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萱跳著跑進來,欣喜地問︰「可以嗎?我不過是個目不識丁的村姑,可以稱呼您堂堂東順客棧的東家為大哥嗎?」
「可以,為什麼不可以?除非你不願意要我這個大哥。」
「要、要,這是紫萱的榮幸。薛大哥,我以後就喊你薛大哥。」
薛紹春立刻伸出一掌。「很好,喊得順口,听得順耳,就這樣,擊掌為憑。」
「好,擊掌為憑。」林紫萱爽快地伸出小手,一掌擊在他厚實的大掌上,兩人都相視笑了起來。
「行了,大哥現在得趕回去,客棧的活兒忙著咧,你就好好去說服那個頑固又盲目的狀師吧!」
可是送走薛紹春後,她四處都找不到譚步平,向管家衡叔打听,也沒得到任何明確的答覆,她真擔心他已經離開了,扔下她獨自一人怎麼辦?
幸好車夫小阿金告訴她,少爺並沒有離開,但他也沒告訴她少爺去了哪里。
不管怎麼樣,只要他沒離開就行。林紫萱略感放心地在竹林附近逛了一會兒,然後才回到屋內,走向衡叔分配給她的房間休息。
躺在竹床上,本想休息一下,讓疼痛的肩背得到休息,可是她不知不覺中竟睡著了。昨夜沒睡好,今天又經歷了這番挨打被迫的遭遇,她早累極了。直到衡叔不得不喊醒她吃飯時,她才恍然發現自己睡掉了大半天。
「譚公子呢?他吃飯了嗎?」看著專心替她擺放飯菜的管家,她急切地間。
「少爺要姑娘好生吃飯。」他答非所問地回答,然後逕自離去了。
第五章
「喔,這真是對怪主人、怪僕人。」看著他的背影,她扒著碗里的飯。
清香的炒竹筍、拌野菜讓她食欲大振,她什麼都不顧地大吃起來,享用了她很久都沒吃過的大餐。
然而,吃飽睡足後的她,再次面對寂寞的空屋和竹林,不管是管家衡叔還是車夫小阿金,都像他們的主人一樣失蹤了。
想到竹林里去尋找,她又怕迷路走不回來,因此也沒敢走遠,只在竹屋內轉來轉去。
于是她決定去尋找譚步平的房間,心想或許能找到他。
結果,她很快就找到了,只是他並沒有在房內。
要認出他的房間其實很簡單,因為他的房間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沒有修飾,簡簡單單的擺設,非白即青的衣物,一排擺放整齊的書,桌子上凌亂的文房四寶,而最重要的特征是一枚閃閃發亮的錢幣。
那應該就是初次見到他時,他手里把玩著的東西。
她走近書桌拿起那枚錢幣,驚訝的發現這不是當今市面上流傳的那種帶紅光的鋼板,而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有著美麗圖形花紋,還閃動著銀色光芒的銀幣。
「那是公子寫的。」
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回頭看到管家站在門口。
見她望著他,衡叔又說︰「那是朝廷請公子寫的字,印制在錢幣上,很美!」
「對,很美。」她正想再問幾句,可管家已經轉身離開了。
朝廷?她想起在東順客棧見過的那兩個造幣局官員,心想他們一定就是來找譚步平寫字的。懷著對譚步平的欽佩,她將錢幣放回桌面上,退出了房間。
站在門口看看偏西的太陽,她決心就在這里等他,只要他沒離開就一定會回來這里睡覺,她一定要好好說服他,求他帶她去汴梁告御狀。
薛大哥說得不錯,只有他的才華和膽識能幫助她,何況,從他們認識以來,他已經在兩次關鍵時刻救了她的命,更別說他還幫了她不少的忙。
回想著短短時間里,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她覺得命運真是奇妙,她與他本是陌生人,可是因為求他寫狀子,無意間將他卷入了自己家的災難中,害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與她的命運連成了一體。
有的人相處一生一世也不會像她與他這樣,僅僅相處幾天就經歷了幾次生死磨難,如此的緣分難道還不值得他幫她幫到底嗎?
我能,一定能說服他!她在心底為自己鼓勵。
天漸漸黑了。
吃過晚飯,衡叔把燈點上,關了竹苑的門,看著依然抱膝坐在譚步平房門邊的她,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沉默地走開了。
「姑娘以為坐一夜就能達到目的嗎?」
就在她睡意蒙朧時,一聲對于她來說猶如天籟的嘲弄將她喚醒。
「譚公子?」看到斜靠在門框上的譚步平,她高興地站起來。「不是的,我只是想等你。」
「等我?」譚步平眉梢一提。「所有的話我都講清楚了,還等我做什麼?」
「等你回來說服你。」她過于熱切的聲音透露出見到他的欣喜,她毫不掩飾的期待,表現了她對他的信任,對這樣的坦誠,譚步平難以繼續他惡劣的態度。
「好吧,看你等得如此辛苦,我就給你個機會,進來。」他轉身進了門,林紫萱跟著他,卻在房門口遲疑了。
「進來啊,怎麼?你不想說服我啦?」看著她畏縮不前的神態,譚步平戲弄她的念頭又起。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衣著簡樸、行為莽撞的村姑,總讓他有種惡作劇的沖動。
「可是,天晚了。」林紫萱看看身後漆黑寂靜的竹林,小聲地說。
「沒錯,天晚了,但這跟你說服我有什麼關系?」明知她的意思,譚步平故意裝傻逗她,看她能忍受多少。
「這是……你的房間……」她站在門口的陰影處,不肯進房間。
「沒錯,是我的房間,可你等在我的房門口大半天,難道不是為了進來嗎?」
「不,不是要進去,只是想說服你。」
「很好,我給你機會,你進來說服我吧!」譚步平雙手抱胸,臀部靠在桌子上看著猶豫不前的她。「你不想說服我了?」
「想,可是你不覺得我們那樣說話很不合時宜嗎?」
「不知道。」譚步平意態輕松地搖搖頭。「如果姑娘覺得不合時宜,那麼就不要進來,但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喔!現在,我要睡覺了。」
說著他抬起一只腳輕踢門扉,準備將門關上。
「等等。」林紫萱用雙手擋著門。「我們不能在外面說話嗎?」
「不能。」
「為什麼?」
他聳聳寬闊的肩。「因為那樣說話我很不舒服。如果你想說服我,就得在我舒適安逸的時候。」
「舒適安逸?」林紫萱的眼楮疑惑地看著他斜倚在桌沿邊的身子,不知他要怎樣才算是舒適安逸?
彷佛明白她心頭的困惑似地,他回答道︰「一般來說,我靠在舒適的椅子上,或者躺在柔軟的床上時會比較舒服,那時候我是很容易被說服的。」
「躺……躺在床上?」林紫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房內的床榻瞟去,他躺在床上的畫面讓她立刻覺得滿臉發燙。抬眼看他,卻與他興味盎然的目光相遇,讓她當即大感尷尬。她努力克制著心頭的羞怯感,大膽地說︰「那如果我進去跟你說,你不要關門,好好坐在椅子上,心情會不會比較好?」
「也許,那得看你說得怎麼樣。」
「好吧,我進來。」林紫萱終于跨進了門。「你坐下吧!」
將她左右為難、不肯放棄的矛盾心情看在眼里,譚步平暗中偷笑。好個有趣的姑娘!
站直身子,他走到遠離床榻的竹椅上坐下,拍拍身邊的椅子。「你過來坐在這里。」
看到那是個比較寬敞的地方,也為了讓他有個好心情,林紫萱沒有反對,走過去坐下,開口就問︰「你會帶我去京城嗎?」
「不會。」回答絲毫不拖泥帶水。
林紫萱一窒,但勉勵自己求人時要有耐心,這是她進城時學到的一課。既然正面說服不易,那她就來個側面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