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在先 第26頁

他倏地站起來,轉身往外走去。

「大少爺?」芒子喊他,見他頭也不回地離去時輕聲笑了。雖然這時才想起該回去保護他的小新娘似乎太晚了點,但總算能彌補一些對她的忽略。

多少年來,他一直希望大少爺能忘記青荷,忘記過去的不快,展開新生活,現在,希望美麗活潑的大少夫人,能融解大少爺心底的冰雪,讓他的生活變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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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進「鳳翥苑」的剎那間,葉舒遠十分震驚,恍惚間以為自己走錯了門。

月光下,他眼前出現了一座熟悉又陌生的、花木扶疏、充滿生氣的庭院。

餅去,由于疏于照顧,這里雜草叢生、灌木相間,猶如荒蕪的廢墟一般。可現在,整個庭院煥然一新,房舍前,寬敞的草坪平展整潔,草地上星星點點開著一些花朵,環繞房舍的樹木,花枝也修剪得層次分明。

歆怡,一定是她改變了這里的一切!

他急切地踏入門內,驚訝自己竟如此渴望听見她銀鈴似的笑聲,看到她朝陽般的笑臉。此時此刻,他似乎忘記了她每每惹他生氣的言語,整個心里只有她生氣勃勃的笑容和慧黠靈動的美目。

可是,推門入內,屋子里靜悄悄的,連燈都沒有點。

他不安地往里走,黑暗中有人驚呼道︰「誰?」

「是我。」听出是秋兒的聲音,他連忙回答。

「額駙?!」火光一閃,燈亮了。

秋兒看到他,高興地說︰「真是額駙回來了?這二十天來格格好擔心啊。」

「她呢?睡了嗎?」

「格格她……」秋兒的語氣變得低沉,葉舒遠只是急著要進去。

「你歇著,我自己進去。」他沒注意到秋兒欲言又止的神情,匆匆往里走去。

秋兒看著他的背影,低聲說︰「主子,希望這次你錯了。」

當葉舒遠來到臥室時,出乎意料地發現室內亮著一盞燈。那不是為他留的,因為她絕對不知道自己會回來,也許,是為消除黑暗造成的孤獨和恐懼才點的。

甭獨?恐懼?看到床上的身影,他感到內疚和心痛。

我真不該,竟然讓她獨自面對寂寞和孤獨這麼久!他靠在門邊,閉上眼楮咒罵著自己,等情緒稍微平穩後,才緩緩張開眼楮,走過去在床沿坐下。

她在他的床上熟睡著,柔軟閃亮的長發披散在他的枕頭上,臉側向內,對他的到來一無所知。因為天氣熱,她只穿了件單衣,身上蓋的薄絲被拉到胸前,露出小半截雪膚粉頸,引人遐思。看著她,那天在船上與她相擁親吻的美好感覺,頓時如閃電般擊中他的心房,他的身體戰栗,呼吸粗重。心「撲通」亂跳著,從來沒有人能讓他如此失控過。

躺上床,他像當初在船上幫她克服暈船時那樣擁住她,而即便在熟睡中,她也極其自然地順著他的力量轉過身,偎進他的懷里。

可就在她轉過臉來時,葉舒遠听到一聲碎心的抽泣,不由驚訝地用手托起她的臉,在燈光下查看她的眼楮。當看到她面頰上潮濕的淚痕和緊閉的眼睫毛上殘留的淚珠時,他的心仿佛被自責的利劍剌穿。

「歆怡!」他輕聲呼喚她,用嘴吻去她眼楮上的淚滴。

她輕輕抽噎了一下,柳葉眉下的一雙美目緩緩張開,疲倦又慵懶地微眯著眼看著他,一時沒能確定他是誰。

「歆怡,是我。睜開眼楮,讓我好好看看你……」

她的眼楮隨著他的呼喚和親吻越張越大,並逐漸恢復清明。當她認出他是誰的最初那瞬間,她的眼里綻放出絢爛的光彩,可是瞬間就消失了,仿佛他是惡鬼似地猛然從他懷里掙月兌出來。

「你……你為什麼回來?你不是不要我嗎?你回來干嘛?」她抓著身上的被子往後退,驚恐的眼神讓葉舒遠大惑不解。

「歆怡,你在生我的氣嗎?」見她這樣,葉舒遠十分難過,坐起身真誠地道歉和保證。「你有權生我的氣,是我錯了,我不該為了家里的事業忽略了你。我回來了,我不會再離開你了,你為何要怕我呢?」

「不,我……我不怕你,也不生氣,只要你離開,我們還是可以假裝是夫妻,等我求我阿瑪說服皇上準我回家……現在,你走……」

說到這,她雙手抱著被子搗著臉,堵住洶涌而來的淚水和號啕哭聲。

對她突如其來的絕情之舉和傷心眼淚,葉舒遠以為是自己這段時間的表現傷透了她的心,趕緊表白道︰「我們是夫妻,是皇上和王爺親手將你交給我的,我不會再離開你。前些天是我錯了,我會改正。」

「不要再騙我!」歆怡的眼淚難以克制的流下,傷心地說。「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從不知道女人的眼淚也有殺人的力量,看著她淚流滿面,葉舒遠的心正被攪碎。

「我知道你為什麼不願娶我、不想要我……一回來就逃到外面,我知道……」她帶著濃濃的鼻音流著淚說︰「因為我不是……青荷!」

葉舒遠的臉頓失血色,寒聲問︰「是誰告訴你青荷的事?」

他的神情更加刺傷了歆怡的心,她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挪了位,她想吐!

「是你的言行告訴我的!」她跳下床,只穿著單薄的衣衫就跑了出去。

葉舒遠緊追其後,但被護主心切的秋兒攔住。

「額駙,求你不要去,讓康嬤嬤去,格格這幾日受的罪夠大了。」

「罪?她受了什麼罪?」葉舒遠急問。

秋兒流淚道︰「格格生來高貴,從不與人結仇,可這里人人恨她,想害她……格格醒著得防活人,睡著得斗死人,這罪還不大嗎?」

她的話讓葉舒遠雙目滾燙,他喃喃地說︰「錯了,你們都錯了!」

推開丫鬟,他快步追去,他得找歆怡,把一切都告訴她。青荷確實是最初導致他將她撇下的一個原因,但那僅僅是頭三天,三天後他就明白青荷已成為他生命中一段遙遠的回憶,現在主宰他情感的人是歆怡,只有歆怡能讓他產生各種激情和沖動,讓他失去一貫的穩重,變得喜怒形于色,而這是連青荷也做不到的。

可是傷心欲絕的歆怡不願再相信他的話,她把自己反鎖在廂房里,任誰喊都不開門,急得康嬤嬤直把葉舒遠往苑外推。

「額駙先離開,格格心性倔強,這樣傷心生氣,早晚會出事,容老奴好好勸勸她,額駙若對格格真心實意,格格遲早會明白的。」

葉舒遠只好無奈地離開,但他絕不甘心讓歆怡就這樣誤解他。他發誓要將胡亂說話的那個人找出來嚴辦,因為從歆怡的反應看來,他肯定絕對有人在搬弄是非。

而身為大少爺,他若真心想查什麼也並不難。

次日下午,歆怡被傳去宗祠。當看到所有女眷和葉老爺都已等在那里時,她十分驚訝,以為自己又惹了麻煩,不料竟听見葉老爺宣布把在南院孀居多年的寡婦青梅帶來,以家法重杖二十,理由是不守婦言,「翻舌惹是非,謊言置疑情」。

看到驚恐不已的青梅被綁在長板凳上時,她驀然明白,這個「不守婦言」的罪名與自己有關,于是當即跪地,向葉老爺求情。

「爹,求您饒了青梅吧。若您執意懲罰她,那就連我一起懲罰吧。」

「你有何錯,為何自求責罰?」葉老爺不解地問。

「因為這事是因我而起。如果我不到園里散步就不會遇到青梅,她就不會告訴我那些事;而如果我不把事情說出來,今天也不會有這事,所以我也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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