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後 第19頁

「虎兒是個乖孩子,很少給我惹麻煩,從小很少哭,小小年紀便會自己打理自己。」

「有你這麼優秀的爹,他也不差。」

「妳真這樣認為?」他臉上有絲被贊美的滿足。

「我是在夸獎虎兒不是你……哈哈……」她平常在農場里悠轉著,偶爾當個下手,日子優游。農場邊邊的大水溝是用來給牲畜們飲水的來源,高處架了讓人通過的木橋,沒等申浣浣帶著他繞過去,孫上隴十指緊扣的握住她,然後輕輕一帶,兩人如流雲越過了那溝。

「嘩,好好玩。」

似乎不管她長到了幾歲,那孩子氣總還在。

看見她笑,他面上也跟著浮上淺笑。

「你可以把冷水變熱水,又會輕功,說一下,你是不是也跟江湖的人很熟?」

她忘了自己的手還在人家的大掌里,興奮得說得比手畫腳。

「能讓妳高興,我可以什麼都是。」他不想放開她的手。

她的手跟以前一樣,並不特別柔軟,也不細致,但柔韌豐潤,那是一雙肯勞動的手,可以的話,他不要放開。

不過她還是發現了。她像甩麻翻一樣的想甩掉他。他到底要握到什麼時候啊?不過,一對上他的視線,她本來一肚子罵人的話憑空不見了。

他的眼神為什麼那麼哀傷?再仔細看,惆悵、懊悔……許多她沒辦法明白的情緒,紛飛過他的那雙大又好看的虎目。

有什麼不明的感情在她胸腔里醞釀著,酸酸的,說不出的澀意。

她安靜了下來。

好吧,看在他剛才的好意,她的手就借他牽一下好了。

「說好了,只借你一下。」討厭,她干麼心軟?

孫上隴笑出了白牙。

可申浣浣下這決定的時候,當然沒料到他這一牽便是一整天。

「我再也不會讓妳感覺到一點孤獨。」

他這麼說。

除了教導虎兒兵法布陣外,孫上隴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陪申浣浣。陪她鏟牛大便,陪她刷洗欄桿,陪她去河里模蝦,陪她擠牛女乃,就連熬藥粥讓她滋補身體,他都參了一腳。

他怎麼看都不像那種肯下廚的男人。

申浣浣當然不知道這藥單可是司徒雲潤開的,飛鴿傳過來後,孫上隴又給施幼青看過?刪除加減,轉了好幾手才熬成補品進到她嘴里的。

他發現和她一起做事都很有趣。

他很少陪她做過什麼,以前總是忙著軍務,忙著突發狀況,調解兵士的問題,忙著捍衛國土,從東境打到西邊,從春天到冬天,無止境的忙碌。

他甚至很少去想到她的心情。

他得到的都是她的付出。

但是現在,他陪她吃了粽子,烤了月餅,還吃了湯圓,然後摘了院子里的如美人簪在她的耳鬢上。這就是花前月下嗎?申浣浣覺得,自己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麼圓滿過。天上的北斗七星亮得讓人舍不得眨眼。

「這種生活要是可以過一輩子多好。」她贊嘆,人軟軟的癱在草皮上,一旁睡著野累了的虎兒。

「可以的,妳想,我都陪妳。」孫上隴看著她的眼楮,瞬也不瞬。

她被他彷佛能透視人心的目光這麼一瞧,不禁渾身微微一震,「如果我要天上的星星呢?」

「我知道有座山叫無垠,听說它是世間最靠近天的山峰,妳想要,我去摘。」

這簡直是傻話呵。

申院洗去掩他的嘴,她的心負擔不起這樣的細致溫柔,她奉上了自己的唇。

人心肉做,將近一年的時間被如此呵護,她要是不被感動就真的不是人了。

孫上隴又喜又驚。

她的味道和記憶中一樣,軟軟的唇,馥郁的滑女敕,甜甜的,香香的。

有種不真實的幸福感涌上申浣浣心頭……她曾經也擁有過這樣的幸福吧?閉上眼就能想起他掌心的溫度和唇邊的氣息。以前她忘了,可是如今她確定自己是愛著這男人的。

「和我一道回袞州去好嗎?」著迷在她清麗剔透的笑靨里,他笑得纏綿。

「那里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好?」

「妳要是去了會愛上那里的,青山綠水,風土人情,一草一木。」

這幾年她就在莊子里打轉,什麼地方都沒去過,想想,人嘛,出去長長見識也好。

她爽快的答應點頭。

孫上隴顯然沒預期到她的干脆,怔了那麼一下,他霍地抱住她,聲音里充滿被沖昏頭的喜悅。

「那里有好多人等著想見妳。」

「嘆,先說好,我可不是猴子,不是拿來耍猴戲的。」怎麼听起來像是要見家人那麼慎重?

「獻寶也不成嗎?」

「你已經有個小寶貝了還不夠啊?」她指著被衣裳包成蛹的虎兒。「先說好,我只是純粹去作客,其它都不管喔。」

「妳是我另外一個重要的心肝寶貝。」

「說這種話可是要負責的,你不會每個女人都喊寶貝吧?」

「我沒有別的女人,這輩子就只有妳一個。」

「听起來怎麼好像你很吃虧的樣子?」

「妳忘記我可是被妳強去的,我的貞操妳要負責,所以我哪敢有別的女人?」

他說得似假還真,但這種事怎麼對證啊?!

申浣浣听得一頭霧水,最後一拳打過去,「最好是這樣啦〞」

听說要回袞州,孫崇虎樂得跟什麼似的,整天就在他娘腳邊打轉,喜得見牙不見眼,一直到出發那一刻,才在他爹的制止下停止了狂喜的行為。出遠門,該打點的事不少,孫上隴卻只吩咐申浣浣,隨身帶幾件換洗的衣物就好,其它都不用她操心。他準備了一輛舒適的大馬車,外表無奇,里面卻應有盡有,夾層里吃喝玩樂的細雜什物一樣不少,滇紅軟榻可長可短,只要她累了隨時可以休憩,也不過幾天工夫,他就能弄出這樣的大車來,真可以說神通廣大了。

直到要出發的這天,申浣浣才看見車隊。

「這麼大費周章,不就我們三個人嗎?」數一數大馬車後面,還有一大三小的車,算是聲勢浩蕩了。

「有一些部下也要隨我一起回袞州,大家一起做伴熱鬧,妳說是嗎?」他沒說這些人大部份是鏢師,只有一小半是他的隨侍。

這麼多車,為的是要混淆視听,從這里到袞州起碼一個月路程,要在年關之前回到家,那麼一路上半點差池都不能有。

即使現在時局寧靜多了,但說他杷人憂天也好,多此一舉也可以,反正他不會再讓浣兒冒一絲風險。于是告別了莊子里的大家,車輪壓過碎石子路,留下兩行長長的車痕,一行人往北而去。以孫上隴的身份住驛站是最省心又安全的法子,但是他讓人沿路打听干淨安全的宿頭,包下整個客棧,無閑雜人等,車隊一到就可以投宿,安全無虞。

就這樣走了一個半月,除了車上有一個真正的小孩以外,還有一個玩心重的半小孩,又加上開始學習寵妻的孫大將軍,原來預計一個月出頭能到達,只好一直沒有期限的往後延。

幸好天氣轉冷了,冬雪一波強過一波,等申浣浣有天掀開車簾被飄雪沾到鼻子打了個噴嚏後,她終于有了要趕路的認知。

被大雪困在路上可不是好玩的。

一行人終于可以心無旁騖的直奔袞州了。

他們抵達的那天,已經是臘月十一。

新年將近的氣氛在袞州彌漫,申浣浣注意的,卻不是那些各家各戶忙著的腌白菜、蘿卜,采買各種過冬食品的忙碌景象,她被飛檐翹角的吊腳樓,河上無數停泊的畫舫給吸引住,人攀著車窗,身子一直往外探,要不是有孫上隴盯著,她準會因為太過專心看風景而掉了出去,變成袞州的笑話了。鏡江水面反射著日光,怕看久了會眼花,他不讓她看太久,撩起車簾指著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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