灩兒听了,低眼垂睫。方才傷口一扎好,她第一個念頭就是起身看看老爹的情況。他怎麼會知道她心里想的事?
「我去外頭煎藥,你如果累了,就靠著牆休息一下。」
「嗯。」灩兒沒看他,僅是答應著。這是不慣與生人交談的灩兒最常回應別人的方式。
只是,她心里有個聲音慢慢浮起,和救她的男子有關,那聲音好像在提醒她什麼……
但她掛心著老爹的傷勢,無暇分心思索。
第三章
不!
她甩頭,想甩開漸漸盤踞而上的濃密黑霧,那是夢魔的序幕。她想逃開,整個身子卻被不知名的力量鉗制住,動彈不得。黑霧愈來愈迫近,終將她整個人吸入……
進入黑霧里,伸手不見五指,她想放聲尖叫,卻叫不出來。
一驀地,黑霧散去,眼前的景象是那麼地熟悉,不經意間就會從記憶里被喚出來。
一片黑壓壓的樓閣,其中因燈籠和燭光閃耀著,望之竟似與天上繁星爭光般。景象由遠而近,定在一間廳房。一具龍鳳形的香爐,燃著某種異香。香煙裊裊,更添繡被羅帳內的冶艷春光。
床榻上兩具身軀赤果地交纏著,女人白暫的手臂緊緊纏繞在男人的頸項上,修長結實的腿環住男人的腰。她的唇微啟,頭往後仰起,臀部規律、有節奏地往上直挺,她婉轉嬌吟,不能自制。男人駕馭著她,雙手肆意地在她細致地嬌軀上游走,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身子興奮、忘情地恣意擺動,背上的肌肉不時起伏糾結。
空氣中歡愛的氣味既黏稠又帶著檀腥味。那如野火,一發燎原,整夜不休。
她就跪在門邊,等待一切平息,等著服侍床榻上激情過後的兩人。
她想吐、好想吐……
女人放浪地婬叫,愈來愈興奮忘情,愈來愈急劇,終在高潮來臨時完全釋放出來。
她知道自己再也受不了那股濃烈的婬穢氣味,在她還搞不清楚自己怎麼了時,被人一腳端開,接著「啪」的一聲,鞭答直落,打在她身上,毫不留情。
「啊!」鞭子不斷地落下,她細致的肌膚如被火烙,痛楚難當。
女人殘佞的笑聲在房間四周回蕩,不時摻雜些鼓勵的話語,讓鞭撻的手停不下。
「她還是個處子呢!」
女人為什麼說這話?語畢,鞭撻歇止,緊接著,一副熱燙的身軀壓向她,一雙長滿粗繭的手肆意地在她身上擠弄。
「不要!」
她奮力掙扎。那雙手移至她膝蓋間,強行撐開。
「不——啊——啊——」
她竭聲嘶叫,不容身子被人侵犯。
「救我——誰來救我……
壓著她的身體驀然被人拉起,像是被隨意拋擲般,消失于一隅。
有人輕柔地將她擁人懷里。
是誰?她睜不開眼,只感覺到他身上有著一股暖意,以及一股熟悉的氣息。
是老爹嗎?她想起來了,是老爹救了她。帶著她逃離婬亂的北狄後宮,逃離王妃殘酷的對待。
老爹是世上對她最好的人,不當她是奴,反待她猶如親生女兒。
是的,往後她要和老爹相依為命,她要好好孝順老爹。
易渙看著懷里的人氣息逐漸平順下來。
方才從外頭拿著煎好的藥進來,發現倚在牆上小寐的灩兒,似在嗚咽,那聲音充滿痛苦。
她在做惡夢嗎?
他就近一看,發現她抿咬著櫻唇,唇間仍不住地抖顫。她眉頭深皺,原本凝艷的臉龐,因恐懼而扭曲,更布上一層絕望。
易泱眼中流露出憐惜的神情,看著灩兒那張秀臉,他心底浮出一種迷幻的感覺。
他將手上的藥碗放在桌上,然後無聲地走向床邊坐定,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思忖著要不要喚醒她。
她嬌軀輕顫,斷斷續續地說著夢吃。
「灩兒。」他柔聲輕喚。
她仍陷于無盡的夢魔中。
「救我——」她痛苦地低喃。
易泱輕攬她的肩,打算搖醒她,她卻朝他溫暖的胸膛偎去。他愣了一下,做不出任何反應。二十五年來,他第一次與人如此親密,而且,還是一位素未謀面的女子。
他有點尷尬,放下在她肩上的手,卻又不知置于何地。最後,只好將手擺在身後,怔怔地看著懷里的人沉寂下來。而他一動也不動。
他的眼神溫和寧定,靜默中,只剩彼此的心跳聲,無礙地交融……
=====
清晨,寒氣襲人。
灩兒緩緩睜開眼,似想起什麼,急坐起身,身上覆蓋的毛毯從她肩上滑落。
她看向床榻上的老爹。他仍昏迷不醒。她將手從毯子里伸了出來,握住老爹的手。
「老爹,您一定要沒事哦。我們說好要一起到南方生活的,灩兒以後一定會听您的話,老爹,您快點醒來。」
床榻上的老爹仍是一動也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你醒啦?」泱映端著藥碗進房。
他大抵知道灩兒會有什麼反應。她沒答話,心思全在老爹身上。
「來,把藥喝了吧!」他將碗端至她面前。
「老爹什麼時候會醒來?」她抬起頭來直盯著他問。
「……」他不知如何回答。
「你先把藥喝了,嗯?」他再把藥碗遞上。「昨晚看你睡著了,所以沒叫你起來服藥,可你今天一定要喝,不然骨頭沒法快點愈合。」
灩兒不理會他的勸說,她想听的不是這個。
易泱看她不為所動的神態,心念一轉,便說︰「如果你不趕快把自己的傷養好,等老爹醒過來、需要你照顧的時候,說不定你就倒下了。到時候,恐怕還得讓老爹擔心你、照顧你呢!」
听到易泱這麼說,灩兒乖乖地接過他手上的碗,一口一口地喝起藥來。
她的決定讓易渙露出寬慰的笑容。
灩兒喝著藥,一邊下意識地看向膝上毛絨絨的布料。這是他咋晚為她蓋上的嗎?
一抹彤雲稍上灩兒清麗的雙頰,她想到自己的失禮之處,喝藥的動作停了下來,碗擱在唇邊。
「怎麼啦?」
她的一舉一動,全看在易渙的眼里。
「灩兒真是太失禮了。公子對灩兒和老爹有救命之恩,我……我太掛心老爹的傷,居然沒請教恩人尊姓大名。」
他輕勾嘴角。「易泱。可別喚我什麼公子、恩人的,如果你不介意,叫我一聲泱師傅也行。」
她微微點頭。
「快把藥喝了。」
「嗯。」
他的聲音好好听,好像在哄人似的,灩兒心想。她喝了幾口藥,抬起眼睫瞟向他,又趕緊垂下。
因他,也在看著她。那眼神好溫柔,和老爹看她時的樣子有點像,又不太像……
她的心不自主地亂跳了起來,臉上暈起的紅霞泄露了她的心思。
這時,床上的人似乎有了動靜。灩兒察覺到了。「老爹!」
老爹申吟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眼。「灩兒?」
「老爹,我在這兒。」灩兒喜出望外,緊握住老爹的手。
「這是哪里?」
「老爹,是這位泱師傅救了咱們。」
老爹看向灩兒所指的人。
易泱朝他頷首。「鄙人易渙。」
「多謝恩人救了灩兒……」他有氣無力地說。
「請您別這麼說。老爹,您才剛醒來,別耗費太多力氣,要多休息才好。」
「是啊,您別說話了,趕緊再歇會兒。」灩兒跟著勸他。
老爹卻搖首以對。
「我……」他喘了口氣,繼續說︰「我可是在鬼門前千求萬托,央求那些鬼差讓我回來,讓我回來見我的小灩兒最後一面……咳、咳……」
「老爹,您別胡說,您沒事了!」灩兒輕拍他的胸膛,幫他順順氣。
老爹握住她的手,眼中充滿了不舍,這才看見她一只手用布條懸吊著,那是手骨折最常見的包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