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唐朝等嫁人(下) 第4頁

葉謹早在見楊妍雪的第一眼便想離去,自然是求之不得,他站起身拱手一禮,「孫兒出去幫忙,待無外人時孫兒再跟外祖父好好說話。」

一旁的楊妍雪自然听出葉謹所謂的「外人」所指何人,她神情冷了幾分,偏偏只能咬牙忍著,葉謹為她傷了腿,此生都是她理虧。

她抿著唇,目送葉謹離開,一個轉頭就見外祖父被葉綿簡短的幾句話逗得笑出聲,心中不由憤憤,但想到自家將要進京,就此走上富貴榮華之路,她的不平又平衡下來。

「待你姨母一家進京後,若得空就多跟謹哥兒來陪陪我這個老頭子。」

葉綿臉上的笑意微隱,「外祖父不隨姨父一家進京?」

謝夫子還未來得及答腔,楊妍雪先開了口,「外祖父舍不得離開熟悉的環境。」

葉綿滿心不以為然,外祖父雖世居青溪鎮,但身為文人,不論年紀多寡,大多胸懷大志,期盼有朝一日能一展長才,若有幸進京,縱是故土難離,外祖父應該也願一同前往。

想到這里,葉綿似乎明白為何外頭熱鬧,外祖父卻情願待在大堂,興致缺缺的原因,不禁替外祖父感到不值,姨母一家佔盡了謝家的便宜,到頭來卻不顧外祖父的意願將他撇下,棄他于不顧。

但縱使知楊家人狼心狗肺,她又能如何?

她壓下心中不滿,露出甜笑,伸出手輕晃了晃謝夫子的衣角,「外祖父放寬心,我會一直陪著您老人家,外祖父想進京,那就待我身子好些後陪著外祖父進京走走。我們倆一同去看看天子腳下是如何富貴繁華,以後若是阿謹有出息,咱們說不準還能搬進京城,到時外祖父可別再說什麼故土難離。」

謝夫子深知大閨女市儈現實,舍下他也不意外,只是心頭難免失望,如今听葉綿一說,不論將來葉綿口中所言是否成真,至少晚輩有心,他心頭的不適也散了幾分。

「你和阿謹都乖。」謝夫子不由感嘆,拍了拍葉綿的手,「外祖父就等著享你們的福氣。」

兩人和樂的身影落入眼中,楊妍雪放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緊握,葉綿心善也孝順,若她開口要帶外祖父進京,她肯定說到做到,只是葉綿絕對不能進京,此生都不能!

楊妍雪月兌口道︰「外祖父,綿綿身子不好,別折騰她,倒是正好趁機跟綿綿提一提我娘說的那事兒。」

謝夫子眉頭輕皺,楊妍雪起了頭,他便知她意欲何為,照說外孫女的親事輪不到他插手,但可憐這孩子無父無母,若他再不關心,就怕親事沒著落,只是一想到那人選,他終究輕搖了下頭。

「這事兒不急。」

「怎麼不急呢?」楊妍雪沒料到這幾日好說歹說,謝夫子到頭來還是遲疑,「綿綿已經十五,她的親事怎麼也得提上日程才是。」

在青溪鎮,滿十三歲的姑娘家就會開始議親,訂親後在家待個三、五年再出嫁,而葉綿現下還未說親確實是晚了。

葉綿父母早亡,家中大小事皆由她自個兒做主,她自個兒不說親,旁人就算說三道四也影響不了她,只是她萬萬沒料到楊妍雪會管到她頭上來。

葉綿似笑非笑的開口,「看表姊的模樣,想來是有了人選。」

楊妍雪有些心虛,但定下心後,理直氣壯的回視,「確實有個好人選,我娘特別替你留意的人家。」

「是嗎?」明明不熱絡的兩家人,平白無故關心她的親事,葉綿可不認為是好事,「我倒有些好奇了。」

謝夫子擺明不想多提,但楊妍雪卻急于定下此事,于是不顧謝夫子神情,逕自起身到外頭尋到謝如英,將人請進堂屋。

「爹,你這是怎麼了?」謝如英對一旁的葉綿視若無睹,只顧著對謝夫子發難,「今日外頭多是與你交好之人,你就非得在此時議論外人的事兒嗎?」

外人?听到這兩個字,謝夫子皺起了眉頭,這幾日他與大閨女有些爭執,心中本就不快,如今听她口氣,臉色更不好。

「娘,你說什麼外人,是我讓你進來的。」楊妍雪也覺不妥,輕扯了下謝如英的手。

謝如英抿了下唇,沒好氣地看了楊妍雪一眼,要不是看在自家閨女的分上,她壓根不想理會葉綿將來如何。

她不太情願地坐下來,敷衍了事般隨口說了句,「瞧我都忙得失言了,綿綿可別往心里去。」

葉綿听出謝如英的心口不一,她也沒回應,只是嘲諷地淡淡一勾唇。

謝如英看她這樣,心里自然不得勁,這丫頭自小就聰明得不像個孩子,有時對上她的眼神她還有些害怕。

「小時候你瞧著是個瘦弱的黃毛丫頭,平平無奇再加上個病懨懨的身子,原本我還擔心你日後夫家難尋,如今你越長越出挑,單憑你這張受人憐愛的臉蛋兒,倒是可以給自己圖門親事。」

第十章  不安好心塞親事(2)

謝如英與謝如雲是雙生姊妹,都是美人兒,偏偏楊均成的相貌遠不及葉晉生,生的三個孩子相貌又多隨了楊均成,就算是長得最好的楊妍雪也只能稱得上清秀罷了。

自己的女兒長得沒有妹妹的閨女好看,這點令向來總愛跟妹妹攀比的謝如英心中不快,所以每每看到葉綿,總會在夸贊她相貌的同時又加了幾句酸言酸語,拿她身子不好一事做文章。

葉綿不在意謝如英的話語,謝夫子卻是有些惱,瞪了她一眼,「有事說事,別閑扯旁的!」

被父親指責,謝如英的不悅全寫在臉上,「爹,綿綿小時候確實長得不好,也就葉家人舍得好好供著,要不然以她這身子,能活幾年都難說——」

「少說幾句!」謝夫子打斷了她的話。

看謝夫子的目光像要殺人,謝如英抿抿唇,撇了下嘴,「算了!不說便不說,要不是看在我死去妹妹的分上,我也不願冒著得罪人的風險替她說親。」

謝夫子心中惱怒,大閨女明明在謝家當姑娘時也是個知書達禮的爽朗人,但嫁進楊家幾年,性子越發計較不說,說話還尖酸刻薄。

葉綿看著謝如英嘴角帶笑,眼底卻是一片冰冷,「姨母一說,我可真得好好听听姨母給我指了什麼好親事。」

「永嘉里坊的鄭家。」

永嘉里坊與青雀里坊不同,此處位在青溪鎮最熱鬧的大街上,居此之人多是做買賣營生的富貴人家,不論何時都滿是朝氣,熱鬧喧嚷。

「永嘉里坊的鄭家?」葉綿靈光一閃,「指的是悅來酒樓的鄭家?」

「沒錯,便是悅來酒樓的鄭家。」謝如英神情傲然的點頭,「你縱使不在鎮上長大,肯定也听過悅來酒樓的名聲,悅來與雲來皆是數一數二的大酒樓,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你有幸嫁進鄭家,可不算虧待你。」

雲來、悅來兩酒樓,葉綿當然不陌生,兩家酒樓打了多年的對台,這幾年鄭家也有派人打听過她,圖的當然是她賣給雲來酒樓的戲本。

平心而論,憑鄭家的家世,別說是青溪鎮,縱使放眼鳳翔縣都算得上是好親事,只是好親事怎可能平白無故落在自己頭上?

她的目光看向楊妍雪,若她沒記錯,楊妍雪與鄭家公子是有婚約的。

楊妍雪對上她的雙眼,當下心一突,但隨即穩住,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綿綿向來聰慧,肯定瞞不過你,與其待你日後從旁人口中得知,不如我自個兒跟你交個底。」

她垂下眼,輕嘆了口氣,「我爹與鄭當家頗為交好,鄭當家有意與楊家結秦晉之好,可惜我與鄭家公子之間並無情愛,我爹疼我,也未曾對鄭家許諾,所謂親事是鄭家一廂情願,做不得數,此次我家進京,這一去回鄉之期未知,我爹娘掛心你的親事,覺得鄭公子甚好,便替你做主許了這門親事。」

楊妍雪一番話說得真心實意,要不是了解她,葉綿還真會被她所騙,實際上應當是楊家如今看不上鄭家,想退親又怕被人說閑話,這門親事正好「便宜」了她吧。

她正要開口回絕,謝夫子卻是先開了口,「我知道你姨父一家把這門親事指給你不算厚道,只是你身子骨弱,若是能挑個富貴人家好好養著,對你總歸是好的。」

謝夫子這話說得語重心長,他年紀大了,想得更長遠,縱使有心,他也護不了孩子一輩子,葉綿身子不好,說親本就不易,鄭家公子除了與楊妍雪曾經論及婚嫁令人心中介懷外,確實是個好人選。

葉綿聞言,無奈地看著謝夫子。

外祖父向來重禮,若是換個情況,肯定不會同意她代嫁,偏偏她的身體弱,始終是老人家心中的一根刺,她不由想到自己的爹娘,若是他們尚在人間,應當也會認為這是門好親事。

只是她這次終究得讓外祖父失望了,就因為身子不好,所以她深知活著已是不易,不願再活在眾人的期盼下而委屈自己。

她對是否嫁人向來不執著,沒遇上顧悔前,獨身一世也無妨,如今遇上了顧悔,雖說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但這輩子除了他以外,她無意再嫁旁人。

看著謝夫子,葉綿柔柔一笑,「外祖父,鄭家很好,就因為很好,所以人家看不上我。」

她有自知之明,她的家世一般再加上先天的心疾,別說鄭家,就連一般人家都未必樂意娶個身子差的妻子回家供著。

「關于這點你大可放心。」楊妍雪以為葉綿松口,忙不迭的在一旁勸說,「我爹與鄭當家私交甚篤,若由我爹娘開口,這門親事自然能成。」

若是旁人听了,興許會覺得楊妍雪是真心為她著想,但葉綿心知楊妍雪並不喜歡她,如今笑臉相迎不過是偽裝,絕非有心想替她圖謀個好將來。

「此事若能成,就定下吧!」謝夫子看出葉綿不願,但終究舍不得小姑娘的親事沒著落,「在你姨父進京前,就讓你姨父尋個機會去探探口風,成或不成就看天意吧。」

葉綿沒打算妥協,堅定的看著謝夫子,「外祖父,兒孫自有兒孫福,此事就別再提了,姨父、姨母忙著打點進京事宜,別麻煩他們。」

謝夫子想要再勸,但看著葉綿倔強地搖頭,只能嘆氣。

「怎麼,難不成你還看不上鄭家?」謝如英雖說不願替葉綿說親,但被拒絕又覺得面上無光,「你也不想想自個兒的處境,這些年來葉家用銀兩養大你,如今你身子骨看來是好了不少,但娘胎帶來的病這輩子都沒藥治,你若不嫁人只能靠著謹哥兒,可謹哥兒——」謝如英被一旁的楊妍雪拉了一下,這才慢半拍的想到不能提起葉謹的腿,畢竟這事兒還跟自己的閨女有關,所以轉了話頭,「謹哥兒也該說親,若讓對方知道結親還得照顧你這麼個體弱多病的姑姊,你就不怕連累了他,親事難定?」

「不勞姨母費心。」葉綿也不客氣的開口,「葉家確實清苦,但這麼多年從未厚著臉皮求到別人家門前,也沒到連個住所都得靠旁人施舍才得以安居的地步。」

謝如英的臉色有了變化,這丫頭是在諷刺她攜家帶眷住進娘家?

鳳翔縣因產陶而聞名,青溪鎮乃鳳翔第一大鎮,向來十分熱鬧,想在鎮上有個獨門獨院的宅子不易,楊家雖說也算殷實,但三位兄弟還未分家,她受不了苦,成親之後硬是磨著夫君搬回謝家。

這麼些年,她早將謝家當成是自個兒的,現在被葉綿暗暗諷刺,她氣得站起身,「爹,你听听,這丫頭好大的膽子,說的這是什麼話?」

「大實話。」謝夫子也沒有給謝如英留顏面,雙眼銳利的看著她,「給我坐下,外頭的人看著。」

謝如英氣極,不但未依言坐下,更語帶嘲諷的說道︰「我看人家有這麼一張牙尖嘴利的小嘴,親事無須我這個姨母來操心,我就等著看你能找到什麼好親事!」

見自家娘親惱怒,楊妍雪連忙勸道︰「娘,綿綿還小不懂事,你別跟她置氣。」

「她不是不懂事,反倒是主意大著呢。」謝如英一哼,甩開了楊妍雪的手,「這樣也好,要我去向鄭家說個病秧子,我也怕良心不安,更怕讓人戳脊梁骨。」

「娘!」楊妍雪氣急敗壞地道。

「你才住嘴!」謝如英瞪了楊妍雪一眼,「要不是你開口,我壓根不想插手她的親事。你念著人家一點好,人家壓根不放在心上,你還是省省心吧!」

謝如英又看向謝夫子,「爹,如今你也听得真切,是綿綿自個兒不願,這門親事日後無須再提,你現下總可以隨我出去,外頭來客都等著你,差不多要開席了。」

謝夫子臉上有著氣憤與無奈,但確實到了要開席的時間,他也不願家丑外揚,只能勉為其難的起身。

謝如英伸手扶著謝夫子出去,葉綿見狀原要跟上,卻被楊妍雪伸手攔住。葉綿掙月兌楊妍雪拉住自己的手,冷冷地看她。

「我娘的話,你萬萬別往心里去。」楊妍雪擠出一個笑容,「她是關心則亂,你與鄭家的親事——」

「夠了!」葉綿臉上布滿寒霜,「楊妍雪,咱們不如坦誠相對,你為何執意插手我的親事?」

「還能為什麼?」楊妍雪一臉無辜,「我當然是為了你好。」

葉綿壓了壓有些發疼的太陽穴,「現下再無旁人,莫要把我當成傻子了。」

聞言,楊妍雪臉上的表情也起了變化,她低聲說道︰「實不相瞞,鄭家公子確實對我有意,但我心中有人,與他實無可能,葉謹因我之故傷了腿,我心中著實有愧,今日所做所為不過是想彌補罷了。」

「大可不必。」葉綿的口氣帶了絲不以為然,「我也有心上人,此生非他不嫁。」

楊妍雪聞言大驚,「是誰?」

葉綿玩味地看著她驚愕的神情,「他不過名不見經傳的俗人一個,就算道了名姓,你也不認得。」

楊妍雪皺著眉頭,心中橫量她話中真假,終究沒忍住,試探著開口,「我前些日子因緣際會救了定遠侯世子,我對世子有恩,嫁入侯府只是時間問題。」

葉綿聞言並無太大的反應,只是輕挑了下眉。

這輩子她見過最大的官不過就是縣令大人,看今日楊家熱鬧光景,想來緣由就是來自于楊妍雪救了位貴人。

鄭家家世放眼青溪鎮甚至鳳翔縣皆不差,但與侯府相較卻是天差地別,以楊家一門的高傲,楊妍雪舍棄鄭家不令人意外,只是侯府真能無門第之見,迎娶家世一般的楊妍雪嗎?

葉綿不識侯府之人,無從斷言,但她深知這世上最難得得一心人,鄭家公子家世雖不如定遠侯世子,但對楊妍雪卻是一片赤誠。

「表姊對世子有救命之恩不假,但單憑救命之恩,你真以為世子會因為這樣就迎娶你為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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