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妻招財 第9頁

再看人家背後雄壯威武的五百名府兵,他實在沒臉看自個兒身後三千名護糧的官兵,瞧那副畏縮樣,根本沒得比,人家怕是一個能打十個。

他天敢對皇甫天絕動手,明年的今天便是他的忌日。

可是……可是不只要他把吃的吐出來,還得賠十倍,那也是叫他去死啊,只是多活幾天而已!

如果不是這位名動京城的世子爺,他早就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但這世上沒有如果,為什麼他這麼倒楣,干了這麼多回偷天換日的勾當,居然栽了,還栽在一個毛頭小子手上,想想真不甘心。

「趙小賊,少在那兒裝可憐,這事你不是第一回干吧!」有膽伸手,就要有膽承擔,單小九要他等等運糧官,原來是為了這等糟心事,真是惡心人。

他不是賊,哪個運糧官沒從中中飽私囊?而且沿路官員誰沒拿一把!

趙世忠心里反駁,卻壓根說不出口,被踩到疼得五官扭曲,「輕點,世子爺,腰桿子要斷了……」

「少給本世子喳喳呼呼,招出你的同黨。」憑趙小賊還沒本事吞下上萬石糧食,這不用想也知道。

皇甫天絕說是不理政事,渾不吝的二世祖,可朝廷的大小事他其實件件知曉。

他是想萬事不管,可偏偏有個見不得他好的皇帝姊夫,把專管情報、追蹤、暗殺的龍衛交給他,逼他為君分憂。因此他總能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就得知,連皇上都要慢一步。

「同黨?」趙世忠傻眼。不是沒有同黨,而是過于龐大,真要招出來,起碼有一堆人落馬,牽連甚廣,包括京里的……

「說,死罪可免,不說,黃泉路上有你家人相陪。」

「世子爺,這可是得罪人的事……」如果他還要在官場混,這種事絕對不能做。

「所以你寧可得罪我?」看來是他太心慈手軟了,讓人瞧不起他……

皇甫天絕輕輕一踩,一道很清楚的骨碎聲響起,伴隨著運糧官趙世忠殺豬似的哀號,他帶來的那些士兵個個如驚弓之鳥,白著臉不敢上前攜扶,面有驚色的往後一退……再退,退得好遠。

「腿……腿斷了……」他真的哭了,淚兩行。

「腿斷了才不會四處蹦睫,我的用心良苦你能體會嗎?」皇甫天絕冷冷一笑,恍若前來索命的鬼魅。

「世子爺……」你是強人所難。

「想活,還是想死?」

趙世忠驀地寒栗一起,全身打擺子,「招,我招還不成,反正說不說都是死。」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了幾個上不了台面的人名,一听便知是扛罪的小蝦小魚,真正的大魚掩于後頭,絕口不提。

能當上運糧官也有幾分手段、不是個傻的,他也知道要趨吉避凶,把能拋的一口氣拋掉,該守口如瓶的就三緘其口,他還想活命,少說一句多條活路,沒人願意一頭撞死。

皇甫天絕笑咪咪地問︰「趙世忠,你曉得上一個糊弄本世子的人是何下場嗎?」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學不會教訓?

趙世忠聞言,悄悄地咽了一口唾液。

「這樣吧!我也不想多事,回頭你告訴那些伸了手的人,一個月內十倍歸還,不能是殘貨次品,否則我向皇上請求代天巡狩,一個縣城一個縣城慢慢查,州、府、縣、道都給本世子等著,我想能抄不少家……」他一臉興味,撫著光潔下顎。

讓一個能把天翻過來的妖孽代天巡狩……一想到人仰馬翻、天崩地裂的情景,趙世忠嚇到兩眼翻白——暈了。

「這麼沒用?」束著發,做少年打扮的單九淨從府兵隊伍中冒出一顆頭,看著趙世忠老氣橫秋地搖頭又嘆氣。

「小九,你來送行?」皇甫天絕手一撈,揪出小人兒。

「不是,我是來看熱鬧的。」她很忙的,忙著賺銀子,天氣一暖和,她的事兒就多了。

「拿我當槍使?」

她呵呵兩聲,毫不閃躲,「你高大,能遮風擋雨,我人小,只好躲在你的樹蔭下乘涼。」

「我風吹日曬無妨?」當大樹也很辛苦,風狂易折臂,雨急傷樹心,風和日麗鳥來築巢,沒得半點清淨。

「那是雨露滋潤,讓你長成參天大樹。」

「伶牙俐齒。」盡挑好听話來說。

「哪是,是看你大發神威,發自內心的崇拜!哥哥他們怎麼做都無法讓邊關的真實情況上達天听,只能委屈地任人作威作福,有氣難抒,唯恐這些朝廷蠹蟲一回京添油加醋的編排,讓守疆將士受了污織……拋頭顱、灑熱血卻留不住身後名,吃苦受罪沒得個好,反而讓小人平步青雲,踩著尸骨步步高昇。」

「可你一出面全然大逆轉,原本耀武揚威的運糧官被你一腳踩扁了!皇甫哥哥,朝廷就沒有一個好官嗎?捧高踩低、奉承巴結,連當兵打仗的糧草都敢動手腳,死了我爹還不夠嗎?我們單家沒人了,我不想哥哥也沒了。」

皇甫天絕本來也只是因為被她利用而有點瞥扭,如今听她說得動容,神情難得地柔和了下來,「小九,會有好官的,我不會讓你孤苦無依。」樹大有枯枝,東方家那棵大樹也該動一動了,把持朝政太久了。

敢朝糧草動手的,大多是宰相的門生和黨羽。

第五章  威風八面懲貪官(2)

「皇甫哥哥,你可以向皇上提一提嗎?讓邊防軍自給自足,屯田養兵。」京官太不可靠了,若要仰賴朝廷供糧,恐怕是饑一頓、飽一頓,勉強御敵而無法全面反擊。

「屯田養兵?」

「休兵時是農,戰鼓起是兵,西北的土地遼闊,並非處處貧瘠荒涼,也有幾塊水草豐沃的土地,讓此地的駐軍開荒闢地,種植所需的糧食,朝廷不得征稅,用以養勞苦功高的將士。」他們需要看得見的希望,而不是日以繼夜的祈求老天開眼,能活著回歸故里。

「種得起來嗎?」他看到的是黃沙漫漫,和一片冰雪連天,人畜生存困難,糧食如何在這塊缺水的硬土上破土萌芽?

單九淨眼神清澈明亮,「不試試怎知不成,你求得政令,我們來開墾,再闢個軍眷區,讓軍眷們幫著種田,他們能開闢多少荒田都歸他們所有,有人在這片土地上紮根,西北才會越來越生機盎然,人一多就有力量,小村落變鄉鎮,城池一座座建起,建造攻不破的厚牆……」

西北很大,大到無法想像,這里不僅是只有岩石、黃沙、干燥酷寒的氣候,還有草原、牛羊、一望無際的大山,以及大河的源頭。

看著一張發亮的小臉,皇甫天絕的心中多了一絲柔軟,他承諾般地點頭,「好。」

她一怔,繼而展顏一笑,「明年你再來,我讓你看見稻穗成串、麥浪似海,滿滿的玉米堆成山,人人臉上帶著的是笑意而不是愁苦,家家戶戶歡欣鼓舞。」

聞言,他也笑了,覺得小九野心很大。

他忍不住逗她,「明年我會來,希望你能長高……一寸。」

「喂!不揭人短,我一定會長高的。」踩人痛腳,不厚道,她也想像稻穗一樣抽高,可是事與願違。

對于自己的五短身材,單九淨也心累得很,明明都十一歲了,卻還是七歲大的模樣,讓人好不心酸……

城門外,一列整齊的隊伍遠去,皇甫天絕踏上了回京的路途,當然,帶上了趙世忠,後續揪出朝廷蠹蟲,還用得著他。

「妹妹。」人都走遠了,不要看了。

「哥哥……」單九淨听到喚聲,這才把視線收回來,仰望身旁的哥哥,忍不住扁嘴。

唉!人比人,氣死人,這根柱子只比她大五歲,可是人家是一柱擎天,長得快比天高了,而她小豆芽一根,不僅肉沒長三兩,個頭也像被定格似,沒半點動靜。

把單九淨放上馬兒,單七鶴翻身上馬,兄妹倆往宅子走去。

「你收拾收拾,一會兒跟哥哥到軍營住,你住的地方在我營帳附近,走過來不到半刻,暫時充當為我整理營帳的小兵。」掛個名頭而已,不在兵冊上。

「不是在伙夫那頭?」她以為是洗菜、搬菜,切切剁剁,不用跟著出兵操練。

「太辛苦,哥哥不想你累著。」火頭兵要做的事很多,時常要搬重物,她那小身板承受不住。

「其實我也可以繼續待在城里的宅子,我不怕……」她身體是孩子,但心智已是成年,有能力應付各種突發狀況。

「不行。」單七鶴面一沉。

「哥哥……」

「你不怕,我怕,同樣的情形我不希望再發生,當哥哥看到你倒在地上發抖,全身都是水,又瘦又小,彷佛快要失去氣息,那時哥哥真的害怕,怕連唯一的妹妹也護不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如今他說起來,還是余悸猶存。

他不後悔殺了那幾個惡意欺主的奴才,她們原本就是府里的下人,簽了死契,自然死活不論由主家處置,他沒罪及家人已是仁慈了。

但是也讓他從此不信任任何人,有血緣的親人放任妹妹遭受欺凌,一紙賣身契也買不到人的忠心,會變還是會變,約束不了。

所以他還是要把妹妹放在眼皮底下盯著才安心,也才決意將人帶到邊關,而非選擇送到外祖家。妹妹要獨居還太小,等大些再說。

「哥哥,我懂事了,不會再讓人傷害我,你相信我,我會好好保護自己。」哥哥在軍營是為了保家衛國,要做將士們的楷模,不能因為她一人而拖累他,為人所詬病。

單七鶴會心一笑,撫摩妹妹的頭,「哥哥相信你,哥哥不信的是別人,我只有你了,不想整天為你擔憂,想著你會不會被人欺負,有沒有吃飽,是不是躲起來哭。」

她很憂愁的嘆了口氣,「好吧!誰叫我有個多愁善感又疑神疑鬼的哥哥,我只好犧牲了……」

「小丫頭,說什麼胡話,哥哥是不放心,瞧你說的……」他好笑又好氣地往她頭上輕輕一敲,這妹妹太淘氣了,連自個兒哥哥也調侃,完全不能體會他的苦心。

「好啦!好啦!我們是秤和陀,不能分開,我鬧你的。」木頭哥哥一根筋,性子直得叫人嘆息。

「你喔!拿你沒轍。」他輕笑地把手放她頭上,可是一瞧到瘦弱的雙肩,眼中的笑意倏地變淡。

單九淨的身子一日不長肉,他生根的自責便一日不散,想著一母同胞的兄妹有著如此大的差距,他有很深的內疚,總覺得是自己的錯,沒能好好照顧年幼的妹妹,他對不起爹娘的托付,也沒法原諒自己的疏忽。

單九淨沒看見哥哥的表情,自顧自的交代事情,「哥哥,地窖的門可要鎖好,咱們的身家都在里面。」

地窖內存放的是當初從莊子拉來的糧食,以及一些腌制過的肉品和干貨,還有空的酒缸和壇子作為掩飾,擋住不為人知的密室。

密室有三處,其中兩處的入口在地窖里,用的是隱密的暗門,里面放了少許的金銀和大量的古玩、銅器、字畫等值錢物;而另一個密室的出入口是在單九淨的床板底下。

而每一個密室都有一條密道,除了單九淨床下密室的密道能通往城外,另外兩條一個直通兩條街外的米鋪,另一條的出口是城西一間廢棄的民宅。

表面上很是氣惱的皇甫天絕還是很夠意思,里里外外都處理得無懈可擊,他的五百府兵更是內外兼修!無論叫他們做什麼都能立即上手,毫不猶豫,好像早被訓練得無所不能,任何事在他們手中易如反掌。

這才是帶得出門的精兵,精干的護衛,讓單九淨垂涎不已,她還厚著臉皮問能不能送她幾個,皇甫天絕當下給她沒臉,叫她挖個洞繼續冬眠,別出來丟人現臉。

這把單九淨氣得揚言十天不跟他說話,還要紮小人打他一千下,可是一說到葫蘆谷的事,她馬上沒志氣地說︰「咱們和好吧!我多打一個洞讓你當鄰居,春天來了不冬眠,一起看豆子發芽。」

這下皇甫天絕氣著了,大罵一聲沒出息,男子豈可庸碌無為,起碼當紈褲也要玩出個名堂,如同他一般人見人怕,見著退避三舍。

若他曉得單九淨非男子而是小女子,心底的懊惱肯定把西北的天翻三番,一張臉紅如落日,落荒而逃。

單七鶴低頭一看,不禁好笑,「知道了,小財迷。」妹妹守財奴的模樣真可愛,活似偷吃蜜的倉鼠,滿足地要飛起來。

單九淨不滿地嗔怪,軟綿的輕嗓像在撒嬌而不是在生氣,「哥哥學壞了,人家才不是小財迷,你別學皇甫哥哥一樣亂喊人,我是為咱們攢家產,日後哥哥娶了嫂子又多一個人疼我,我要賴著你們養我。」

「什麼嫂子,哥哥這輩子大概只能待在西北了,這苦寒之地誰家的姑娘肯來。」面帶苦笑的單七鶴遙望天際一點黑影,海東青迎風展翅,在所屬的天空中自在翱翔。

從忠勇侯府分家出來後,他們兄妹已經是沒有家的人,以大伯父狹小的氣量,單氏宗族也不會給予兩人多大的幫助,勢單力薄的兄妹倆很難在京城立足,甚至可能被打壓。

他只能一路往武將之路走下去,沒法受到家族的庇蔭,京里的水很深,無根的浮萍是留不住的,遲早隨水飄流,淹沒在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下。

「才不,我家哥哥生得俊俏又有好體魄,哪個姑娘看了不動心,你別挑花了眼,害得妹妹收得滿手糖,簪了紅花叫大嫂嫂、二嫂嫂、三嫂嫂、四嫂嫂、五……啊!君子動口不動手,我還沒數完。」三妻四妾,床不夠睡。

「我是你哥哥不是君子,而且我也養不起一、二、三、四、五個老婆。」他自嘲地收回敲向妹妹腦袋的手。

坐在馬上的單九淨咯咯笑地捉了一把風放在哥哥手上,「我幫你養,我是小財迷嘛!肯定會賺很多很多的銀子。」

「小九……」他動容的紅了眼眶。

「哥哥,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建功立業,我幫你養你的血狼軍,我們有個葫蘆谷,能種出幾千、幾萬石的糧食,你不會像爹一樣糧盡而亡,大伯父害不到你,我們要風風光光的回去,氣死小看我們的人。」

單七鶴目中閃著淚光,「好,听妹妹的。」

「嘻!嘻!你先借我二十個人。」

他失笑,「又要借人?」

他想到皇甫天絕的五百名府兵,明明是國公府的府兵,可是自從來了西北後就變成妹妹的私兵,被她指使做這,吆喝做那,幾乎沒得空閑,主子是哪一位怕也分不清。

「這次是找水源。」說是辛苦卻也不完全,就是要走很遠的路。

「水源?」西北干旱是眾所皆知的事,哪里有水源早就被佔了,哪還等得到她去找。

「有水才能種植作物,雖然有些作物耐旱,但多少也需要一些水澆淋,我說的屯田養兵不是空話,西北有多大你不是不清楚,若有一成的土地種上作物,你想會有多少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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