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姑娘 第12頁

板凳把大包袱暫擱角落,急急忙忙掀起神桌上的布簾窩了進去。

嘿,這里也有人,而且還是個女人。太暗了,板凳瞧不清她的長相,唯獨那雙亮晶晶的眼珠子,閃閃生輝。

「抱歉,我...」男女授受不親,她現在的裝扮,很容易讓人有不當的聯想,還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但,這兒就這點巴掌大,她再退再挪也還是得和那女子「摩肩擦踵」,同席而坐。

「沒關系。」女子的嗓音相當甜潤,听起來約莫二十上下年紀,操的是外地口音。

可奇了,這小小破廟里塞進了二、三十名大漢,僅只她一個女人,但全部操著相同的口音,難道說他們是一伙的?

嗯...好香!不是女人的脂粉味,而是...一種吃食,例如燒餅之類的東西。

板凳正餓得胃哭腸嚎,被這香味一震,益發地窮凶餓極,痛苦難耐。

「給你。」女子仿佛猜出她的專需要,倒很大方地遞給她一塊油餅。

「這...」素昧平生,有點不好意思耶。

「拿去。快!」女子見她猶豫不決,索性把油餅塞進她手中。

「呃...多謝。」怪人一個,送東西給別人也這麼惶急,像在丟棄什麼似的。

板凳接過油餅,發現它硬得很,想是擺放太久的緣故。這時候也計較不了那些了,先吃為快。

「把廟的四周,統統給我圍起來!」

這聲吆喝,嚇得板凳己塞進嘴里的餅,忙又吐出來,緊緊捏在手心。

「總捕頭,巡撫大人到了。」

「好,咱們先按兵不動,等候巡撫大人決定,是放火燒廟,還是直接沖進去捉人。」

巡撫?指的會是商輅嗎?板凳胸口一窒,駭然地輕輕挑開簾子一角。嘎!外頭幾十把火炬一照,她才看清楚原來破廟里外橫七豎八躺了十多具死尸。而羅列在門口,甫追趕來的大群騎兵並非盜賊,竟是衙門里的官差。

那這些和她一起藏匿于暗處的人又是誰?

難不成他們才是打家劫舍的綠林大盜?板凳十二萬分驚詫地瞟向一旁女子--她也正經目光炯炯地望著她。兩人四眼相觸,各自凜然。

「啟稟巡撫大人,那票山賊全被圍困在里面。」

完了,該來的總算來了。萬一真是商輅,讓他撞見她和一大堆匪類共處一室,那麼...他會怎麼想?板凳心口忐忑地怦怦亂跳一通。

「擒賊先擒王,叫他們的寨主出來回話。」是商輅的聲音沒錯。

「听到沒有?」最先趕至的總捕頭大聲疾呼。「苗天漢,是條漢子就快點出來,否則別怪我一把火燒了你老婆、女兒。」

四下里靜悄悄的,只聞前後左右傳來粗重的喘息聲,卻沒看到那個叫苗天漢的寨主出現。

什麼綠林好漢嘛,遇到危險就作縮頭烏龜,沒出息!

「不肯出來是不是?」那捕頭惱火地加大嗓門。「大人,這些狗賊不見棺材不落淚,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有理。放火。」

「等等。」和板凳一同躲在供桌下的女子,突然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你是...」那總捕頭將火把移近,仔細一瞧,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苗天漢的女兒,苗玉琳。」

唉,一日數驚,不死也昏。板凳撫著心門,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你父親呢?怎麼敢殺人放火,卻沒種出來認罪受罰?」

「我爹他老人家已經死了,不信你看。」苗玉琳側身指著門檻邊一具鮮血淋淋的尸體。

那總捕頭將信將疑地扳過尸首的顏面。

「如何?」商輅問。

「的確是苗天漢。但...」總捕頭疑惑地道︰「不對呀,這具尸骨己寒,死了至少兩、三個時辰。」

「可見石門村的搶案。並非由他帶領。」商輅下令將苗玉琳捉起來。「說,是不是你指使的?」

「不,不是我,是我...我哥哥,我哥哥苗元誠。」

「他人呢?叫他出來!」商輅不願官兵貿然進去,以免造成更多的損傷。

「他...他...他就躲在...」苗玉琳把手往神桌下一指,嚇得板凳當場險些暈過去。

這里沒有旁人,只有我呀,可我...老天,怎麼會這樣?

「苗元誠,今天是你的死期到了,還不快出來領死。」

是在叫她嗎?苗元誠這名字還滿好听的,只不過此時此刻,她寧可叫板凳,再不鋤頭、鏟子也成。

「大人,這小子是個敢做不敢當的孬種,請準許屬下用火攻。」

「慢著,我們願意棄械投降,請大人網開一面。」苗玉琳哀求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既知悔過,就將刀器丟下。雙手舉高,一個一個走出來。」

板凳作夢也沒想到,這群山賊竟多達近百名,連橫梁上都藏著有人,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黑鴉鴉的一片十分嚇人。

「都出來了?哪一個是苗元誠?」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肯承認。

「從左邊開始問,問一個殺一個,直到把苗元誠找出來為止。」商輅很了解這群烏合之眾貪生怕死的本性,故意拿話嚇他們。

「不,別殺別殺,我們招了就是。」這些人像相互串通好一樣,不約而同地指向堪堪露出半個頭顱,仍搞不清楚狀況的板凳姑娘。「他就是我們的新寨主苗元誠。」

「把他揪出來。」

「不用,我自己會走。」板凳嚇壞了,也氣炸了,怒火沖天地沖到苗玉琳面前。「我跟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我...」苗玉琳別開臉,不敢看她。

「住口,你就是苗元誠?」那捕頭凶神惡煞似地揪著板凳的衣襟。

「我當然不是。」

「是,就是他,你看他手中還握著我們前任大當家的令牌。」毛賊指著板凳那一塊只咬了一口的「油餅」道。

「你瞎了眼了,沒看見這是一塊--」她一緊張,不自覺的用力,那油餅忽爾被她折成一兩半,露出一個尖尖的,木制的...令牌?

好個面善心惡,陰謀栽贓的苗玉琳!

「看!那就是我們天龍幫的令牌,江湖上沒有不知道的。」

「胡說,我就是不知道。」板凳氣急敗壞地向商略求助。「希望你能主持公道,還我一個清白。」

「放開他。」高輅也怔愣地打量她,臉上的驚疑比之板凳更甚三分。

「青天大老爺,沒錯就是他啦,他就是我們的老大。」為首的一名賊子昧著良心道。「這次向石門村打劫,就是由他策劃,並且一手指使的。」

「對對對,而且,人都是他殺的,我們只負責搬東西而己。」大伙兒見有人出來頂罪,忙不迭地交相將所有的罪名全往她身上拋,逼得板凳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商輅...呃,大人,我--」總得給她一個申訴的機會吧?

「你且住!我待會兒再慢慢跟你算帳。」商輅似乎心中另有打算。一面叫板凳靠邊站,一面下達命令︰「將這群無惡不作,罔顧江湖道義的盜賊,全數押回府衙大牢,從重量刑。

第五章

「威武!」

知府衙門內,地方很大,但仍擠得水泄不通,「受審的、旁觀的,跪滿了、也站滿了人。

商輅和錦州知府準備來個兩堂會審。

板凳跪在最前頭,表示她地位最「崇高」,罪孽想當然爾也是最深重的。

商輅這臭男人,居然不念他們還有那麼一點點交情,狠心短命兼頂無能地硬栽她的贓。

是報應嗎?想她史板凳這一生進出衙門的次數多得數不清,每次都是罪證確鑿,但每回都以不可告人的方式被無罪釋放。唯獨這一回,她千真萬確是讓人嫁禍的,卻有冤無處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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