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後 第18頁

他一定是很習慣發號施令的人,叫起人做事理所當然。

遠來是客、遠來是客……申浣浣在心里叨念。看在他是虎兒的爹份上,就依他一次好了。

于是,才跨出門坎的腳又縮了回來。

第8章

不過當申浣浣從屏風處轉出來,卻見他手里提著水桶,正往水盆里倒水。短短時間而已,他已經到水井汲了水又回來,好快的身手。接著,她看到差點讓眼珠凸出來事情,他就把大手往水盆中央那麼一擱,不消片刻,水盆居然生出了熱氣,臨到嘴邊的推辭還有客套話都忘了。

「你這一手厲害,我從來沒看過。」

他輕輕松松的收手,擰了條熱巾子遞給她。

她傻傻的接過來就往臉上貼,然後發出了佩服的贊嘆聲。

「好舒服喔。」

孫上隴放下袖子,微微露出笑來。只有這樣,才有那麼丁點的像他的浣兒。趁著她用青鹽和柳枝刷牙漱口時,他打量起這間房。房間不大,擺設簡單,沒有一般女子的繡架之類的東西,也沒有把玩的什物,只有幾本雜書、幾件披在屏風上的衣服,不特別講求整齊,也不亂,很有浣兒的風格。

「在這里沒有人照顧妳,妳要不要跟我回去?」打從見到她,那股想把她揣進懷里的沖動忍了又忍,他好想吻她,想抱她。

他的眼、他的表情、他的口氣,都是認真的,在確認過後,申浣浣搖搖頭。

「我好手好腳的,不一定要人服侍啦。」

丙然是浣式風格。

「浣兒……」

「你一定很愛虎兒的娘,不過我真的不是她,大爺,你認錯人了。」

「我可能會認錯全京城的人,就是不可能錯認妳。」

「你這麼說讓我很困擾。」

「過去的事妳真的都不記得了?一點點痕跡都沒有?」他試探道。

「記得什麼?」

「妳總是有家人朋友,還有、心愛的人吧?」

「老實說,忘了有什麼關系?我在莊子里過得很好,好像從來沒有過過這麼平安順遂的生活般。」

孫上隴瞬也不瞬的看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蛋,心痛如絞。

他曾經許諾要照顧她一輩子,可是這些年兵馬倥傯,後來入了宮還是把她一個人丟著,總以為她永遠會在那個地方。

「前塵往事妳愛忘便忘了吧,妳想重新開始,那麼我們就重新開始。」

他看得出來,她不會閃躲他的眼神,對他的相貌、對他這個人一點感覺都沒有,就像對待一個陌生人那樣。

她的失去記億不是裝出來的。

她真的忘記他了。

「欽、欽、欽,這位大爺,你也不要太一相情願好不好?我不管你娘子跟我有多相似,我並不想當誰的代替者,也沒意願當人家後娘。」這下說得夠清楚了吧?從昨天到今天,也真的夠了。

「妳放心,虎兒不會有後娘的,他只有妳,妳就是他的親娘。」

「這……胡攪蠻纏的!」申浣浣只能瞪他,放棄跟他溝通下去。

孫上隴看她瞪跟繃著腮幫子的樣子,中間只是瞧了眼正在揉著眼楮醒過來的虎兒,什麼話都沒說。

孫崇虎習慣性的從床頭抓起自己的小衣服、小褲子三兩下穿好,轉身滑下床。

「爹、娘,早。」

他的選擇性絕對是重娘輕爹的那種,小胖腿搖搖晃晃的來到申浣浣面前,很自然的攤開雙手就是要抱。

「嗯?」孫上隴鼻子哼出重音。

他凜了下。

「對不起娘,虎兒忘記娘的身體不好還不能抱我。」失望就這麼飄過他無邪的臉蛋上,不過他隨即改抱娘的腿,磨磨蹭蹭的跟只小狽沒兩樣。申浣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實在拿這對父子沒轍,看看小的,再看看大的。老天,她該怎麼應付?孫上隴怎麼會看不出她的為難,他向兒子招招手。

「虎兒,你是男子漢對吧?」

「我是。」

「爹有事要辦,虎兒就代替爹留在這里照顧娘好嗎?」

孫崇虎用力的點頭,巴不得可以永遠留下來。

「什麼?你要把孩子放在這里?」申浣浣抗議。

什麼男子漢,虎兒根本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娃兒。

「娘不喜歡虎兒,不要我……」小表唱作俱佳,說風就是雨來,鼻子擠了擠就是一串淚。

申浣浣頓時像消了氣的包子,垂下頭?

「我哪有不喜歡你,不喜歡你怎麼會讓你跟著我睡?不喜歡怎麼會講故事給你听?」她投降好嗎?

孫上隴眼中閃動精明,他的確是打算要把兒子留在這里好拴住她。虎兒挨挨磨磨的又黏了上她的大腿,申浣浣忍不住一肚子懷疑。這兩人是不是在唱雙簧?

而她是那個甕中鱉……她用膝蓋也猜得到,可是她為什麼就是被吃定了呢?

孫上隴沒有說他要離開幾天,也沒說幾時回來,很瀟灑的把虎兒扔給她,拍拍走了。

被這對父子弄得心煩意亂的她直到很久以後才忽然想起,她姑娘家欽,未出閣的那種,剛剛,她居然當著他的臉刷起牙、洗起臉來,沒有一點別扭,她……到底還要不要活?以後拿什麼臉出去見人啊?

不過,好像都晚了!

孫上隴並沒有離開多久,一天來回。

他出去做什麼,他沒說,申浣浣自然也不會問。他只是到鎮上吩咐下邊人一些事。一些他急需要知道,然後要徹查的事。他不是那種打不還手的人,浣兒是他的心頭肉,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不管過去多少年都不是問題,就算已經埋土三尺,他也會叫人挖出來的。

他一點都不客氣的向聞人紂要了一個院落,無須豪華精致,只要靠近申浣浣的小屋就好。

他打算長住嗎?

顯然是。

孫崇虎對這樣的安排非常滿意,這樣不管他要找爹還是娘都無比方便。

真要說不滿意的人,只有申浣浣一個。

都說她不是虎兒的娘了,這個人都不听人說話的嗎?

看著虎兒那股興奮勁,她也只能隨他去了。

至于每天每天都會看到孫上隴,她也習慣成自然,不會驚訝了。

「咦,虎兒呢?」通常一早就會來黏住她的小表,今天一早卻沒看到人。

「牛廄里生了小牛,牛師傅把他帶過去了。」孫上隴青衣廣袖,衣襟堆繡金絲花邊,淡定依然。農場絕對是小孩的樂園,也沒幾天工夫,虎兒就跟莊子里的人混得斕熟,一下有人帶他去騎小馬,一下去抓泥鰍,一下挖地薯,哪還有半點以前小小斌公子的模樣,一到晚上回來不是泥就是污,可是兩頰的紅潤越來越明顯,飯量越來越大,申浣浣只好放任他去了。

「你家里靠什麼營生的?」少了虎兒這潤滑劑,孫上隴又跟得緊,她沒事找話說。

「我本來在京中有些職務,幾年前辭官返鄉,家中有幾分薄產,目前靠這些生活。」他說得輕描淡寫。畢竟他總不能說,新皇把袞州給了他,封地三千里,他並不愁吃穿。

「辭官返鄉?我以為只有那種白發蒼蒼、牙齒動搖的老人家,才會想要回家養老呢。」兩人沒有目的的沿著莊子周圍的柵欄閑逛,孫上隴始終距離她半步遠。

「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有虎兒要養,還要找虎兒的娘。」

「找虎兒的娘?你是怎麼把她弄丟的?」

「這說來話長。」她不那麼排斥他了,有說有笑、有應有答,這算是好的開始。

苦笑掠過他的唇角。「故事太長就不用說了。」

「我有很多時間,妳想知道什麼我都說。」以前是他的時間太少,現在他有空了卻換成她不想听。

「你跟我說了也沒用,我又不能幫你找到虎兒的娘,不過你一個男人帶著孩子,的確不容易。」這麼說有點不近人情,但是說了她也真的幫不上忙,又何必浪費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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