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直路 第51頁

阿玖跟她提過,周文晟以為這是一男一女所設計,他便順水推舟,令周文晟更加相信自己的眼楮。

他只信他自己,所以,他信徐直毫無疑慮。

徐直的神色奇異,露出詭異的笑來,她模上嘴角,知道這樣的笑容是開顱後第一次出現。

她走走停停,直到她走至偏遠的一角方停,這里是徐回離去後所保留下來的。

徐回命格偏陰,不喜人多的地方,這里她也少來,給足當時年少的徐回安靜的空間。現在仔細回想,徐家三姐妹,她與徐達、徐回相處的時日並不多,相較之下,姜玖、白華他們在她記憶力還佔多些……至于周文武,又跟姜玖他們有所不同,姜玖他們總是事事以她為主,少有違背的時候,她一回頭知道有個人在那里就夠,但周文武總是喜歡與她的意見相左,讓她不得不分心神過去……她慢慢地環顧徐回的住所,沒有任何的燭光,寂靜而無聲,雖然打理得干淨,卻依然能看出已有許多年沒有住人了。

她打開手掌,低頭一看,上頭微濕,她的眼底有迷惑,更有期待。

她舉步來到門口,輕輕的推開門,里頭也是一片漆黑。她沒有急著去看床上有沒有人,只是模上桌面的燭台,耐心的點上燭火。

瞬間,她的視線模糊,淚如泉涌。

細小的火燭剎那照亮了屋內,今晚她寫的墨跡就這樣攤開在上頭。

瞬間,她的視線模糊,淚如泉涌。

「大姑娘,我就想,你是發現了。那上頭,分明寫著我找到你了,阿玖。總算也有這麼一回,我終于看懂了。」

徐直提著燈籠夜行。

她嘴角一直微微笑著,心情極好,本想回後院,但怕驚擾了周文武的熟睡,一陣涼風拂面,她的帽子落下,露出她快及肩的青絲,碎發覆眼,她迎著風細細感受此時溫柔的涼風。

這叫溫柔,她心境平和的想著。

她腦中一片澄淨,再也沒有那自賽場後沉甸甸、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清的恐慌,如今,她的腦中輕松無比,沒有頭痛,沒有恐慌,無數的思考、記憶在腦中奔騰,各尋其位。從小她就喜歡這樣的思考,如今放下重擔,她腦中任何難題仿佛都能迎刃而解。

驀地,她張開美目,碎光在眸里流轉,她上前走了兩步又停下,燈籠不自覺的自她手里落地。

她拾了一塊石頭半趴在地上畫著,斗篷處處阻礙她的行動,她索性月兌了丟一旁,也不顧夜里有多涼。

很快地,地上的地圖成形,天下地形盡在她手中,她盯了半天,心跳加快,丟了石頭,就往書房快步而去。

書房里,一如夜里該有的樣子,烏漆抹黑。

她推門而入,點燃燭火。此時房里只有她一人,她也不怕,路經貯幣器時她掃過一眼,仿佛勝券在握。她走到書櫃前翻找著書冊讀了又讀,也沒坐下就繞到書桌前迫不及待地落跡,同時自言自語︰「我為了要證實天下四國本一家,特地提出禮樂還原問題,集眾人之力證實各國禮樂原貌確有相通之處,不止相通,甚至是相同。這表示,我推想的方向是正確的。」她又尋思著說道︰「不管孫時陽或者星官楊言,都是屬于四國之前那個天下的,歷史承接理所當然,為何叫人給掩去一切?除非那是有著不可告人之處。為什麼呢?再不濟的歷史,也有後人公評,是什麼歷史不能讓後人得知……因為有不同之處?」她眼楮乍然明亮,激動道︰「巨鳥非人間物,貯幣器上那個雕像也非人,非人卻能被天下人刻在貯幣器上,五官詳盡,衣著一同,這表示一同生活著,那,只有一個對于現在天下人不可思議的原因,就是——」

遺憾的嘆息聲,仿佛還處在自我的世界里。她慢慢的垂下眼,輕柔的拂過書紙。

「徐直!」

她心頭一跳,轉身一看,周文武正大步進來。

她一眼就看到他初醒的眼眸,西玄衣衫在他身上略亂,顯然是匆匆出門穿上尋她。

他目光掃過貯幣器,眼底透徹暴戾,當他來到徐直面前時,正要說話,卻見徐直眼神幽遠的看著他。

「為何一個人來書房?斗篷隨意丟在地上,燈籠也是。徐直,就算這是你思考的習慣,難道你就不會想想有人會擔心嗎?」他咬牙道。

她張開眼,看著他。「你會擔心?」未等他說話,她自動替他答了︰「是了,你會擔心。同墨、阿玖他們都會擔心。」

「……于他們何事?現在只有你跟我!」

這話一出,徐直終于知道連周文武也知道阿玖與同墨都活下來了,若在以往,她會以為姜玖與同墨是詐死想走,人既然要走,她也不留,如同當年的再臨。

直到這一回,她才知再臨詐死是為了她;姜玖、同墨幾度生死邊緣掙扎,與其讓她又喜又悲,傷心傷腦,不如確定他們都能活下去了再告知她這個喜訊。

「徐直,你又露出脆弱的表情你知道嗎?」他忍無可忍,冷笑道︰「是為了姜玖……」

徐直雙臂纏上他的頸子,主動吻上他的唇。他一愣,下意識地將她環上書桌,壓抑著自己回應的沖動,任她輾轉吸吮,最後兩人的嘴唇濡濕紅腫,周文武一言不發,呼吸卻微微沉重起來。

她尋思著說道︰「好像也不必上床才能親吻嘛。」

周文武看著她冷靜的表情。

她手指由模上他的眼角。「阿武,在西玄里,你一輩子就只能是我的後院人,我也沒法招贅你,或許袁圖說的半生淒涼就在此,沒名沒分……」

「袁圖是什麼狗屁!是不是半生淒涼我說了算……」

她眼一亮,說道︰「是啊,你說的也對。你在我這里,吃不了多少苦。當個皇子有什麼好?成天受些窩囊氣,還反抗不得。真有趣,有的人順了袁圖的神算,有的人卻是背道而馳,這種刻在骨子里的燦爛分明就是可以改變的……」

「誰背道而馳?」周文武心里有疑。不是他,也不會是周文晟,還會有誰?

徐直看著他。

他看著徐直。

徐直慢慢的環住他的腰身,令他暫時忘了方才涌起的猜忌。她埋在他胸前良久,輕聲道︰「阿武,當個皇子既不適合你,何不換條路走?說不得你會發現眼前一片美景。西玄皇室代我造的墓,在我終了時我不會進去……」

「什麼?」

她抬起眼朝他笑道︰「對天下人而言,那將是徐直的墓,你道百年後有沒有人敢盜?」

周文武聞言,眼底升起陰虐之氣。「誰敢……」真的有人敢!徐直手上擁有許多獨一無二的器品,甚至是述作、歷史……這些將陪著她壽終正寢入墓,將來會有多少人垂涎?

死後還要被人挖墳……他心里大恨。

「那墓室里講放著我一生的心血,傳給後世,至于要怎麼用就隨他們了。我另外私下找個好墓地埋了,不在西玄。我打算墓地不大,就一人容身而已,這個秘密唯你知情。周文武,將來沒有身份、地位的你若還是覺得眼前一片美景,那要與我共葬,雖說擠了點,也是可以的。」

……西玄二皇子,終于不知名的山頭,連個墓地也要不起……原來,到最後……他只是個生死相依的陪葬人?

徐直的陪葬人。

周文武對上她的美目。

「徐直,你就是個橫沖直撞的呆學士,如果不是我在四方館護著你,只怕你早就跟他們千里跋涉不知去了何處;如果狩獵那日不是我一力擋百,你哪來的生路可行?想來,來世你還是當個學士,我要不在旁護著你,你哪來縱情學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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