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欲生
……
這趟遠門有些急,走的時候,韓閱被兩老抱着,淚眼花花地喊着要跟着去,生下他之後,從沒試過分開,想到接下來有好些天都看不見兒子,秦果果心酸不已,又見兒子依依不捨的可憐樣子,跟着淚眼花花的,一路上不斷抹着淚,低聲啜泣着,好像這一去要分開好幾年似地,韓庭風極是無奈,心裡倒是盼着她能爲了兒子打消去那邊的念頭,但她立場很堅定,對兒子不捨歸不捨,一邊掉眼淚,一邊不忘交代他注意時間,別耽擱了。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下飛機的時候,秦果果明顯有些不適應,幸好提前跟韓立秋聯繫過,她早在那邊焦急萬分地候着,她的臉色憔悴了許多,顯然這段日子過得不好,不知道薛立到底怎樣了……在機場並沒有蹉跎太久,韓立秋看見秦果果身後的韓庭風,有些意外兼遲疑,“哥。”
韓庭風點頭,淡淡應了聲。
她探究幾眼他的神色,並無不妥,又看到秦果果臉上,秦果果並沒有想太多,一心惦記着薛立的情況。
電話裡韓立秋說的不詳細,往往講不到幾句話就泣不成聲,秦果果只知道薛立情況很不好,但具體情況一竅不知。
三個人,加上韓立秋僱的司機,馬不停蹄地出發。
交通不是很好,中途塞了一陣車,天氣看起來糟糕透了,頭頂陰霾一片,彷彿隨時要下雨。
氣氛有點凝重,一路上,只有韓立秋絮絮叨叨地說着話。
聊着這邊人的生活,也告知些薛立的情況,但是纔剛開頭,表情跟聲音就明顯變了,消極悲鬱的情緒深深感觸到秦果果,還沒見到人,眼睛就紅了一圈,韓立秋便不多說了,人都來了,待會也能親眼看見,韓庭風摟着她,自始至終不發表一句話,只餘手掌時不時拍着她的腦袋,安撫着她,她枕在他肩上,心情複雜,默默地任流出來的淚水蒸發。
地方離機場不算遠,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房子是韓家一個親戚的,空置了許久,韓立秋便要了鑰匙,搬過來住,韓立秋好像短短的時間內長大了,所有事情都獨自安排得有條不紊,進門前,又將車上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是我要求把他接回來的,這邊沒有強制性戒、毒的,他也不願意呆在那些地方,在這裡,我請人照看他,也方便,所以……情況不是很好,醫生每天早上都會來看他,可他不願意合作,我拿他沒辦法了。”
她帶他們去到二樓左邊最盡頭的那個房間前停下。
“我跟他說了,你會來,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我知道,他一直在等你。你要做好準備,他現在……外表變了很多,你看見他的時候,不要表現得太明顯。”
秦果果點點頭,心早飛了進去。
她轉過臉看了眼韓庭風,兩人的手從下飛機那刻就開始交握到一起,韓立秋看了眼兩人,心裡也明白是什麼回事,之前她讓秦果果過來,被拒絕過一次,她也明白她的難處,沒有強求,哥哥那樣一個人,怎麼會答應她過來?只是,讓薛立失望了,沒想到,結果居然是兩人一起出現在這裡。哥哥到底心疼果果,捨不得她難過,只是不知道,裡面的人知道哥哥也來了,會是什麼反應?從他聽說了果果要來之後,便開始不一樣了。
每次她開門進去,他都滿懷期待轉過頭看是不是果果來了,然後每次都失望地側過臉,儘管他一聲不吭,可是,她怎會看不出?
眼看着他們就要進去,她才支支吾吾地喊出聲,“那個,等等!”
等他們看向她時,她避開他們的目光,猶豫片刻,才低聲哀求,“哥,你……能不能陪我在這說說話。”
韓庭風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秦果果立即明白過來,擡眸,他意味不明地瞟了眼韓立秋,才釋然地衝秦果果點點頭。
“我先陪一下立秋,你自己進去看看他情況。”
秦果果應了聲,扭動門把進去。
房間視野很開闊,擺設簡單素雅,牆上掛着幾幅畫,畫的什麼秦果果沒有心思看,一眼就看見了,方形典雅的木框裝飾的窗前,擺放着一張牀,而薛立就躺在上面,旁邊是醫用的支架,他動也不動,臉朝窗子的那一邊,秦果果以爲他睡着了,小心翼翼走進去兩步,探出半邊身子看了看他的臉,一口涼氣卡住了喉嚨,她生怕自己叫出聲來,立即退後一步,捂緊了嘴巴,牙齒死死咬着手指,傳來鈍痛鈍痛的感覺,人清醒些,可是心裡不敢置信以及悲傷的驚駭依舊排山倒海涌上來,她雙眸盈滿了淚水,死死地沉沉地盯着牀上熟悉又陌生的一張臉,這是薛立?!這是薛立?!他居然變成這樣,變成了這樣……想着進來之前韓立秋無數次的交待,想着被子底下的身子不知道怎樣的消瘦不像人,眼淚開始嘩嘩往下流。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爲什麼變成了這樣?
眼淚落到地板上,悄然無聲,可她極力按捺住的呼吸還是驚動了牀上的人。
他眼睫毛動了動,睜開眼,滿目的深黑,卻木然無神。
他轉過頭往秦果果身上一掃,焦點明顯沒有放到她身上,然後若無其事地轉回去,下一瞬,又木滯地轉回來,看着秦果果,遲疑地喊了一聲,“果果?”聲音枯啞,像枯萎的樹枝劃過粗糙的地面。
秦果果狂亂地點頭,泣不成聲,“是我!是我!”
薛立,是我,我來找你了,我就站在你面前,我來給你打氣,薛立,薛立,你怎麼就變成這樣了?你到底怎麼了?
他臉部所剩無幾的肌肉抽了抽,表情看起來很激動,可瞬間又恢復了冷靜般,只是微微笑着,“你來了。”
“我來了!我來了……”她急急忙走過去,太激動,她想握住他的手,可他紋絲不動,就躺在牀上,被子蓋住了他整副身體,她怕影響到他,不敢亂動他,生生忍住了,在他面前一個勁地嗚咽狂點頭。
他還是淺淺地笑,“是立秋讓你來的吧?其實我沒事,我這不人好好地醒着,她偏偏愛小題大做,讓你白跑這一趟了,不好意思……”
“沒關係、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是她不好,她應該早點來,而不是拖到現在……
他晃了晃神,臉突然朝她的方向側過來些,同時眼眸微微下垂,笑容凝結在嘴角,問話的時候,表情是平靜而僵硬,“果果,你是在哭嗎?”
秦果果遲凝,怔怔地看着他,心裡逐漸升起了疑問,薛立他……
她顫抖着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下一秒,他苦笑着解釋,“不用試了,我這不剛恢復中,眼力還沒完全好,就只能看見個影子。”頓了下,又小心翼翼地問,“你聲音好像不對……你哭了?”
“我……沒有。”
他聽出她的異樣,並不追究,微微一笑,“我現在這樣子是不是很醜?”
“不醜,你一點都不醜!”
“不醜嗎?立秋說我瘦了很多……”
她沙啞着嗓子,說着違心的說話,“瘦點人……看着精神。”
他微笑着聽她說完,靜默一會,手從被子底下伸出來,秦果果再度熱淚盈眶,他神情恍惚呢喃,“是嗎?”摸了摸瘦骨如柴的臉頰跟手,嘆息,“別嚇到你就可以了。”
她只能咬着自己的手,不讓情緒外泄,喉嚨陣陣發堵,完全說不出話了。
“果果,我們多久沒見了?”
“四年了。”
“四年了啊……日子過得真快,我好像昨天還見過你來着。”他特別感慨,靜默一會,又問,“這些年,沒怎麼聯繫過,你沒生氣吧?你……過得好嗎?”
“好,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