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嗚……我、我好害怕,小春是不是再也看不到阿爹阿娘?」未滿十三歲的小姑娘眼眶紅通通,挨在她身邊汲取一些暖意。
謝馥宇替她理好略散亂的發絲,微笑道︰「小爺我……咳咳,姊姊會送小春回去擊娘身邊的,別怕。」
這位個頭高高的姊姊是大伙兒都被海寇擄來後,小春才識得她的,所有女孩子都害怕到直掉淚,只有這位姊姊不哭,不但不哭,還頗有安慰人的能耐,那說話信誓旦旦,胸甘成竹的模樣,莫名教人心安。
「嗯,我不怕,不怕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氣,努力想回給謝馥宇一抹明朗笑意,可惜笑未生成就垮掉——
因為,有人來了!
石牢里的人自是一陣瑟縮驚泣,姑娘們像極了畏寒的鵪鶉全縮在角落蜷成一團一團,謝馥宇將瑟瑟發抖的小春塞在自個兒身後。
來的人是小嘍羅一枚,謝馥宇听過其他海寇喊他「孫虎」。
之前大船尚未返回這座海寇巢穴,孫虎就曾三番兩次打她們這群女兒家的主意,想蹭些甜頭嘗嘗,只是全被負責看守她們的人趕走。
如今她們這批「貨」被送回秘密老巢,當真是插翅難飛了,負責看守她們的人一懈怠,倒是給了孫虎這廝下手的好機會。
當然,也給了謝馥宇一個不得不出手的機會。
內心小小無奈,但她仍刻意挺了挺胸脯,如今雖已適應胸前這兩團渾圓並徹底接受,遇到這種用胸部吸引人的活兒還是很想無語問蒼天。
「你……就是你了!」孫虎兩眼都看到發直了,立時用不知從哪里取得的鑰匙打開鐵鎖。
謝馥宇被孫虎一把拖了去,女兒家們驚聲尖叫看都不敢看。
小春原本哭喊著,卻覷見謝馥宇回首給她擠了一張俏皮鬼臉,眨眼楮兼之吐舌頭的,小姑娘家瞬間楞怔到忘記哭泣。
謝馥宇並沒有被帶離開多遠,孫虎拉著她進到一座空牢房,連盞油燈或連根火把都沒能點上,他把人拉來模黑就想下手。
「天啊,你長得可真好看,雖然臉上有好幾塊髒污,仍瞧得出來是個大美人兒……」
謝馥宇秀背抵在石壁上,八成覺得她已是囊中之物,孫虎退開一小步急不可耐地解著褲腰帶,兩只賊眼在幽黑中閃閃發亮,興奮到不斷喃喃——
「美人兒什麼都好,臉蛋漂亮,胸脯飽滿,腰肢縴細,臀兒也翹翹軟軟,可就是有一點不太好,你這個兒長得有點高啊,男人都愛嬌小玲瓏的姑娘家,小鳥依人多可愛,誒,你身長都快比老子高了,可惜啊——
「……嘿嘿,不過不打緊,哥哥來疼你,哥哥讓你嘗嘗男人的好處,男人才有的好家伙保證能讓你欲仙欲死、欲罷不能,讓你這一輩子只想巴著男人不放唔唔……唔哼!」
嘴巴猛地被緊緊搗住。
謝馥宇趁孫虎再次近身,貼腕藏著的小銀匕暗中彈出,往他出來的胯間一撩,那小銀匕形似鐮刀且鋒利無比,瞬間便把充血並高揚的男性之物整副割下。
謝馥宇早算好方位一個閃身,沒讓對方噴出的臭血濺上衣衫,同時加壓力量在那張臭嘴上,讓他的驚痛嚎叫全悶回肚月復里。
其實該痛快往孫虎脖子抹上一刀,然猜想著不知有多少姑娘家被如此欺負凌辱了去,她就不想這廝死得痛快。
不過失血速度也著實太快,孫虎驚恐倒地後抽搐個幾下便吊了白眼,沒氣了。
席地坐下,將手從孫虎嘴上撤回,上頭沾有對方的唾沫和淚水,她一臉嫌惡,遂抓來一把鋪在地上的干稻草用力擦拭。
「男人的好家伙……王八蛋!以為小爺我沒有嗎?」忿忿低咆,罵出來後突然自我意識到了,她抓抓玉耳沒好氣地改口。「以為我沒有過嗎?哼!」「過」字有特意加重音之感。
下一刻她已收起小銀匕,重新振作般雙手往大腿上一拍,站起。
突然——
「吱吱——吱、吱吱——」
听到熟悉的叫聲,謝馥宇抬首一看。
一頭栗毛小猴兒就坐在高處一個通風洞口上,不等謝馥宇招手出聲,小家伙倏地溜蕩而下,最後停在謝馥宇的右肩,沖著她呲牙咧嘴。
「怎麼?有意見?覺得我心黑手狠?」
「吱吱吱——」
謝馥宇挑高漂亮眉尾,斜睨了猴子一眼,慢條斯理道︰「覺得我閹割手段凶殘?嘿嘿,孩子啊,你要麼乖點兒老實點兒,別胡亂招惹外頭那些可愛母猴兒,哪天你要是弄大了人家肚子欺騙人家感情,我把你胯間那一副也給暗了,到時候你家主子都護不了你,你信不?」
「吱!」猴兒畏痛般緊收下肢,猴爪子搗住自個兒大嘴。
謝馥宇撇開臉忍笑,輕咳兩聲整理好表情後才又回頭。
她先是從系在猴兒胸前的小皮袋中取出一張折成四方的紙條,跟著拾起從孫虎身上掉落的鑰匙遞到猴兒眼前,鄭重交代,「帶著這把鑰匙守在石牢那邊,一旦有動靜就讓那些姑娘家自己開鎖,然後再領著她們逃到我之前告訴你的安全之處,懂嗎?」
這三天她找到機會就模出石牢熟悉地形兼探看敵情,那個鐵鎖她僅用一根小簪便能打開,根本奈何不了她。
這一邊,小家伙賊精得要命,放下爪子又呲牙咧嘴地叫了兩聲,一邊還像在展示力量般挺起不怎麼厚實的胸膛,一副「交給俺準沒錯」的姿態。
謝馥宇亦朝著它呲牙咧嘴,最終把那把鑰匙放進小皮袋中,忍不住笑了。「就信你寶豆老大一回了,去吧。」
名喚「寶豆」的小猴兒得了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攀回高處的小通風口。
它自有它的「獸徑」能走,能瞞過眾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去到那座關著大小姑娘家的石牢,關于這一點謝馥宇倒不擔心,較令她擔心的其實是……真不知後援能否及時趕到?
尋到稍有光線的地方,她攤開手中紙條,上頭是寶豆的主人亦是她漕幫的同伙裴元擘捎來的回應,僅寫著十六個字——
管他娘的,不打不成。拂曉出擊,先打再說。
謝馥宇自是知曉眼前這局勢不打不成,海寇上岸作亂,她故意被擄來,借用猴兒寶豆的能耐,被囚在海寇那艘三桅大船上時便與裴元擘通上消息。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這批海寇的老巢所在,為求一網打盡本該仔細部署再發動,壞就壞在官府那邊能用的兵太少,並非兵力不夠,而是值得信任之人少之又少,若走漏風聲當真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再有一事,她前天夜里模出石牢時偷听到海寇們交談,她們這一批「貨」應該近日就會移轉到南洋去,听說那兒有一場暗盤拍賣,價高者得,如果女兒家們全被送走,那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不打不成了,官府不可靠,只好靠江湖上的勢力。
謝馥宇也不求什麼,只求裴元擘這個漕幫少主的身分能讓各方江湖人士給上幾分薄面,屆時來個一呼百諾,人多才好辦事。
只是姓裴的到底找沒找好人手?「先打再說」是要「再說」個啥勁兒啊?
謝馥宇頓覺頭疼,但橫在眼前已無第二條路可選,最終只能硬著頭皮干到底。
于是乎,天將亮而未亮之際,強敵來襲,海寇窩大亂!
謝馥宇就守在進到石牢的必經之處,果然不出她所料,石牢內的「貨」堪比金銀財寶,海寇們哪里肯輕易舍去?
如今老巢遇襲,海寇們邊打還不忘邊轉移得來不易的寶貝兒,只是遇上有人一夫當關。
謝馥宇不出手便罷,一出手根本往死里打,顯然是在發泄這些天被囚禁的悶氣,盡管心疼一票女兒家,天天听她們哭也快折磨死小爺她。
離開帝京這些年,她江湖上闖蕩,武藝學得甚雜,正統大派的武學與她無緣,她也看不上眼,專走偏門方合心意。
然後很可能跟她本性有關,那些劍走偏鋒的招式她學得特別快且特別精,動起手來也格外狠戾。
揮著小銀匕漸漸殺出一條血路,鼻間的海潮咸味混進鮮血腥氣,耳中所聞盡是驚怒叫囂與哀嚎呼痛,終于啊終于,一道熟悉爽朗的呼喊劈破一切混亂,直直落進她耳里——
「謝小宇,哥哥來救你出賊窟啦!你感不感動?歡不歡喜?訝不訝異?」
訝異你娘個鬼!
謝馥宇險些爆粗口,但……她確實又驚又訝!
「老裴,為何只你一個?其他人呢?」謝馥宇非常忙碌,一邊揮動銀匕傷敵一邊揚聲急問,另一邊還得努力往裴元擘所在的方位合流。
別鬧她啊!
經過這幾天的暗中打探,能算出這座巢穴中少說也有百八十名的海寇,他裴元擘就這樣單槍匹馬闖進來,與她所想的「一呼百諾」根本天差地遠好嗎!
未料姓裴的小子還朗聲笑著跟她揭話了,「哥哥我一人能抵百萬兵,有我一個全數搞定,你信不信?」
信你娘個鬼!
謝馥宇險些又爆粗口,但……事已至此,也實在不得不豁出去信他一回!
兩人說話的同時各自解決了幾名小嘍羅,合流後隨即采背靠著背的對敵姿態,就這麼一路打出去,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那些大大小小的姑娘家昵?咱們的人可有順利接到她們?」謝馥宇心有惦念,差點被一只暗器飛縹劃破面頰。
她抬袖就往飛縹來處驟甩,一把暴雨梨花針疾發而出,立時把對她發暗器的人給射成刺蝟。
裴元擘笑道︰「我家寶豆不負所托啊,趕群羊兒似的把姑娘家一個個趕到你發現的那個碧潮洞窟里,大順帶著人駕著幾艘小船老早候在那兒,這時候那些姑娘家應該都被接到咱們大船上作客了,哪里還需你操心?」
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揍一雙,打打打。
謝馥宇听著都想翻白眼,忍著火氣快聲道︰「好,姑娘家的事不必小爺我操心,那這群海寇該如何了結?這一大座賊窩完全是利用海蝕出來的洞窟連結而成,海洞里可說四通八達,只要有一艘輕舟小船,要逃出生天簡直易如反掌,尤其眼下只有咱倆,哪里堵得了他們全數?」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窩子殺人不眨眼的海寇如果不能盡滅,將來必定還會再起。
誰料,她都想把裴元擘這沒用的家伙掐死了事,對敵之余他竟還沖她挑眉眨眼的。
第四章 究竟誰救誰(2)
砰!轟隆隆——
砰!砰、砰!砰砰砰!
轟隆隆——轟隆隆——
突如其來的爆炸巨響震得兩耳嗡嗡作鳴,腳下顛簸,那重擊連續不斷,默契絕佳般一陣接連一陣,炸得賊窩里哀嚎四起,天崩地裂一般。
到底已一路打到巢穴外頭,受到的爆炸沖擊自然小些,謝馥宇這才穩住身軀定住腳步,腦子里已然門兒清,「老裴你行啊!所以還是來了不少幫手的是吧?」她神情振奮,雙眼亮到放光,抓著裴元擘的肩膀使勁地搖,嘴角都快笑咧到耳根。
那些爆炸聲絕對是發自于裴元擘所研制的炸藥,他還挺自得意滿地替炸藥取了個莫名可笑的名稱,叫「混元霹靂彈」。
以這樣連續引爆的實力和時機之配合,必然需要多方人馬合作,這也就意味著今日前來馳援的絕不僅是漕幫自家人手。
她不禁屏息又問︰「咱們……莫非把常駐江北的人馬也召回來了?」
一條洛玉江分作南北兩部,雖都在漕幫管轄範圍但各司其職,若這般臨時地大量調動人力,一個不小心極容易出事。
此際兩人已奔至洞窟外,用不著裴元擘作答,這會兒謝馥宇親眼看見解答了。
日出東方的海面上,一字排開竟有十來艘中型的平底帆船。
估計一船能容納八十名人員左右,這般陣仗少說也來了近千名的援手,而真正讓謝馥宇兩眼湛光的是——那些船是配有炮火的水師戰船!
掛在船桅隨海風高揚的旗幟上寫著大大一個「周」字,藍底黑字的水軍旗甚是好認,那是河道提督周大人的兵力。
「你、你竟然想到要跟河道水師借兵……還真讓你給借來了!」謝馥宇輕掘了自個兒臉頰一記,喃喃自語著。「海防水師恐有海寇的內應,所以就舍掉海防官府改往河道討救兵,怎麼我就沒想到?」
裴元擘抬頭挺胸好不得意。「嘿嘿,這叫山不轉路轉,哥哥我這張飽受日光親吻的俊臉盡管黝黑粗獷,還是挺吃得開啊,你說咱厲不厲害?」
官船上已放下無數艘小船,一艘輕型小船可乘載十名官兵,用在淺灘圍堵以及海面上追最為可行。
謝馥宇看著那些小船是如何迅捷地在海面上追捕劃著小舟欲逃的海寇,壓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
她緩緩頷首,朝笑著邀功的裴元擘豎起一根大拇指,才想真心贊他幾句,忽地又來一聲爆破巨響,身後整座岩石洞窟開始崩塌。
「走!」裴元擘大喝一聲,縱身往海里跳。
謝馥宇幾乎與他同一時間落進海中。
海面上敵我交鋒當真混亂,海面底下亦不遑多讓。
她並不擔心裴元擘,那家伙根本是泡在水中長大的,以「純粹」的人類來說,姓裴的水性好到令人發指。
倒是她這邊遇到小小麻煩了,遭炸裂而掉落的岩塊、翻覆碎裂的小舟木塊,以及墜海的尸身等等,似乎全朝她兜頭罩下,她在海中費勁兒地翻身閃躲再閃躲,實無法順利浮出海面。
突然間,有一道影子迅速朝她游來,一開始她以為那是一條大魚,然而待對方游近了,她才確認那是一名男子。
本以為是裴元擘游來要捎帶她上去,她還滿心感動著,覺得姓裴的偶爾也挺有當「哥哥」的款兒,未料來者並非裴元擘,而是——
她的腰身被攬住,來者試圖把她往上頭帶,但她實在太過震驚,驚到兩只眸子瞠得圖滾滾,鼻翼歙張小嘴微掀,于是胸肺中的氣息全泄將出來,咕嚕咕嚕地化成一顆顆氣泡消失殆盡。
竟然是——長安……傅長安?
不可能的,怎麼會看見他呢?
這如何可能?
她怎麼……怎麼會在這片煙硝大海中與他重逢?這樣太不對!大大不對!
她鼻與口直冒出氣泡,僵化般的身子更往底下沉,眼前男子的俊龐露出驚慌表情,下一瞬他的嘴竟堵了上來,封住她微啟的唇瓣……
謝馥宇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是在渡氣給她。
兩人貼得這樣近,誰也沒閉上眼楮,她眼底還莫名生出熱氣,難以言喻的情熟悉又陌生,心頭一動,心緒浮沉,他努力渡氣過來,她卻暴殄天物般咕嚕咕嚕泄出更多泡泡兒。
他神情更顯驚訝,抬頭離開她的唇,雙掌仍扶著她的臉,忽地發現那些氣泡是從她耳後泄出,于是擱在她耳邊的長指順勢去模,模到她遇水便會裂膚而生的一雙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