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師對招 第12頁

听他又在胡言亂語,林紫萱又羞又急,輕聲指責︰「譚公子可不能亂說話?」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亂說話啦?」譚步平神色不改地說︰「看看你,都過了十八,連個婆家都說不成,看看我,二十四了連門親事都定不到,如此,我們不是上天注定佛座前的童男女,又是什麼呢?」

「我可不是沒婆家。」林紫萱紅著臉爭辯,可在他咄咄目光下,又轉開了臉。

「不是嗎?那你的婆家是誰?」譚步平並不為引起她的羞愧感而抱歉,依然窮追不舍地問。

「是……是因為我不想要。」她一甩辮子道︰「再說那也不關公子的事。」

「哈哈哈,有趣的小紫萱。」譚步平大笑起來,雙腿抬起,交叉著蹬在對面的車板上。他的笑聲爽朗悅耳,富有感染力,讓林紫萱情不自禁地跟著他笑了。

譚步平確實很開心,他原是為了說點輕松的話題,化解兩人間的不自然和她被迫殺毆打後內心的恐懼感,不料天真單純的她讓他獲得了意外的好心情。

「你是在笑我嗎?」見他久笑不止,林紫萱忍不住問他。

「是,是笑你。」他笑容可掬地回答,見她顰著一雙秀眉,又接著說︰「也是笑我。瞧,我們這樣喜怒形于色的凡夫俗子,如何能成為佛前的童男女?就算我們放棄自我,皈依佛門,佛祖肯定也會因失望而把我們趕走。所以,我入不了寺,你也進不了庵,還是好好在凡塵中苦修為人之德吧!」

听完他的話,林紫萱以一種新的目光看著他,真誠地說︰「譚公子,你說的話紫萱听不太懂,可是很愛听。」

譚步平舉起一只手橫放在她眼前。「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消受不起。」

「什麼眼神?」林紫萱低下頭,從他手掌下看著他。

他趕緊跟隨她的視線移動手掌。「看佛像的眼神。」

「亂說,我可沒有用看佛像的眼神看你。」這樣的姿勢讓林紫萱的背很痛,于是她坐起身來說︰「公子雖是好人,可是還不能跟佛比。」

見她不再以崇拜的目光盯著自己,譚步平松了口氣,他可不習慣被人崇拜,因為那往往伴隨著更高的要求而來,而他不喜歡按別人的要求行事。放下手,他愜意地靠在車板說︰「那是當然的,本公子風流俊逸,怎能與那石頭泥人相比。」

「可那石頭泥人是佛耶!」

「佛又怎樣?佛當濟世扶傾,普渡眾生,而不是冷冰冰地被供在石洞里、裨翕中只接受善男信女的頂禮膜拜,不問世間不平。」

「佛怎麼能生于凡塵?」

他輕輕一笑。「沒錯,佛不能生于凡塵中,而該生于人心里。」

他的聲音不大,車輪聲太響,林紫萱為了听得更清楚只好湊近他。「佛能生于人心中嗎?」

「只要你想要就能。」說完,他閉上眼楮,像她第一次見到時那樣,懶懶地,似睡非睡地靠在車內。

林紫萱也不再說話,掀開窗簾看著外面的景色,回味著他剛才說過的話。他說的話雖然深奧,讓她似懂非懂,但確實是她愛听的話。在林家灣,見聞最多、能說會唱的人當屬她的鄰居林五娘。五娘曾是京城有名的風塵女子,後來與在京城打鐵的林五伯相識,林五伯花錢替她贖了身,娶回林家灣做了五娘。

林紫萱自小愛去她家,听她說古道今。她肚子里的詩文詞曲很多,可惜不識字,只能口述,若非林五伯看得緊,林紫萱相信五娘會很願意給大家說書唱戲呢!

「那個林大鵬真的只是你的鄰居?」半晌沒開口的譚步平忽然問。

「啊?!」林紫萱一楞,隨即會意過來。「是啊,他是我的鄰居。怎麼啦?」

「沒什麼,只是問問。」他淡淡地說,眼楮沒睜開。

林紫萱看著他,覺得他不油腔滑調的時候,還真是俊俏。

「少爺,到了。」就在這時,車外的小阿金大聲說。

「知道了。」閉目養神的他立刻張大眼楮,放下雙腿坐直了身子,神采奕奕地問她。「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什麼?」她驚訝地問。

「上京城告御狀啊!」

「告御狀?」她驚訝地問︰「不,我不知道我要進京告御狀。」

他眼楮一眯。「不告御狀怎麼救你爹和你自己?」

「可是,你沒跟我說過。」

「現在不是正跟你說嗎?」他理直氣壯地說︰「走吧,下去再說。」

小阿金已經將車門大大地打開了,林紫萱只好把滿肚子的話先咽回去,當她想挪到車門前時,身上的痛讓行動變慢。

「怎麼啦?你真的受傷了嗎?」譚步平立刻察覺到她的不適。

「背脊有點痛。」她不得不承認,又說︰「不過沒關系,打幾拳踢幾腳我還能忍受,沒事的。」

譚步平眉峰倒立,但他什麼話都沒說,快步移到門口跳下了車,再回身將她小心翼翼地抱下地。這次,林紫萱沒有抗拒,因為她知道此刻不能逞強。

「林姑娘,你還好嗎?」

彬彬有禮的問候傳來,她抬頭,看到薛紹春站在刻寫著「竹苑」兩字的石牌前笑望著他們,他身後是青竹環繞的竹屋,不由得很開心。「薛東家,你也來了?」

「是的,我也剛到一會兒,你臉色不好,發生了什麼事?」薛紹春關切地問。

「沒有,沒有什麼。」

「是啊,除了被那些看門狗踢打個半死外,其他都沒發生。」譚步平冷冷地說著,並扶著她走向竹屋。

因為感覺到他說話的口氣和手里傳達的關切訊息不符,林紫萱並沒有生氣。

「少爺、薛公子、姑娘,請屋里歇息。」一個矮小削瘦、衣著華麗、舉止大方的中年男子立在房門前迎接他們。

當他們進屋後,他立刻為他們送洗臉水,接著送來沏好的香茶。

在他忙碌時,林紫萱的眼楮一直好奇地跟著他輕巧地移動,納悶他是什麼人,為何會在這里接待他們?從他衣裝看,該是王公商貢,從他的待人接物看,像是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可是從他優雅得體又極其熟練的倒水遞茶動作和向人問候的俯身姿勢看,他又像個訓練有素的僕人。

再看看這布置清雅,風景優美,獨居湖邊山腳的竹林小屋,她更加對這個神秘的男人感興趣了。

「衡叔,你下去吧,我和薛公子有事要說。」

「是,少爺。」被稱為衡叔的男人恭敬行禮後,退出了房間。

「他是誰?」等他一離去,林紫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譚步平則輕呷一口茶。「為何這樣問?」

林紫萱轉動著眼珠,覺得不能直接問,便選擇了一個折衷的回答︰「因為他氣質很好,很懂禮貌。」

譚步平鼻子里發出一聲涵義不明的嗤笑,並未回答她的話。

薛紹春見她失望,便笑著代友回答道︰「他是步平竹苑的管家。」

「喔,原來這里也是譚家的產業?」她欣喜地問。

「正是,不過沒有幾個人知道。」譚步平淡淡地回答。

「他的穿著打扮可一點都不像個管家呢!」林紫萱終于說出了心里的話。

譚步平對薛紹春說︰「你看吧,我就知道她一直瞪著衡叔看,就是因為他的穿著。」說完,又轉頭看著林紫萱。「姑娘難道也是以貌取人的淺薄之輩?」

「不是的。」知道他話里有話,但林紫萱想起自己之前正是以他吊兒郎當的外貌判定他人品浮夸、不可信賴,因此回答得很心虛。

譚步平看看她,再轉向薛紹春。「你說吧,為何獨自前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