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桌上的分機響起,韋應龍眼明手快的接起。
「喂!」
「董事長,你找我?」按了電話上來,韋子鴻沉穩的嗓音透著公私不分的嚴謹。
嗟!還跟老爸客套,「我說兒子啊!你能不能上樓來?老爸想跟你共進午餐,順便討論下一個秘書人選。」吐出一口煙圈,韋應龍咧嘴笑著,期待他那忙的無法分身的兒子,願意抽空陪他用餐。
「董事長,我現在很忙,午餐時間有個年度會議要開,如果你有空,可以一起加入百貨公司熱賣會的研討方案。」他的聲音冷冽中帶著公式化。
這兔崽子!一工作起來,完全六親不認咧。
好,即然他兒子來硬的,那就公事公辦吧!韋應龍抑下惱怒,改以上司對下屬的命令口吻道︰「那晚餐跟董事長吃一頓如何?」
「對不起,董事長,晚上我約了廣告公司的涂總見面,明天開始準備擬定下一季的表款設計。」
反了反了!兒子總經理竟不理老爸董事長這位高權重的身分!
位高權重!?嗟!他老糊涂了?他只是掛名,他兒子辦的才是正事啊!
「好好好,我知道你忙,那秘書的事,老爸再幫你留意一下如何?有一個姓……」看著手上一疊的希望,韋應龍也忙得不亦樂乎。
「董事長,我已經托人力銀行幫忙了,不勞你費心。」
韋應龍愣了一愣,繼而一想——
呵!如果能讓他找到自己喜歡的也好!
他樂得輕松、省得費心!
「子鴻,你是說秘書你要自己找?」
「當然。」做事一向有主見的他,怎甘于受老爸控制。
韋應龍在電話這頭,喜孜孜的咧嘴而笑,為免狡猾的兒子敷衍了事,先給他預告一番︰「好好好,不過,你如果一個禮拜內找不到,我還是會幫你找。」
「謝謝你,如果沒別的事,我得去開會了。」冷靜有禮的口吻中,仍可听出他急于結束話題。
「慢點!」
「還有事嗎?」
「你不是要我加入熱賣會的研討嗎?熱賣會的主持人找到了嗎?如果沒找著,我心里倒有一個人選。」他這掛名董事長成天沒事做,若要他尋才找人,效率一流。
「可以。」
嘿!提議受到尊重,韋應龍臉上露出愉悅笑容。
「我想推薦佳聲電台的胡心儀小姐當主持人,她的聲音甜美又感性,一定會吸引許多人來搶購,而且我也想看看她到底長什麼樣。你覺得如何?」
說著說著,滿布皺紋的臉,突地紅了起來。
他每晚收听她的節目,胡心儀已被他視為偶像情人,加上她幫他想了一個「愛情處方」治療他兒子,他早想找個機會當面謝謝她。
韋子鴻沉思半晌,听得出寂寞三十年的老爸,對主持人懷著崇慕之意,隨即開口︰「行!」
唷呼!他兒子總算采納他這老人家的意見了!
幣下電話,韋應龍含著雪茄咧嘴笑著。
這下子,他極期待能見到胡心儀小姐一面,又期待看他兒子能找到什麼樣的秘書。
嘿嘿!韋應龍嘴角漾著笑意,接下來的日子,肯定不會悶了!
******
「我回來了!」提著一堆超市食品進屋,楊之瓊拉開嗓門喊著。
「之瓊,你回來了。」胡心儀邊擦手,邊從廚房跑出來點收食品,腳邊跟著一只像球般毛絨絨的白貓——它是胡心儀的寵物,「辛苦你了,謝謝。這兒一共多少錢?」
「不用錢,今天我請客。」
「你請客?不、不,你住我這兒,應該由我請客,怎麼可以讓你破費?」
「唉呀!有你和小球為伴,我酬謝你們也是應該的。」楊之瓊笑得燦爛。
「喵……喵……」小球發出饑饞的抗議聲。
「噢,小球真聰明,你也有份。」拿出貓食,打開罐子,楊之瓊蹲湊在小球身旁,撫撫它。
貓食當前,小球活像餓死鬼投胎,興奮地伸舌舌忝舐;胡心儀和楊之瓊看了禁不住發出笑聲。
「小球真不懂得含蓄,好歹也給主人留個面子嘛!」胡心儀道。
「好可愛。」
楊之瓊是胡心儀在大學時,同一社團的學妹。
楊之瓊就讀廣告設計系,生性樂觀開朗、個性善良耿直;胡心儀就讀廣電系,內斂靈慧、思維細膩。兩人個性雖大不相同,但一見如故,很快就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也許是她和楊之瓊的童年處境相當,兩人自幼就培養出獨立堅強的特性,才會如此契合。
胡心儀的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後長年居于國外,胡心儀則寄住在母親一個好友的家庭下長大。
失去父母照料的胡心儀,從小就懂得察言觀色,她比同年齡的孩子要懂事許多,獨立自主和凡事包容的個性,也在寄人籬下的生活中孕育而生。
比起楊之瓊在一夜之間痛失雙親的命運,胡心儀也許幸運許多。但楊之瓊樂觀開朗的天性,卻令她佩服。
原本,楊之瓊有個甜蜜美滿的家,五歲那年,她的父母在一次車禍中意外喪命,此後,她便和外公相依為命。
據說肇事者是個開跑車載美女的富家子弟,肇事者的父母送來三百萬的慰問金試圖為這場意外畫下句點,然再多的錢,也喚不回曾經疼愛她的雙親;再多的抱歉,也找不回她曾經美滿甜蜜的家庭。
上中學後,外公病逝,楊之瓊辦完後事三百萬也用罄,她幾乎仰賴半工半讀才能繼續升學。
早年失去親人的楊之瓊,比同齡的孩子要勇敢堅強,對命運的安排,她一向認命承受;多年來,樂觀堅強的處世態度,一直是她面對困境時最大的支撐力量。
「我住在這里已經給你和小球添麻煩了,怎能讓你包伙食?你已經成為我的『愛情治療師』,患者付點診療費也是理所當然的。」楊之瓊展顏歡笑的表情,讓人很難聯想到,幾個月前,她曾經陷入失戀的傷痛中。
三個月前的一個晚上,一向陽光的楊之瓊,突然頂著一雙紅眼楮來按她家門鈐,當時真把胡心儀嚇壞了!
她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又疲憊,然後一言不發的抱著她痛哭。
胡心儀看見她手上還抱著一堆和曾佑民去墾丁帶回來的貝殼、T恤和合照的相片,一邊懷念,一邊哭著。
「他跟我一起規畫未來,說要給我永遠……我一直信任他會給我一個美滿溫暖的家,我們合買了一部車,還去訂預售屋,結果……」楊之瓊抽起一張面紙,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惹人憐。
胡心儀像姊姊般的哄著她,她知道楊之瓊渴望擁有一個家,已經很久了。
一度,胡心儀還欣羨她終于找到幸福,覓得一個願意疼惜她的好男人;未料,交往兩年,她們口中的「好男人」竟背著她和其他女人幽會。
在楊之瓊即將出差的前一晚,她去他家拿車時,意外听見紅色的轎車內傳來一陣交歡的喘息聲。
沒想到走近一看,她的他,正和另一個女人演出「車床族」的火熱鏡頭!
霎時,她有如被閃電擊中腦門般——
他怎忍心這樣對她?怎可以在她以為找到依靠以後……
那部車,她甚至還在分期付款……
他怎麼可以?
揭露事實後,雖免不了痛心,胡心儀給她的關懷、心理建設,加上自我安慰,讓她慶幸自己提前看見他的虛偽。三個月來,楊之瓊已經想開,心痛已不再強烈。
後來,她理智的提出分手,並主動和他談判動產和不動產的分配。
擔心耿直善良的楊之瓊會在談判時吃暗虧,胡心儀關切的問著︰
「對了,之瓊,你和他談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