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唐朝等嫁人(下) 第13頁

葉綿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她縮在袖子里的拳頭緊握,努力克制著心緒。

看著葉綿額頭冒出冷汗,楊妍雪腦中瞬間閃過上輩子葉綿發病時的模樣,這世上若沒有葉綿,或許顧悔就會看到她了。

她心一橫,月兌口說道︰「我于世子雖無救命之實,但我讓世子一家骨肉相聚卻有大恩,若非有我相助,世子認祖歸宗之時侯爺夫人早已亡故。我有私心不假,但我對候爺、侯爺夫人卻是真真切切的恩人,侯爺夫人待我親厚,在京城已許諾待世子回京便與我成婚,你才是插足之人!縱使你得世子看重又如何,侯府的榮華皆該屬于我,你勝過我的就只是早我一步與世子相識!」

第十四章  受到刺激發病(2)

葉綿看穿楊妍雪是想激怒她,她微閉著眼,輕喘著氣,「我未曾經歷你記憶中的那輩子,但我卻肯定顧悔若娶我、愛我、寵我,絕不單單只是因為先遇上我,或是我娘曾經出手相救。」

關于這點,楊妍雪心知肚明,畢竟愛與不愛一眼就能明白,只是她不願承認重活一世,她依然只能當個局外人,看著葉綿幸福。

「顧悔身邊的魏少通你可識得?」她看著葉綿的臉色轉為蒼白,語速極快的說道︰「你死後,世子萬念俱灰,魏少通出言讓他得以振作,助大唐開展盛世,恩澤百姓,就是想用這積累下來的功德和剩余的陽壽為你轉生續命。」

楊妍雪腦中浮現上輩子那氣派的墓穴,縱是死,顧悔也不舍得葉綿有半點委屈,風光厚葬,滿穴冥器均產自孟窯,耗時年余葉綿才得以安葬。

葉綿死後十年,已是大唐盛世,立下戰功無數的顧悔重開墓穴,那日幡旗滿室,隨風高揚,在一旁偷窺的她只覺得陰風陣陣,想離開卻突然被一陣光暈刺得閉上眼,等到再睜眼,她重生了。

「他為你折陽壽,為你而死,你既已害了他一生,為何還要出現在此,讓舊事重演?」她緩緩說出最致命的一句話。

葉綿恍惚間似乎又听到那熟悉的招魂咒,無數身影重疊,她不能再听下去了……

看到葉綿張口要喚人,楊妍雪一急,傾身上前捂住她的嘴。「你已命不久矣,縱使再多的寵愛亦無福享受。」

葉綿並不怕死,人終究難逃一死,只是不舍在她死後,顧悔未曾將她忘懷。

葉綿掙扎著要逃離楊妍雪的掌握,雖說她長得瘦小,身子又不好,但自小練功強身健體,若她真使勁,楊妍雪一個嬌弱姑娘不會是她的對手,只是她身子已不適,不敢太過激動,只能踢了她一腳,順利的掙扎開來後立刻要喚人——

「顧悔立下戰功無數,只為求你重回身邊,你讓他一生為你傾盡所有,也讓他一生痛苦難當。」

楊妍雪的話令葉綿忘了動作,只能趴在榻上,喘息著看她。

見她失神,楊妍雪再次伸出手要掐上她的脖子,「明明命不長,你為什麼還要霸佔著他不放?」

「誰給你的膽子說她命不長?」門外傳來雄渾低沉的男子聲音,帶著濃濃的冷意。楊妍雪如遭電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敢置信地看向聲音來處。

顧悔大步走進來,第一次未將目光落在葉綿身上,而是緊盯著楊妍雪。

楊妍雪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恐慌得身子輕顫,目光求助的看向門外的丫鬟。

門外的兩個丫鬟對視一眼,硬著頭皮想進來。

「滾出去。」顧悔听到腳步聲看也不看一眼,冷冷一斥。

兩個丫援一驚,夏安立刻將人給攔在門外。

「說話。」顧悔極盡所能的壓制心頭的恐懼。

他在東突厥尋得一種發亮的藍色寶石,相信葉綿會喜歡,便讓匠人做成首飾,今日特地去取,回來時見屋外有丫鬟,正覺疑惑就听見里面傳來一句葉綿命不久矣。

「說!」顧悔此生所有的耐心都給了葉綿,對其他人向來沒有耐性。

楊妍雪臉色蒼白,忍著懼意,顫抖著聲音道︰「世子……我終究是讓世子一家骨肉重逢的恩人。」

「楊家進京,我爹娘也重金酬謝。」他眼中的陰寒更甚,簡短兩句清楚明白,所謂恩情已是兩清。

「世子,我想要的回報並非財帛。」楊妍雪咬緊唇瓣。

可能失去葉綿的恐懼直鑽心窩,顧悔俊美的面容冷若冰霜,殺氣畢露,伸出手扣住了楊妍雪的脖子。

葉綿能感覺到顧悔身上透出的殺意,只是她心中還有許多疑惑未解,張嘴欲阻止,但胸口突然一堵,一陣劇痛翻絞而來。

只是一聲微弱的申吟,門外的夏安已經沖了進來,顧悔卻快了她一步將葉綿緊摟在懷中,這才注意到她臉色慘白,額頭冷汗直冒。

「綿綿?」他顫聲輕喚,「綿綿,你怎麼了?」

葉綿深吸著氣,雖然面色難看,但依然用溫柔的目光安撫著顧悔,聲音輕淺地道︰「藥……」

無須第二句話,夏安忙不迭的轉身跑了出去,眼角余光看到帶著兩個丫鬟落荒而逃的楊妍雪,她雖氣惱但也無心理會。

葉綿交代過她,若是她突然身子不適的話就到她房里拿個瓷瓶,她雖心慌但腦子還保持著清明,將藥拿到後立刻倒了碗水送過來。

顧悔讓葉綿靠著自己,喂她吃了藥,接過夏安手中的水碗要讓她喝下,卻驚覺自己的手顫得厲害。

夏安也顧不得犯上,將他的手拍開,逕自將水碗送到她嘴邊。

葉綿將藥吞下,看著兩人的神色,擠出了一個笑容,「我沒事。」

「嗯,你沒事。」顧悔聲音很低又恐慌地重復她的話,與其說是認同,不如說是在說服自己。

葉綿想要安撫他,但實在有心無力,她閉上眼,感覺他抱著她的手臂微緊,她輕扯著嘴角,「真的沒事,我只是要歇會兒。」

「好,歇會兒、歇會兒。」顧悔一臉蒼白,緊抱著她一動不動,不知情的人見到還以為病的人是他。

夏安看顧悔彷佛失了心神,心急地跺了跺腳,「天冷,堂上雖燒了火,但遠沒有房里舒服。」

顧悔這才如夢初醒的抱起葉綿,將她送回房後坐在炕沿,伸手握著她的手久久不動。葉綿再醒來時,就見顧悔無聲無息地坐在炕沿,握著她的手一臉擔憂。

見葉綿轉醒,他連忙傾身,「可還有不適?」

她輕搖了下頭,聲音軟而無力,「嚇著你了?」

他抿著唇,沒有答腔。

她歇息時,夏安尋了大夫前來,葉謹也正巧返家,雖然大夫和葉謹都說她無事,顧悔依然無法放心。

听著外頭的聲響,她嫣然一笑,「阿謹回來了?」

顧悔輕輕點了點頭。

她看了他一眼,「所以,你該是已經從他口中得知我帶著先天毛病。」

顧悔依舊點頭。

「那你可還要我?」

顧悔皺起眉,臉驀然一沉。

葉綿盯著他的雙眼,柔柔一笑,抬起手,緩緩撫上他糾結的眉心,「我只是說笑,你自然會對我不離不棄,我的身子無礙,只要好好養著,不會有事。」

她的動作溫柔,顧悔心中眷戀,但看著她的眼中有著濃濃的無力和擔憂。

「楊妍雪口中所言到底為何?」他的聲音有著低落。

他雖知現在該讓她好好歇息,但楊妍雪的話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令他坐立難安。

葉綿不知從何說起,靜了半晌,徐徐說道︰「可記得初識之時,我曾說過,我在夢中見過你。」

顧悔當然記得,當時他還曾為此雀躍不已。

「當時你以為我只是戲言,但實則是千真萬確。」她讓他扶著起身,靠在他的懷里,語氣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傷。

「可你死了!」顧悔激動地抓疼了她的手。

「阿悔,那只是夢。」葉綿輕聲一嘆,她是穿越者這個秘密無法言明,也打定主意要爛死在月復中,只能用夢來圓。

顧悔沒有回應,只是將她摟進懷中,臉埋在她的頸項,氣息有些紊亂,她的手輕柔的在他後背上下撫慰。

「擊殺可汗之子後,我已有必死之心,我自幼孤苦無依,普天之下卻無我容身之處,昏沉之中我不向南方行來,只為記憶深處的一抹溫柔相待。」

她明白他記憶中的那抹溫柔指的是她娘親,她娘心善,向來是個極好之人。

「我再訪舊地只是想瞧上一眼,最終卻體力不支跌落八相山山坡,原以為八相山便是此生歸宿,卻遇上了你。」他吐了一口長氣,聲音放低了些,「對你,我曾起殺心,你卻全然不知,你細心護我,日夜照料,我原不信神佛,但那一刻卻認為是老天垂憐才將你送到我跟前,我想活得光明、活得坦坦蕩蕩,此生我將護你周全,正如你當初細心護我。」

她想對他一笑,但嘴角才揚起,眼中卻是一陣澀痛,她想告訴她,她不會有事,但是夢中的一切清楚地在腦海中閃過……

她伸手摟著他的腰身。「我會陪著你的,不論發生何事,都會陪你到最後。」

就算她真的命不長,但最終還是會化為一抹魂魄伴他一生。

她的話令顧悔心喜,卻無法心安,他低頭吻了下她的頭頂,「我讓夏安進來伺候。」

她抬頭看他,「你要去哪?」

「商驛。」他沒有瞞她,簡短的回答,「去去便回。」

她知道他是要去找楊妍雪,看著他大步轉身離去,輕輕吐了一句,「回來。」

顧悔的身子一僵,看得出來不太情願。

「回來。」她重復了一次。

顧悔只能默默地轉身回到葉綿面前,她對他伸出手,他見狀立刻伸手握住。

「帶她過來。」葉綿心中有許多疑惑,只能靠楊妍雪來解。

「不許!」顧悔皺起了眉頭,他下意識不願葉綿再與楊妍雪接觸,「此人古怪。」

葉綿聞言,幾乎要失笑,顧悔口中所謂的古怪是因為楊妍雪重活一世,若是如此,她也稱得上一聲妖婦了。

「我心中有疑惑。」葉綿堅定的看著他,「不問清楚,我心有不安。」

顧悔思索片刻,破天荒不顧她所願,堅持搖頭。「一次便已太多,我怕……」

听出了顧悔的未竟之言,葉綿終究只能一嘆,知道若顧悔不願,別說今日見不到楊妍雪,只怕此生楊妍雪都不會再出現她的眼前。

「罷了,就如你所願,我不見她就是。」終究不願令他擔憂,她只能妥協,「只是她雖可惡,但確實對你爹娘有恩,你縱使惱她也得顧念你娘親在場,別沖動取她性命。」

顧悔沒有答腔,只是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這才轉身離去。

第十五章  從哪來,回哪去(1)

孟之玉听下人來報,說楊妍雪臉色蒼白地返回商驛後便讓人收拾行李準備回京,心中疑惑便派了魏玥兮去問,可楊妍雪哭得厲害,話都說不明白,最後她只能親自前來關心。

一見到孟之玉,楊妍雪頓時淚如雨下。

「這是怎麼了?」孟之玉見她哭得難受,不舍地拉著她的手輕拍,「誰欺負你了?」

楊妍雪謊言被拆穿,心中惶恐,深知孟之玉如今是唯一能救她之人,她縮回自己的手,微退了一步,跪了下來,原本忙著打點行李的兩個丫鬟也連忙跟著跪下。

「你這是做什麼?」孟之玉看著眼前陣仗,滿臉不解。

「夫人,我犯下大錯,還盼夫人原諒。」

孟之玉伸出手要將人給扶起,「不論你犯了何錯,起來再說。」

對她來說,楊家助她尋回愛子,對她有大恩,她對楊妍雪自然格外包容。

楊妍雪搖頭拒絕,低聲說道︰「夫人,其實當年因緣際會在青溪鎮救下世子之人並非我娘親。」

孟之玉無比驚訝,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楊妍雪低垂著頭,低聲哭訴,「我心儀世子,一時鬼迷心竅,才會撒下彌天大謊,但是夫人,我終究是助夫人與世子母子重逢之人。」

孟之玉皺起眉頭,「若非楊夫人,那救了天兒之人是誰?」

楊妍雪臉色蒼白,顫著聲音老實回答,「我的姨母,葉綿的娘。」

孟之玉聞言微楞,身後的魏玥兮沉著臉,怕孟之玉受到打擊,連忙上前扶住人,讓她坐到一旁。

孟之玉回過了神,心下百轉千回,若往小的說,楊妍雪所為不過就是因為心儀顧悔而一時行差踏錯,罪不至死,但往大了來說,此人為一己之私不擇手段,利益當前就失本心,實在不堪為人。

如今看著楊妍雪的眼淚,她明白這只是為了勾起她的惻隱之心,想要她的一句承諾。

「天兒向來恩怨分明,只怕不會善罷甘休,但不可否認,你助我尋回他確實有大恩,念及恩情,我自會相勸,至于結果如何非我能左右,你收拾行李速速回京去吧!」

孟之玉下令讓人備好馬車,送楊妍雪返京。

楊妍雪聞言不由心寒,她想要的是孟之玉的一句不再追究,這樣楊家依然是侯府恩人,但與顧悔相較,孰輕孰重,孟之玉已果斷選擇。

她覺得很可笑,眼前這位一生富貴的女子,在上輩子卻是郁郁寡歡大半生,最後在顧悔尋回前便已逝去,若不是她提早讓母子倆相認,她也會如同上輩子一般抱憾而終,偏偏這些話到了嘴邊,她卻無法說出口。

楊妍雪心中氣憤,全然不知孟之玉派人助她返京已經是最好的安排。

孟之玉深知軍中規矩,顧悔有軍令在身,若無令無法遠離西北,如今讓楊妍雪離去,待顧悔日後返京許是一年半載之後,怒火稍歇,或許能饒過楊妍雪。

楊妍雪收拾好行李,孟之玉派人備的馬車也已等在商驛外,只是兩人皆未料到,楊妍雪才踏出房門就被阻擋。

孟之玉看著攔路的黑衣少年,不由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可是世子來了?」

夏平對孟之玉拱手一禮,「夫人失禮,世子稍後便至,晚輩不願叨擾夫人清靜,不過是請楊姑娘留步。」

入軍營不過短短時日便能如此沉穩,孟之玉欣賞夏平,卻也同情一臉蒼白的楊妍雪。

她正要開口,一旁的魏玥兮卻輕聲勸道︰「小姐身子才好些,這等小事就別插手,世子自有安排。」

听到魏玥兮的話,楊妍雪眼底閃過不平。

這是魏少通的閨女,上輩子魏少通孤家寡人一個,深受顧悔信任,這一世魏家母女橫空出世,她也曾想過討好,但魏玥兮未曾掩飾對自己的不喜,她最終只能放棄。

葉綿發病,顧悔一時半刻肯定無法前來,她比任何人都知曉顧悔對葉綿的看重,只能望向孟之玉,「夫人,你當真要見死不救?」

孟之玉無奈地迎向楊妍雪的目光,終究沒有選擇與自己的骨血為敵,「天兒既想留你,必定有他的理由,待他前來,將話說開也好。」

楊妍雪聞言,一顆心直往下沉,臉色慘白地被請回房,直到外頭夕陽滿天,一整天未進食的她終于等來了顧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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