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婢 第16頁

也許,她留下來還可以為他做些事,至少當刺客的刀鋒再砍向他時,不管他肯不肯、願不願,她還是會沖上去為他擋刀。

其實眼下她也還有件重要的事,若離開了這里,只怕也不方便做了,那就是透過他,結識仇人許德亮的兒子許翰雲。

如今許翰雲雖然不記得兩人小時候的事,但似乎對她頗有興趣,她絕不能錯失了這天賜良機。

好吧,就這樣決定了,倘若是天意要讓薛家留下她這個活口來報仇,那麼就讓她完成自己的使命吧。

至于和殷玉書這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昧感情,假使她做不到收放自如,那就讓她厚顫無恥地多在他身邊棲身一段時日,再多貪戀一會他的溫情吧。待她完成要做的事情之後,她就會走得干干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殷玉書也是一夜未眠,卻並不是因為薛琬容的事情,而是為了刺客。

兩名屬下都已經從各自被派遣任務的地方回來,也分別帶回了消息。

諸葛涵道:「九門提督說,這件事他已經壓下來了,對外就說是江湖爭斗,但必須上呈給皇上知道。」

羅漢庭則說:「我去兵部的時候,丁大人還不在,但我已經和兵部侍郎朱大人打了招呼,朱大人答應全力幫忙偵辦,所有相關卷宗都將在今晚調出,爺如果要查看,隨時可以去兵部查閱。」

「讓他們自己查去,我暫時不便出面。」殷玉書沉吟著,「只怕明天免不了要入宮一趟,和皇上交代清楚這件事了。」

「可是……親城大捷,爺受傷之事皇上始終不知原委,爺若和盤托出,會不會有故意欺瞞皇上的嫌疑?」諸葛涵有些擔心,「之前爺入宮面聖,也沒有和皇上說這件事吧?」

「原本我是想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不公開自己受傷之事,這次潛入我軍的刺客到底是誰派來的還不清楚,此人也許是我殷家的宿敵,也許是朝內看殷家不順眼的政客,我若是告訴皇上,只怕滿朝文武就都知道了。但現在既然刺客追到了天城,已經威脅到天子腳下,我再不稟告,就是真的欺瞞皇上了。」

「老將軍那里……也還不知道吧?」

「這種事暫時沒必要驚動他。」

「可爺受傷之事,末必能一直瞞得住。」

殷玉書沉默片刻,忽然說道:「這件事先放一邊,諸葛,你替我去查件事。」

「什麼事,爺?」

「最近在城中的大戶人家,有哪家是突遭變故、舉家敗落的?」

羅漢庭不解地問:「查這個和咱們的案子有關嗎?」

「是和一個人有關。」殷玉書淡淡道,眼前仿佛看到一雙盈盈淚目。那丫頭到底是從何處來?又究竟是誰?直覺告訴他,她絕非是個普通丫環這麼簡單。

她是冰雪聰明的一個人,卻在生活上全無經驗;她對人情世故非常了解,可卻又謹慎不安得像是隨時都會被任何人事驚動。

她總像是在逃避什麼,包括逃避他追問的眼神。如果他下定決心要一輩子將她留在身邊,那就必須知道這件事的答案,這遠比知道刺客是誰更重要。

薛琬容雖是被殷玉書帶進府的下人,但因為他特別「關照」過,所以府內沒有人敢給她派什麼活兒。

對于她的身分來歷,不少人也紛紛揣測,將軍身邊從來不帶女眷,殷家的下人也多是男丁,除了小姐有幾個丫鬃、老夫人的院內有幾個丫環和老媽子之外,殷家是個絕對陽盛陰衰的地方。

因此入府之後,她始終處于無所事事的狀態,殷玉書出門時如無特別交代,也不會帶她一起去。

而殷玉婷因為一開始和她鬧了那件不算愉快的買點心小事,也就不找她了。

這樣無名無分地住在將軍府中,她心中也著實不安,偏偏只要她去找管家要差事,管家就一陣苦笑。

「琬兒啊,將軍既然說了要你暫時養傷、不用做事,你就別為難我了。」

「可我那點小傷早就好了。」她急切地表示,「哪怕就是廚房打個下手也好,好歹讓我做點事吧。」

避家很為難地說:「不是我不給你派活兒,是你萬一受了點傷,將軍會怪罪我的。廚房那種地方,也不適合你去。」

薛琬容無奈,只好另尋他法。

路過一個跨院的時候,正好一名丫環跑出來和她迎面遇到,也沒看清她是誰,劈頭就問道:「老夫人要的銀耳湯怎麼還沒有做好?你去催一催。」

她欣喜不已,想著自己終于有個機會做事,忙答應著轉身就跑。

但她不知道廚房在哪里,好不容易才拉到一個家丁問去廚房的路。

家丁訝異地看著她,「你是新來的?要去廚房做什麼?」

「老夫人要的銀耳湯還沒有送到,要我去催一催。」她答得理直氣壯。

家丁還是古怪地看看她,不過也指了路。「沿著石子路一直走,看到那排藍瓦的房子就是了。」

薛琬容到達廚房門前時,听到里面傳來說話聲。

「這次買的銀耳實在不好,銀耳湯真是做不了了,你們誰去和老夫人說說,改成別的湯行不行?」

她站在廚房門前,伸頭看著里面忙碌的人們,輕聲說道:「若是銀耳湯不行,換成枸杞青瓜煲花膠呢?也適合年紀大一點的人喝。只是要用雞湯,不知道這里有沒有?」

廚房里管事的人回過頭,不解地問:「你是誰啊?」

「那個……老夫人問幾時湯能做好?」

避事人頓足道:「你們看看!居然讓老夫人問詢了?!幾時咱們廚房做事這麼慢手慢腳的?這丫頭說的對,銀耳湯沒有了,哪怕換道別的湯,也比半天什麼都沒有,讓老夫人空等一場好。」

旁邊有人說:「雞湯和青瓜倒有現成的,可是雞湯會不會太油膩啊?」

薛琬容回道:「不會的,如果點幾滴白醋提味,再用荷葉蓖一下上面的油脂,喝起來是很爽口的。」

避事的人猶豫一下,「好吧,就先這麼辦。你們幾個快去把雞湯和青瓜準備好,花膠只怕還要外買。」

她又提議,「咱們府外隔一條街的孫家魚鋪,每日有現成的花膠,都是用最新鮮的魚膘做的。」

避事之人笑道:「你這丫頭知道的還真多,不錯,我就是要去孫家魚鋪買。」

薛琬容看著一群人又忙碌起來,廚房管事親自去買花膠,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氣喘吁吁的跑回來。各樣食材都已準備好,他親自上陣,雖然這湯並不常做,但畢竟是有本事在身的人,沒過多久就做好了。

但他猶豫著,問向左右,「誰把湯送過去?」

薛琬容看眾人都面有難色,想來是因為擅自改了湯品,怕老夫人怪罪。而這湯本就是自己推薦的,所以她便自告奮勇道:「既然是老夫人叫我來問的,那當然是我送過去了。」

避事之人長時一口氣,將托盤放到她手中,「你是新來的吧?要說這送菜送飯的事不該你去。你自己要小心,別弄灑了。」

她連聲應著,小心翼翼地端著湯往回走,一路上偶爾有路過的家丁,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讓她甚至以為自己今天是不是穿錯了衣服。

待走到剛剛離開的跨院門口時,那里早站著一名婢女,一見她就急不可耐地沖過來。「怎麼這麼慢?」婢女打開湯盅蓋子,驚叫一聲,「呀,怎麼換了別的?老夫人每天下午喝銀耳湯,十幾年都不變的規炬,他們竟敢擅自改了?」

「因為今天的銀耳不好,廚子不便做銀耳湯,這湯我嘗過,味道是不錯的,所以才推薦給廚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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