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轉過身來,瑪麗臉上的驚異和尷尬,令以往籠罩在凱特心頭的陰影煙消雲散。她歪著頭,微笑起來,愉快而溫和。「噢,是的,我同意。情況就這樣,我喜歡現在這樣兒。看看所謂的‘真實’世界,一大群白痴在不停地制造錯誤,當他們蠢到極點時,結果讓世界變得一團糟,然後,他們就大吵大嚷,帶來溫室效應,這不啻是人類的自我毀滅。」她在餐桌前坐下。「請坐,但願你喜歡這些明蝦和魚片。寶貝今晚想顯顯身手。」她用小叉戳住一只凍蝦。「我們早就知道污染在這個世界上橫行,可是那些商人們和政府機構采取什麼行動了嗎?沒有。極度的頑固或愚蠢或兩者兼而有之,表明毀滅地球能給他們帶來巨額利潤,這就是他們行動的《聖經》。」
忘記了尷尬,瑪麗拿起她的叉子。凱特蘭德‧弗克絲是一個迷人的女人。她的語氣果敢,像孩子般地坦誠。當然,她的思想是尖銳的,直截了當。
「你是否意識到或至少想過,有許多改變世界的發明被埋沒,就是因為必須靠工廠或其他部門支持,才能實現。再看看電腦,都被瞎擺弄。它們大多被窮酸文人使用,就像在日本流行的那樣。其實,電腦可以做成千上萬的事情,可他們卻不用;相反,有許多不適于使用電腦的事情,他們卻不斷增加線路。不知你是不是意識到絕大多數水利、能源系統已經電腦化了?假如一個恐怖分子適當地懂點電腦,這個世界上的多數城市就可以被他污染或是毀滅掉。」
太可怕了!「該不會吧?」瑪麗下意識地說道。她已經吃完了她的明蝦。
凱特點了點頭,「你的回答就是我為什麼要呆在這兒而不是呆在那兒的原因。大多數生活在世界上的人,對他們自己的世界知之甚少,或者一無所知。這叫我膽戰心驚。所以,如果你願意就稱我古怪精吧。」凱特按了一下按紐要開胃酒。
瑪麗打量著僕人一般的機器人。這種日立牌機器仿造了人的外形和凱特的聲音。愛屋及烏,瑪麗對這項杰作欽佩極了。她的心被凱特擾亂了。聆听這位天才觸及人類靈魂的演說,瑪麗愈發渴望她說下去,她和她的思想都令瑪麗著迷。問題是怎樣才能接近凱特蘭德。她必須從什麼地方開始著手了,要是能找到什麼共同點就好了。忽然,她暗中詛咒起那份單薄的報告。有關凱特的情況,除了電腦方面的貢獻,沒有任何關于她私人生活的描述。
「你多大了?」
凱特抬起頭說︰「三十一,怎麼?」
「你顯得更年輕一些。」大多數女人喜歡這樣的恭維,瑪麗顯然想從這點下手。
「命中注定。」凱特微笑地看著吃驚的瑪麗,喜歡她選擇的談話路子,但同時也覺察到她這樣做不會是無緣無故的。「你干嗎不直接告訴我你來這兒的目的,我好直接告訴你,我沒時間去干你們的事。然後,你就不必費力去猜,我還有盲目的一面,我想,西蒙準沒把這一點告訴你了,找條順路出去告密去吧。」
瑪麗感到就像被一個手上沾了甜果醬的孩子拉住了手,她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凱特。凱特照舊吃她的飯。瑪麗看了凱特一會兒,意識到凱特已經把排球打過網,不打算再做什麼了,除非把球再發過去。羅伯特才是唯一有耐心和能力的對手。她會心地微笑起來,多麼希望馬上看到羅伯特和她在這間瓖木板的房間里對壘,讓她嘗點厲害。于是,瑪麗拿起自己的叉子,依然彬彬有禮地說︰「因為我已經告訴了寶貝,我是桑頓國際企業的總裁羅伯特‧桑頓的助手。」她等待著由桑頓企業引來的肅然起敬的回答。毫無反應。「你听說過我們嗎?」
「當然。」凱特盯著她,等待下文。西蒙一定了解她這點脾氣,對委托人總是過于直截了當。
「我的上司需要你特殊的才能。我們擁有一家多國公司和一套問題多的電腦系統。平時,只有33.6台電腦在爬行,勉強支撐著。你能夠用你那靈巧的手為我們設計一套專用獨立系統。而且,我的上司還需要一套視听安全網絡裝置。」
「錢也不成問題。」
「不行。」
凱特端起紅葡萄酒杯,慢慢地啜著,仔細地品嘗它的滋味。「正常情況下,我不會讓你進來見我,我一向不直接和人打交道,所有的事務都由寶貝通過我在加特林堡的公司來辦理。只有我偶爾高興的時候,那還要看你如何約我。憑借我的電腦系統說個‘不’字,不會惹來任何麻煩。如果有一天我不工作了,那我也就不要錢了。我隨便得罪人是因為我不願為任何人循規蹈距地工作。我只干我感興趣的事。簡單地說,我是個目中無人、頑固不化的家伙,經常找不到眼鏡,總要依賴寶貝幫忙。」
無論如何,瑪麗的戰斗計劃被凱特冷靜的性格自我描述打敗了。原指望用「桑頓」這個詞打動她,誰料激不起任何波瀾。
「很簡單,你的難題可以請其他的高手來解決,如果你需要名單的話,我會讓寶貝在你離開之前印一份給你。」
「但是,你是最出色的。」
「溢美之辭並不準確,所以我要告訴你,其他人也行,至少他們會幫你聯想。」她悠然地微笑著,飲完了她的葡萄酒。
瑪麗嘆了一口氣,明白自己不是面前這人的對手。「他不會讓這事就這樣罷休。他派我找最出色的人,而你正是,他是個不準說半個‘不’字的男人。」
「但我是個不屈服于任何婬威的女人。」凱特朝瑪麗吃了一半的牛排點點頭,問︰「你吃完了嗎?」
她看了看盤子里的食物,食欲早沒了,「完了。」
「好,甜食是我最喜歡的一道菜,今天,我猜,一定是蔗莓女乃油蛋糕。我想你會喜歡的。」
「你的意思是告訴我,你就在那兒陪那女人坐著,大吃了一頓,根本沒法說服她到我們這兒來?」羅伯特滿月復狐疑地逼問。他直盯著瑪麗,仿佛她丟了魂似的。
「要不是曾經在那兒呆過,你就不會把西蒙‧達特曼形容她‘怪癖’當作戲言。她給這詞下了個全新的定義。那幢房子那麼奇特,寶貝是個什麼?就是在最新的未來世界電影里也想象不出來。那幢房子里聚集了幾個人形機器。如果你需要什麼,只要大聲說一聲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機器去做。」
羅伯特從椅子里彈起來,踱來踱去,喃喃沉吟著,「名單上另一個怎麼樣?」
「他說他能行,他的報告就堆在你的桌子上。」
他瞥了一眼文件夾,怒不可遏地推到一邊,「他就是下一個最佳人選?」
「是的。」瑪麗顯然比羅伯特對此人更不感冒。「凱特蘭德‧弗克絲才是最佳人選。但不知你怎麼能搞到她。我花了四個小時,陪她呆在那兒,唯一的收獲就是︰凱特之所以肯見我,主要是想听听世界上另一種聲音。」
羅伯特停止了踱步,轉身盯著她,「她長得什麼樣?」
「挺漂亮,」瑪麗平淡地說︰「忘掉這些吧,想用你那戰無不勝的桑頓魅力打動她,來一段浪漫故事?算了吧,這女人他媽的那麼理性,像一座冰山鎮壓在噴薄而出的火山頂上。」
「沒有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會理性到那種地步。」他回答說,腦袋里充滿了那些愚蠢的羅曼蒂克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