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女喜嫁 第7頁

他朝她伸手,「阿月。」

江曉月走過去,將自己的手遞給他,溫子智握住她的手,微一用力便將人拉坐在自己床頭,一把抱住。

江曉月卻是微微側了臉,蹙眉道︰「這是喝了多少酒。」

「阿月嫌棄我了。」他在她頸側輕蹭,小聲抱怨。

「嗯。」她承認得十分坦蕩。

溫子智不由得輕聲笑出來,「阿月,你真是一句話好話都不給我。」

江曉月推他,「放手,我先把披風解下。」

溫子智乖乖放手。

她將披風解下,起身搭到一旁的衣架上,又重新坐回床邊,只這回卻坐得遠了些。

「阿月,你嫌棄得也太狠了啊。」溫子智哭笑不得。

「你要這麼同我說話,還是要起身?」

「阿月幫我洗漱?」他試探地問。

江曉月點了下頭,「好。」

她起身到外面去問石墨要東西,溫子智便倚著床欄看她忙碌。

這時節的井水已經有些冰,石墨直接幫著兌了熱水端了過來,江曉月端了水進屋,捧濕了帕子去伺候未婚夫淨面。

溫子智提前享受到了被妻子服侍穿衣的待遇,只覺她一雙縴手在自己身上動來動去,為他梳攏長發,束好發髻,簪上玉冠。勾得他心思亂飄,卻將他收拾得俐落又細致。

她又陪著他吃了些吃食,宿醉厲害的溫子智胃口很差,但有美人作陪,還是勉強吃了些。

飯後,他牽了她的手出屋往書房去,石墨趕緊進去收拾床褥。

書房對江曉月來說,有點兒不堪回首,一進去臉就不自覺地紅了。

春柳非常識趣地沒跟過來,待在遠遠的地方,卻又保證自己可以听到姑娘的召喚。

溫子智從書架上抽出那本自己寫的游記給未婚妻,江曉月接了,他便如同故意一般,摟了她到書案後落坐。

江曉月身子立刻便有些僵。

溫子智笑聲染上幾絲,摟緊她的腰,「你看書,我陪著你。」

她不大相信他。

果然,溫子智的手從她上衫寬大的袖口探入,模到了她膚質細膩的手臂,慢慢摩娑著,啞著嗓子道︰「跟你不敢在床邊,怕忍不住。就這樣坐著,讓我解解饑。」

江曉月心頭亂跳,她听懂什麼意思了。

溫子智連日飲酒,今日精神實是不濟,否則也不會她來了都還未起身,即使起身也是怕自己在床那麼個曖昧的地方真的犯起渾來,不得不勉強自己穿戴整齊,陪未婚妻小坐。

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不起身,她坐上片刻便要離去,可他一起身,她便不好早早就走,能夠多陪他一些時間。

發覺他只是摟著自己,至多模著手臂,江曉月總算放下心來,專心去看手中的游記,只是書看著看著,漸漸肩頭發沉,她側頭看去,才發現未婚夫竟然摟著她就這麼睡著了。

這人也是傻,明明疲憊,卻也要和她在一起嗎……

「溫子智……」她輕聲喚他,伸手推他。

溫子智被驚醒,不由得伸指揉了揉眉心,「阿月。」

「不舒服便去歇著吧。」

溫子智有點兒失望,「你要走?」

江曉月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去睡,我在一邊看書,不走。」

溫子智一下便笑了,湊過去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將她一把抱起,「走,回房去。」

江曉月無奈,心卻有點發軟。

果然,這男人是怕她就此離去,才強撐著起身的。

床褥重新鋪好,這次是由江曉月給他鋪好的。

頭上梳好的發髻打散,溫子智月兌衣上床安枕,江曉月也沒另找坐椅,坐在他床邊捧卷而讀,信守承諾陪著他。

在未婚妻淡淡的體香中,溫子智踏實入睡。

時間似乎一眨眼便到了中午,情況特殊,石墨便沒進來,而是讓春柳進來問話。

江曉月看了眼還在睡的未婚夫,拿了主意,「就擺在屋里吧,讓石墨打些水來,我把人叫醒讓他多少吃些。」

「是。」

春柳轉身出去傳話了,江曉月轉頭叫溫子智。

在少女溫柔的輕喚下,溫子智睜開眼楮,伸手將她拉到眼前,自然而然地在她唇上親了一口,招來江曉月不輕不重的一巴掌。

溫子智回過神來,失笑,被她扶著起身,心道︰果然是睡迷糊了,還當是婚後了。

重新淨了面,也沒有重新束發,只以發帶松松在身後系了,溫子智披了一件外袍,陪未婚妻去用午膳。

宿醉後的人胃口都不好,廚房特意給做了些爽口的菜品,可即使這樣,溫子智也沒多少食欲,也就是看著秀色可餐的未婚妻多往嘴里塞了些飯菜。

上午多睡了時日,下午他的精神便明顯好了許多,隨便套了外袍,便歪在起居室的軟榻上陪未婚妻打棋譜玩。

江曉月瞧了瞧這特別不見外的居家模樣,也是有些無語。

注意到她的表情,溫子智促狹道︰「很快便要天天見了,阿月就當提前適應一下。」

江曉月抿嘴,竟無力反駁。

溫子智卻沒就此打住,往兩人中間的方幾湊了湊,說︰「那阿月私下什麼樣呢?我很好奇啊。」

江曉月表示並不想搭理他。

溫子智也不失望,有一搭沒一搭地逗弄她,最後把江曉月惹急了,撂狠話。

「溫子智,你再這樣我就走了。」

溫子智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吧,這就是老婆沒娶進門的壞處,一言不合就要走人。

他還留不住。

第四章  犯了大錯被冷待(1)

今冬第一場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將整個京城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如此冬日窩在溫暖的屋內,烤著炭火,抱著火爐,翻看自己喜愛的話本,是件特別幸福的事。

「阿月,妹妹,阿月……」

江曉月所有的愜意都在自家大哥宏亮的大嗓門中消失殆盡。

「世子。」春柳給來人見禮。

江曉峰日常忽視,直奔正坐在榻上朝自己看過來的妹妹,「阿月,虧你這時候還坐得住?」

「我為什麼要坐不住?這麼沒頭沒腦的,哥……」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江曉峰一把拉起妹妹,「快跟我走。」然後想到什麼,又對一旁同樣一臉不明所以的春柳吩咐,「快幫姑娘找件斗篷。」

「哦。」春柳趕緊招呼小丫鬟去找。

小丫鬟把斗篷拿來,江曉峰胡亂給妹妹披上,拉著她就往外走。

春柳急忙跟上去。

江曉月一直到府外上馬前才系上了身上斗篷的帶子。

大哥這麼心急火燎的,她是真被搞得一頭霧水。

可誰讓這是她大哥呢?

雖然完全雲山霧罩什麼都不明白,但江曉月還是跟大哥一起騎馬去一個地方。

春柳沒被帶上,她只能目送世子帶姑娘出門,片刻後,似想到了什麼,她急忙跑回府,去找夫人。

夜風很冷,馬跑得很快,當看到群芳館的招牌時,江曉月有點兒傻眼。

大哥帶她一個姑娘家來青樓干什麼?就算要來,能不能也讓她換身男裝?

「妹妹,下馬。」

吸口氣,來都來了,江曉月翻身下馬。

兩個人的馬由同他們一道來的伯府護衛管理,江曉月將斗篷帽子戴上跟在大哥身後走進了群芳館。

江曉峰的目標很明確,二樓的某個雅間。

今晚有一幫士子在里面飲酒作樂,「砰」的一聲,門被江曉峰直接踹開,里面飲酒作樂的人驚到,紛紛朝門口看來。

江曉月在人群中精準地看到未婚夫,她想自己知道大哥為什麼拉她來了,這是——抓奸!溫子智身邊坐著位濃妝艷抹千嬌百媚的花娘,那衣服跟只披了塊紗的區別不大,里面的肚兜艷得明明白白,身材不錯。

美人先前正在勸酒,然後被她大哥無情地一腳給踹得暫停了。

「溫子智,你對得起我妹妹嗎?你們馬上就要成親,你現在居然跑來喝花酒?」江曉峰直接朝某個花心渣男大步走去。

江曉月趕緊追上去,拉住大哥。

「妹妹,你別攔我,看我揍這個臭男人給你出氣。」江曉峰擼袖子,亮拳頭,有些不滿被妹妹阻攔。

溫子智本已站起身,就待過來解釋,結果听到這個聲音,人一下愣住,然後定楮去看,裹在黑色斗篷里的可不正是他家未婚妻,可她根本連個眼尾余光都沒給他。

「你怎麼來了?」他疾步上前,完全無視大舅哥鐵拳的威脅,直接一把將人拉到自己身邊,拉著就往外走。

「姓溫的,放開我妹子。」江曉峰一瞧,這還了得,趕緊追上去。

把未婚妻拉出那幫人的視線範圍,溫子智道︰「我只是陪朋友來喝酒,那花娘不是我叫的,她只是正好來勸酒。」

真是挨千刀的巧合,有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

「這種借口你當我們的眼楮是瞎的。」江曉峰怒不可遏。

江曉月倒是很平靜,平靜得都有些冷漠,「真是好巧。」

溫子智自己都有些詞窮,可事情真就那麼巧。

他焦急地說︰「阿月,你信我,我真什麼都沒做。」

江曉月用力甩開他的手,蹙眉厭惡地看他,「一身的脂粉味。」

溫子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著火了……著火了……」

群芳館突然亂了起來,嘈雜的聲音自後院響起,很快蔓延到前面,奔跑、喊叫……所有聲音混雜在一起,火中還有嘶吼、有哭、有笑,那種同歸于盡瘋狂的笑。

溫子智擁著未婚妻跑出群芳館時,大火已成燎原之勢,不可阻擋,許多人衣裳不整地跑出來。

看著那沖天而起猶如潑了油的火勢,江曉月內心毫無波瀾,這種藏污納垢之所,不知藏了多少罪惡。

軍巡鋪的人趕過來的時候,只來得及將群芳館與周圍的其他建築隔離,卻只能看著群芳館在大火中燃燒,成為一片火海,變成一處暗夜中最為矚目的光源。

潔白的雪依舊在下,可卻彷佛根本壓不住這火,它燒得那麼旺,那麼旺,將一切雜音燒盡……

寂靜的夜,人聲已稀,只余軍巡鋪還在堅守,害怕死灰復燃禍及街坊。

「哥,我們回家。」清清淡淡的聲音如同落雪一般透著一股涼。

江曉峰猶如被啟動的雪人一樣,抖抖身上的落雪,聲音都帶了些驚恐,「好。」

溫子智伸手去抓,卻抓了一手空氣。

黑色的斗篷在他眼前滑過,那縴細的身影似夾帶著風雪的寒涼刮上了馬背,一聲輕叱,雙腿一夾馬月復,便在他面前揚鞭催馬而去。

溫子智的心突然發慌,莫名其妙無法控制的慌,這讓他追了過去。江曉峰慢了妹妹一步,被飛撲而來的準妹婿拉住了馬僵。

「做什麼?」他現在對溫子智可沒什麼好臉色,成婚前夕跑來喝花酒,是想打誰的臉?

溫子智毫不在意他的態度,易地而處,他態度不會比對方好多少,「大哥是先在樓中看到我才找阿月來的嗎?」

「怎麼可能,我要是先看到了直接就進去打你了。」

「是誰告訴大哥的?」

江曉峰皺眉,「你還想報復?」

「大哥,這件事不對,從頭到尾都不對。」溫子智只能這麼說。

「呵,我不听你廢話,你也別叫我大哥,這門親事成不成如今還不好說。」

溫子智被他劈頭蓋臉抽來的一馬鞭驚得本能一閃,然後他也如之前的未婚妻一般飛馬而去,毫無留戀。

「溫兄。」一個人從暗處緩緩走了出來,一身的狼狽與蕭索。

溫子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那人慘然一笑,「聰明如溫兄,就算一時被蒙蔽,也不會永遠被蒙蔽,今晚我是故意拉你來做陪的。」

「為什麼?」溫子智只是這麼問。

「為什麼?」那人臉色突然扭曲瘋狂起來,「為什麼你從小便敏而好學,為什麼你出身勛貴豪門,世家名門?為什麼你心有所愛,便能得償所願,而我卻被棄如敝屣?為什麼……」

「我一直當你是好友,從未看輕你半點。」溫子智只是在對方發泄一般的嘶吼後平靜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轉身離開。

有些朋友,走著走著就散了……嫉妒使人瘋狂,使人面目全非。

今夜的雪莫名讓人冷到骨髓,滲人的寒。

一路飛奔回到忠勇伯府的江曉月看到了母親身邊的桂嬤嬤倚門眺望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嘆。

「姑娘哎,這可怎麼話說的,這大冷天的,臉都凍青了,手也這麼冰,可叫嬤嬤心疼……」桂嬤嬤一把抓住自己看大的姑娘,滿心滿眼的擔心。

「嬤嬤,我沒事。」

「你有沒有事,老奴怎會不知。」桂嬤嬤嘆口氣,「走,夫人也還擔心得沒睡,等著見姑娘呢。」

「嗯。」

桂嬤嬤握著她的手,路上不時幫她搓搓,等到半路小丫鬟送來手爐才忙不迭塞到姑娘手里,讓她焐著。

這大半夜鬧得闔府不得安寧,心慌意亂地顧東不顧西。

听到姑娘不肯離開就遠在周邊看著群芳館燒,伯爺夫妻和他們身邊的心月復便都知要壞。

群芳館那等藏污納垢之所,哪里受得住他們家小祖宗那麼大一尊佛?

果不其然,群芳館就在大伙兒的眼皮底下化為烏有,估計這會兒還在冒著余煙。

「我的兒啊——」忠勇伯夫人一見女兒走進來,撲上去就抱住她,「身子怎麼這麼冰,快拿火盆過來,拿熱水,不,拿姜茶來。」

江曉月只是一言不發地任由母親忙亂。

忠勇伯擔心女兒,卻也知此時此刻母女私下才好勸解,一個七尺威猛大漢搓著手躲在隔間不敢出聲,只能豎起耳朵听——

隨後回來的江曉峰也躡手躡腳地躲在門外听。

「阿月……」看著木頭人一樣呆坐著的女兒,忠勇伯夫人的心一陣一陣地揪疼,「你心里有什麼不高興的就出來的,有娘在呢,還有你父兄,我們都會為你做主的。」

隔間的伯爺,門外的世子都默默點頭。

在忠勇伯夫人都快要哭出來的時候,江曉月終于開口了,「娘,我沒事,只是跟大哥去看了些不知所謂的東西罷了。」

這還能算沒事?

父母子三人听得都暗暗叫糟,某人連人都不是,直接就成了「不知所謂的東西」,一座群芳館顯然並沒有抹平她的怒火啊。

「天晚了,我回去睡了,娘也早點睡。」

「啊……阿月,你不打算解除婚約嗎?」

「沒那麼容易,先不嫁吧。」

也是,十天後就是婚期了,如今卻出了這檔子事,婚禮怕是沒辦法如期舉行,解除婚約的話,似乎也還得扯扯皮。

畢竟在世家大族來看,男人逛逛青樓,吃吃花酒什麼的,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事。

「阿月——」忠勇伯夫人憂心地又喚道。

「娘,我真困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哦,那好吧,你回去好好睡,別胡思亂想,萬事都有我們呢。」

江曉月朝母親展顏一笑,「我知道。」

她走出門,一扭頭就看到一臉訥訥的大哥,不由得失笑,「哥,沒事,我很高興你拉我去看,有些事瞞著才不好。」

「那你好好休息。」江曉峰勸慰了聲。

「嗯,天冷,大哥也早點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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