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求娶(上) 第2頁

柳惠娘只听不聊,心下卻不予置評。

英雄救美?那人就是個色胚,她都懷疑這事是不是他故意布的局?

柳惠娘喜歡斯文人,像楚雄這種五大三粗的,她沒興趣,不管大家怎麼聊,她只會安靜地听,偶爾附和幾句,表示參與。

話多是非也多,柳惠娘深諳此理,村里總有幾個比較強勢又愛帶風向的婦人,例如黃大嬸。

黃大嬸人不壞,但性情好強,說話嗓門大,柳惠娘平日就會做些人情,跟黃大嬸家打好關系。

「黃嬸啊,你家阿秋要滿十五了,听說你在給她物婿?」養豬的王嬸對她打趣村里的男人大多是莊稼漢或獵夫,大家都知根知底,條件就那樣,哪有楚雄好?楚雄可是楚家商行的護衛,再往細了說,是受楚家大爺重用,又親賜楚家姓的護衛,前途一片看好。

黃大嬸听了,呵呵笑道︰「人家條件好,哪會瞧上我家阿秋?真要娶,也會找平鎮的姑娘。

杏花村的姑娘都是村姑,嫁的也都是莊稼漢,少數幾個有福氣的;可以嫁到鎮上去。

說到少數,她們當中就有一個。

「若我家阿秋有惠娘漂亮,說不定就有機會了。」

柳惠娘心中一跳,面上保持自然,笑呵呵地推了黃大嬸一把。「討厭啦黃嬸,這麼打趣我,說來我運氣好,嫁給我家相公,我就喜歡斯文人。」

她面上樂呵呵,卻是下意識就想把自己跟這話題撇開,藉此昭告眾人,她只喜歡斯文人,對楚雄這種雄壯威武的敬謝不敏。

說到斯文人,柳惠娘那相公生得是真斯文,說話客客氣氣,舉手投足都像城里來的,十分與眾不同。

他們杏花村就出了吳子清這麼一位讀書人,十五歲考上秀才時,整村村人都來共襄盛舉,鞭炮放了整整一條街。

眾人都很羨慕柳惠娘不必嫁給莊稼漢,不必下田,頂多做做家務,出來跟她們一起洗洗衣物,因此到現在還能保持白的肌膚。

話題很快又拉回楚雄身上,柳惠娘對那男人沒興趣,加上衣物不多,迅速洗完後,便端著木盆站起身,跟眾人告別,往自家走去。

從溪邊到自家的路上,走的是田梗間的小路,這條路她走很多次了,很安全,路上還會跟田里的村人打招呼。

她抱著木盆,嘴里哼著歌,瞥見前方的身影時,猛然一僵。

楚雄高大的身軀從前頭走來,驚得她頭皮有些發麻。

他怎麼來了?

柳惠娘左右張望,見田梗間有村人在忙,她松了口氣,光天化日之下,她就不信他敢對她做什麼。

很快的,柳惠娘將為自己天真的想法悔恨不已。她大著膽子繼續往前走,在經過他身邊時,忽然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住,一個趔趄,跌進他懷里,楚雄順勢抱住她,一同滾落田梗里的乾稻草堆中。

第2章(1)

柳惠娘想尖叫,小嘴被大掌搗住。

「噓……」楚雄的呼吸吹在耳邊。「你想讓大家跑過來看怎麼回事?我是不介意,就怕你介意而已。」

她驀地停止掙扎,一雙眼憤怒瞪向他。

楚雄見她不吵了,便松開她的嘴。他知道她是個聰明的女人,這時候必然比他更不想驚動他人。

她想離開,但腰間的手臂圈得很緊。

「放開。」

他沒放,對她笑道︰「上回人多嘴雜,咱們沒機會好好聊聊,今日機會難得,咱們趁此把話說清楚。我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娶妻,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姊妹,一人獨戶,家有田產,鋪子兩間,身強力壯,無不良嗜好,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回答你。」

柳惠娘冷冷說道︰「我今年二十有一,是吳家媳婦,與丈夫恩愛,有個可愛的兒子,喜歡斯文的讀書人,討厭五大三粗的男人,平日相夫教子,立志當個賢妻,對紅杏出牆沒興趣,別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若是惹到我頭上,那就要小心我的牙。」說完一口狠狠咬上他的手臂。

楚雄「嘶」的一聲,她乘機掙月兌,一邊瞪他,一邊把撒翻的衣物撿回來。那股狠勁活似一只母狼,隨時可以跟他拚命。柳惠娘撿回了衣物,便頭也不回地跑走。

楚雄舌忝著手臂上的血,目光如狼地盯著她的背影。

他第一眼看到她,就得了眼緣,生了親近之心,知道她是他人之婦,原本也只是想逗逗她而已,藉著送美人婦回家的機會,跟她說說話罷了,誰想到這一接觸,竟發現她不如表面那般溫順好欺,這婦人不但狡黠聰明,還很潑辣大膽,這可觸到楚雄的癢處了。

這心一癢,就癢了好幾日,每晚睡在床上,腦子想的就是她刁蠻狡猾又得意的樣子,讓他有些孤枕難眠,夜里還得起身沖個冷水,把身子里那股慾火給澆熄才睡得著。

壓了幾日的心思,今日趁著休沐,他又專程來找她,不但沒解癢,還更喜歡了。

楚雄暗恨可惜,怎麼就嫁人了呢,若是當年,他哪里管她嫁沒嫁人……

那日之後,柳惠娘出門必要找人作伴,出門時還帶著柴刀,連晚上睡覺也要把柴刀藏在床邊才能安心。

楚雄沒再出現,柳惠娘從其他人那兒听說楚家商隊送貨去了京城,這一去一回,至少要半個月,听說商隊還要從京城轉到別處城鎮,那就不只半個月了,起碼要兩個月。柳惠娘再度松了口氣,起碼這兩個月可以不用抱柴刀睡覺了。

今日听了好消息,她心情好,而當她听村長說城里來了書信時,更是驚喜交加。

每個月信使都會來村里一次,把書信交給村長,她從村長那兒拿了丈夫寫來的家書,雙手把信捂在胸口上,當著眾人笑鬧打趣聲中,羞著臉,匆匆回家看信去。

進了屋,關上門,她坐下來,迫不及待地拆信,視若珍寶地將信紙抽出來。

會試在即,日夜苦讀,平安勿念。

信中只有短短的十二個字,令她眼中的熱意逐漸冷卻,沈默許久。

相公中了舉人後,便決定去京城準備三年一次的會試。婆婆將田地賣了換錢,讓相公帶去京城花用。第一次會試落榜後,相公繼續留在京城,準備三年後卷土重來,她則在村里繼續照顧婆婆和兒子。

她與相公已經三年未見,全靠每月一封的書信,一解相思之苦。

柳惠娘又看了許久,便將書信收好,從抽屜里拿了另一封寫滿字的書信。

這是相公剛離家時,寫來的第一封家書。

公公過世後,婆婆也病倒了,兩老都叮囑她,不要告訴相公,免得他記掛,京城物貴,相公來回一趟奔喪,除了花錢、花心神,還會影響他備考。

全家把希望和金錢全部投在相公身上,不能有閃失。

她听公婆的話,在信中只報喜不報憂。

婆婆臥病在床後,日漸枯老,腦子已不記事,她坐在床邊,和顏悅色地將書信內容念給婆婆听。

婆婆不識字,兒子也才五歲,不會知道這一年來,信件內容大多都是她自己加油添醋編出來的,他們听了高興,她也省心,何樂而不為?

不管高興或不高興,日子都得過,那就開心地過吧。

兩個多月過去,柳惠娘早把楚雄這個人拋到九霄雲外,直到他又出現在自己面前。這一次比上次更過分,他直接將她堵在後院牆角。

「你與他三年未見了吧,跟個書生有什麼用?他若是一直不中會試,你是不是就一直守活寡?

「別急著咬,先听我說完,你若肯離開他,跟了我,我一定不會讓你獨守空閨——「這邊咬過了,換地方咬吧,你要知道,能咬到楚爺且安然無事的人,只有你一個。

柳惠娘簡直氣急敗壞,她雖然長得不錯,但也沒有美到讓男人如此惦記的程度,何況她平日忙家務和照顧婆婆、兒子,根本沒空閑打理自己,像現在她頭發凌散,一身邋遢,身上還有幫婆婆把屎把尿的味,還能讓他盯直了眼,似惡虎撲羊一般。

這樣他也吃得下去?簡直禽獸不如!」

「你敢踫我,我就自盡!」

「別沖動,我沒想今日踫你,只是先跟你商量,好教你知曉我的心意,要踫也會等咱倆洞房花燭夜,不過若你願意,也不是不能提前——唔!」

她的回答是拳打腳踢,外加指甲抓、嘴巴咬,看這情況是不願意了。

把話帶到,表明心意後,楚雄離開前,還笑咪咪地將她鬢角的一絲頭發捋到耳後。「你考慮考慮,我下次再來看你。」說完便出其不意地吻她,然後舌忝舌忝嘴角的血,帶著佳人贈送的新傷,輕功一躍,直接翻牆走人。

人雖走了,男人的氣息和溫度尚在,還有留在柳惠娘心中的陰影,驚悸懾人。

她很害怕,她不怕空閨寂寞,不怕守活寡,唯獨怕蜚語殺人。

寡婦門前是非多,隔壁四井村的朱寡婦就是受不了鄰人的搬弄是非便上吊了,留下一對兒女到現在還受人欺辱鄙視。

公公去世,丈夫長年不在家,家里沒個作主的男人,婆婆又臥病在床,潤哥兒才五歲,她若是被人傳出什麼不潔,全家人都蒙羞。

得想個辦法!

當天晚上,為了預防萬一,她搬去婆婆屋里睡,理由是想更好地照顧婆婆,其實是怕那姓楚的色心,起,晚上跑來找她,所以要找個人壯膽。

哪知此舉把她婆婆給感動得掉下眼淚,握著她的手說︰「本來娘是打算等子清回來才拿出來的,但現在娘決定交給你,好好收著。」

看著手里的兩塊金條,柳惠娘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得凸出來,所幸她夠鎮定,回以淚光閃閃。

「娘放心,我一定為相公好好收著。」

婆婆什麼都好,就是太吝嗇,都病成這樣了,還把金條藏起來舍不得花。

三日後,婆婆在睡夢中走了。

把婆婆的後事辦完後,柳惠娘決定上京尋夫,這天上掉下的兩塊金條,正好當路上花銷。

天氣晴好,黃歷上,今日大吉,宜遠行。

柳惠娘背起了包袱,回頭望了破舊的家宅院子一眼。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娘。」

她低頭,潤哥兒正仰著小臉望著她。

兒子的眉眼長得像她,漂亮的大眼楮水靈靈的,柳惠娘溫柔地握緊兒子的手。

「咱們走。」關上大門,母子兩人上了停在門口的馬車,吩咐車夫啟程,前往平鎮。

她帶的東西不多,包袱里只有一些換洗衣物和乾糧,兩塊金條和碎銀全部縫在內襯里。

她在,金條在;她亡,金條……那就隨便吧。

這次離開,她是不打算再回杏花村了,這里的鄉親鄰里成天東家長西家短的,是非多,眼界小,柳惠娘不是很喜歡。

她打開車窗,朝外望去。

京城的路太遠,跟著商隊走才安全。在平鎮,就數楚家商行最有名望也最穩妥,雖然可能會遇到姓楚的,但她就不信,混在一堆人之中,他敢對她做什麼。

車隊將從平鎮出發,他們這趟便是趕去集合的。

越是接近平鎮,從附近各村來的馬車越多,大夥兒的目的一致,全都沖著楚家商行去的。

楚家商行養了一群強健的私人護衛,這些護衛都有功夫,還跟土匪強盜打過架,跟他們走,雖然要花點銀子,但好處是可以分享人家的護衛。

柳惠娘仔細斟酌過,自行上路,能省下不少銀子,但他們孤兒寡母的,路上遇到土匪就完了,到時命都沒了,留著金條銀子有個屁用,跟著楚家商行,路上才有保障。

楚家商行前頭的大廣場排了一整排馬車,那拉車的馬兒都是北方健壯的好馬,車子是結實寬大又耐用的好車。

楚家商行的管事正指揮眾人將貨物搬上馬車。商行護衛人高馬大,身上穿著訂制的勁裝,一看就很有派頭。護衛們來回巡視,雖然人多事雜,卻有條不紊,雜而不亂。

各地百姓趕來的馬車排了一排,都是向商行繳了銀子掛了號的,準備跟著車隊一同上京。

柳惠娘的馬車是最後幾輛到達的,前頭的空地都被其他馬車佔去了,他們這輛車便停在最外圍。

車夫牛一一趕緊去報到領牌子,柳惠娘讓兒子在車上等,她下了馬車在附近尋黃大嬸一家。

黃大嬸的大女兒和大女婿都在京城,因此夫妻兩老帶著小女兒阿秋準備進京探望大女兒,柳惠娘打算這一路上與黃家作伴,彼此有個照應。

柳惠娘四處張望,終於看到黃大嬸家租用的馬車,正要上前去打招呼,卻好死不死的,隔著人群,與楚雄的目光在空中交會。

她神色一變,「咻」一下,閃入人群里。

想躲?

楚雄眯著眼,雖只是千分之一的眨眼間,但他很確定自己沒看錯,那是柳惠娘。「去把這次車隊的名冊拿來。」

第2章(2)

在他的吩咐下,一名手下去向管事拿來登記的簿子。

簿子翻開,上頭陳列各家登記的名字和繳納的銀子,這些都是掛了號要跟著車隊上京的百姓。

楚雄快速掃過,果然找到了吳柳氏。

柳惠娘的丈夫姓吳,因此吳柳氏就是柳惠娘。

楚雄不動聲色,將簿子丟回給手下,拿去還給管事。

「雄哥,怎麼了?」

「看到一只兔子。」

「兔子?」洪鐵驚訝,左右張望。「在哪兒?」

楚雄低笑一聲。「那兔子麻溜得很,跑了。」

他口中的兔子,不是別人,正是柳惠娘,而且是一只會咬人的美人兔。

想到她,他舌忝了舌忝唇。那一日,他壓著她親嘴,滋味可甜了,後來吳家老太婆過世,村人走動多,為了避免隔牆有耳,他便暫時沒去找她。

本來打算這次出行回來後,再去找她談談,沒想到她竟自投羅網。

村里人都以為柳惠娘性子軟,溫和賢淑,只有他知道,這女人凶起來跟只母老虎一樣,夠勁兒!

楚雄露出笑,這一路上不寂寞了。

「惠娘,怎麼了?」

黃大嬸奇怪地看著柳惠娘,柳惠娘突然鑽進他們的馬車里,把他們嚇了一跳。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柳惠娘笑笑地說「我來看看大嬸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你太客氣了,咱們家當就這些,也沒什麼需要打理的。」

「難得一起同行,我就是來打個招呼,這一路上能跟嬸子一家人作伴,我這心也踏實多了。

黃大嬸笑道︰「最高興的是咱們阿秋了,她嫌咱們兩老悶呢,這一路上可有人陪她說話了。」

小女兒阿秋在一旁附和。「可不是?有惠娘姊姊陪我說話,總好過听爹娘嘮叨。」這話惹來黃大嬸笑罵,阿秋躲到惠娘身邊,咯咯地笑著。

「對了,潤哥兒呢?」

「今日起得早,還困著呢,我讓他在馬車里睡一下。」

柳惠娘一邊與黃大嬸說話,一邊從車窗往外瞟。

確定沒看見楚雄的身影,她便藉故回去看兒子,與黃大嬸一家道別。下車時,又左右看了看,然後快步鑽回自家租來的馬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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