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出任務(上)︰犀利棄妃 第32頁

菟絲固無情,隨風任傾倒,誰使女蘿枝,而來強縈抱,兩草猶一心,人心不如草,覆水再收豈滿杯,棄妾已去難重回。

我終于徹底明白,妒忌無用、測試是虛話,不管我做好、做壞,你的眼里始終沒有一個陸茵雅。

多傷人呵——還以為愛上了,便是一生一世,沒想到我的愛只是一場誤解,一個回不了頭的錯覺,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很抱歉,我總是在你的傷口上灑鹽,總是一回回將它們扒開撕裂。

痛嗎?對不住,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深感抱歉——陸茵雅越寫越快,好像有誰在背後追趕似地,她一張又一張地寫著,那些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真心話,像潮水涌入沙灘似地,一波平抑一波起。

她寫他們的初遇、寫她對他的心疼,寫他躍入池中時,她的滿心感動,寫他們每一次踫面︰心底那只小鹿啊,總是不安分地亂闖亂撞——寫到高興處,她張揚出甜蜜笑臉,寫到苦澀時,情不自禁淚水雙垂,仿佛壢熙就坐在身前,听她訴說著不能出口的感情。

她不管不顧地寫著,也不知經過多久,只覺暮色落下,帶進一片黑暗,看不見了、寫不來了,她松開筆,才發覺手臂一陣酸麻。

恍惚間,一股不知打哪里來的委屈擠入喉間,淚水就這麼一滴一滴落入襟前,她想做出個大大的笑臉,可臉頰卻自作主張,逕自地浮現掩不住的淒涼。

她就這樣坐著、哭著、委屈著。

門自外頭打開,陸茵雅像根木頭,定住不動。

來人輕輕走近,掌起燈,昏黃的燭光搖曳。

來人放下食籃,想收拾起桌上的紙張,陸茵雅卻像有人想搶走她的東西般,猛地一把握住對方的手腕,肌肉緊繃、十指用力,不許對方動自己的東西。

對方沒動,卻也沒松手,兩人就這樣僵持著,陸茵雅的視線順著那只手往上一寸寸滑去,直到目光落在那張熟悉的臉龐。

松手,陸茵雅笑了。「怎麼是你?」問罷,她又覺得自己發笨,幾年布局,宮里應該有不少壢熙的人馬吧。

「王妃,您為什麼要這麼做?」謹言問,緊緊盯著她紅腫的雙眼。

她以為她有更好的辦法營救王爺,畢竟之前是她搶快一步,將皇上從皇後手中救回,沒想到這回她的辦法竟然是一命換一命。

謹言緊抿著雙唇,臉色蒼白,黑眸直直望著她,好似里面裝了干言萬語。

陸茵雅苦笑,要怎麼回答呢?

回答她︰因為就算明知回不了頭,明知道愛情極其蠢昧,她仍然義無反顧,想一路走到底?或因為即使壢熙眼里,除了楠楠再容不下其他女人,可她陸茵雅眼里,自始至終,只有一個男人?

這答案傻得她說不出口,她沒辦法誣蔑自己的聰明才智,雖然——說不出口的傻事,她已經用行動盡情表示。

「你會回到王爺身邊嗎?」陸茵雅問。

「會。」陸茵雅點頭,把桌上的信紙收齊整妥,轉身向謹言遞去。「那麼,請幫我把它交給王爺,倘若王爺對茵雅有一絲歉意,請他千萬善待啞婆婆,照顧她終老。」謹言把信收入懷中,抿了抿干澀的嘴唇,再問︰「為什麼?」硬要她擠出一個「因為」嗎?可她真的不願意自己看起來愚蠢呢。

但謹言堅持著,堅持等到一個合理答案。

于是陸茵雅輕啟唇瓣,說道︰「因為王爺苦,小時候,他沒有娘在身邊呵護,沒有爹爹疼惜愛憐;長大後︰心愛的女子不愛他,滿腔真心沒有人視若珍寶,世間總要有那麼一個人願意為他付出,才公平,對不?」聞言,謹言震了震,旋即低下頭。「王爺令謹言再問王妃一句——後悔嗎?」她失笑,後悔為他頂罪?後悔嫁給他?還是後悔愛上他?陸茵雅緩緩背過身去,心里仿佛被誰塞進一把破棉絮,嘴里輕輕吐出兩句詩文。「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靜默片刻,謹言吞下突如其來的哽咽,頭也不回的走了。

第十二章悔

龍壢熙像泥塑木雕,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眼里充斥著痛苦與壓抑,說不出心里滿滿的、是什麼感覺,糖鹽姜醋全倒在一塊兒了,五味雜陳。

再看一遍陸茵雅的信。

菟絲固無情,隨風任傾倒,誰使女蘿枝,而來強縈抱,兩草猶一心,人心不如草,覆水再收豈滿杯,棄妾已去難重回。

「她——怎麼說?」冷凝的音調在寂靜的夜里響起,冷硬得連他自己都認不出。

「王妃說︰『因為王爺苦,小時候,他沒有娘在身邊呵護,沒有爹爹疼惜愛憐︰長大後,心愛的女子不愛他,滿腔真心沒有人視若珍寶,世間總要有那麼一個人願意為他付出,才公平。』」幾句話,掀起他胸中的洶涌波濤,為什麼偏偏是她,一個他沒放在眼底、心底的女人知道他苦?為什麼只有她看見他的真心,為什麼苛待她的龍壢熙,有權利得到她的付出?

陸茵雅,她是傻子嗎?

難道到現在她還不明白,他娶她只是一種手段?他用一場不甘心的婚禮,來換得父皇一句承諾。與她成親,只是為了把楠楠帶到自己身邊的捷徑,而她對他唯一的價值,是陸茵雅三個字所代表的背後意義。

好,就算她是傻子,她猜不透、看不懂,但成親多年,他的態度還沒讓她弄清楚,他根本不在乎她?

不看重她?若非陸家的勢力是他所需,他豈會吝惜筆墨,寫下那麼一封休書?!

她說對了,他恨她!恨她讓他晚了儇熙一步,以至于楠楠愛上儇熙;他恨她沒把楠楠牢牢關在王府里,讓她有機離開自己;他恨她的手段和嫉妒——他把所有的罪通通歸咎到陸茵雅身上,仿佛這樣才能顯得自己沒有那麼糟糕,顯得他並沒有輸儇熙太多——他不願意承認被儇熙比下去,不願意承認喜歡的女子只對儇熙一心三思,不願意承認就算他早了三、五十步,也得不到楠楠的感情。

他痛恨自己敗得一塌糊涂,不認輸的龍壢熙以為把錯誤歸到陸茵雅頭上,就可以減輕對自己的厭惡。

真是厚道呵,龍壢熙。他譏諷地露出一抹嘲笑。

我傻傻望著你,眼楮一瞬不瞬,心底反反復覆著同樣一句,這男人,我喜歡、我愛、我要!

他想起童年時的陸茵雅,小小的身子擋在他身前,她的個頭才到他胸口,可那樣趾高氣揚地展開雙臂,對宮里的老太監大吼——「呵,這宮里現在全由太監作主啦,奴才竟然敢爬到主子頭上,對主子大吼大叫,這算什麼?是不是宦官亂政,我得回去問問爹爹,報上名來,你叫什麼?」他很想笑,這種事和宦官亂政根本扯不到一塊兒。

可她的氣勢就讓人矮上一截,那個太監僕地伏在她跟前陪笑臉。「小泵女乃女乃,您就大人大量饒了我,往後奴才再不敢僭越。」

「那最好,要是讓我再撞上一回,我就去告訴皇太後,這後宮得整頓整頓,免得奴才一個個把自己當皇帝,連皇子都看不在眼里。」她把人嚇跑了,才拉起他的手說︰「不管旁人看不看重你,你都得看重自己,今日他們敢欺凌你,定是見你母妃護不了你,不怕,端起皇子的架子,誰敢對你大聲說話,就像方才我那樣兒,把他們嚇跑,日後他們就會長點眼色,知道你是個不受氣的主子。」那時,她粉女敕女敕的臉頰因為生氣,染出一抹紅暈,小臉紼紅、神情天真,晶亮晶亮的雙眸帶著嬌憨,好像天底下的事都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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