無事,今日卻會這樣,旋即忽然想起一事,因而頓住口。
冰愛死咬著唇,疼痛難當地嘶啞問道︰「若只是如此,我為何喝完會劇痛?」
胡善祥咬了咬牙,解釋道︰「我听說公公這幾日腸胃不適,便向那廚子提了此事,他說公公可能氣虛,若在湯中加了磨碎的人參可補氣,只是這雞湯公公都喝了十多天,怎麼此刻會出問題……」
冰愛聞言卻是臉色發青。人參?!
她是見這雞湯里加的都只是一些促進食欲的藥材,對孕婦並無不妥,這才放心的喝,豈知竟還放了人參。
孕婦不能服用人參,否則容易引起子宮收縮,導致y道出血、流產。然而她卻不知不覺吃了十幾天……
這可怎麼辦?孩子,她的孩子!
「快去幫公公召太醫過來!」胡善祥慌亂地打發春杏去太醫院,又對郭愛道︰「公公不會有事的,撐著點……」
但听到她要請太醫,郭愛驚慌的抓住她的手道︰「李太醫、找李太醫……」
「李太醫?可是今天早上我才听孫嬪抱怨李太醫告假三日,害她派去的人撲了個空,別的太醫不行嗎?再痛下去公公可能會……血?!」胡善祥驚見一股血水竟由對方身下流出,不禁掩面失色。
冰愛聞言已經眼前一黑,再低頭望去,心頓時涼了半截,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了……」
「孩子?!」胡善祥震驚不已,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狀況是怎麼一回事。
「沒錯,我的身分不能找其他的太醫過來,娘娘若真的想幫我,請……到尚衣監去找……找來王祿公公……」郭愛痛得幾乎昏厥,完全是憑著意志力硬撐著說完這些。
王祿是目前宮里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這時候只有他能幫得了她。
胡善祥還怔楞當場,不能反應過來。
「娘娘!」見她沒有動作,郭愛用盡氣力喊了一聲,旋即陷入黑暗之中。
「你……你是女人?」胡善祥瞠目打量郭愛,見她已血紅一片,又是大驚,這才如夢初醒的回神,趕緊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命春杏去找王祿。
秘密護送朱棣靈框回京的朱瞻基,途中心髒驀地一痛,差點因而摔下馬背,那之後,他一直心神不寧,怕是京城出了什麼事,于是命人加快行進速度,趕在兩天後抵達皇城。
一進城始發布天子駕崩的消息,並宣讀遺詔,由太子朱高熾繼位,立朱瞻基為太子,並命諸子鎮守封地,不必赴京奔喪。
消息一傳出,遠在樂安以及彰德的朱高煦與朱高權才知朱棣已死,而且為防他們變亂,連奔喪都不必。
如今朱高熾父子固守京城,大權在握,大局已定,兩人痛失奪位的機會,皆恨得咬牙切齒。
「先皇遺詔並非如此,殿下您怎能辜負皇命?」
李安在朱瞻基當眾宣告完所有事宜後,將正要前往東宮見郭愛的他攔住。
先皇是讓他越過自己的父親登基為帝的,但他竟然還是將皇位交給他父親,這豈不枉費先皇死前的交付?
朱瞻基雙眸沉定,肅然開口,「自古以來帝王傳位,講究的是父傳子以及長幼有序,我若越過父親自己稱帝,何以服眾,又何以面對生下自己的父親?盡避皇爺爺將大圭交給我,而我也答應會為大明盡力,但我並非一定要在帝王的位置上才能做到承諾皇爺爺的事,我有自信能輔佐父親成為一位好帝王,不會教皇爺爺失望的。」
李安知面前之人一向誠敬孝謹、見識遠大,對他的決定已再無話可說,慎重的朝他行了大禮後,立刻躬身離去。
朱瞻基見李安心服離開,這才繼續快步往東宮去。他在大殿上接見群臣宣讀遺詔抽不開身,那女人明知他已經歸來,卻未趕來見他,這令他不禁更加焦慮,先前那股椎心痛感好像又竄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