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如意 第3頁

「不用客氣。」他咧開一口白牙。

「兩萬兩。」要比心黑,她絕對不遜人。

「又要錢?」他明明表現得玉樹臨風、貌似天上謫仙人,她怎麼就不為之沉迷,心里只想著銀子。

司徒飄花在孫如意眼中就是一只會動的烏龜,她最想做的一件事是踩扁他!

龜板具有藥性,性味甘,滋陰潛陽,補腎健骨、養血、補心和止血的功效,可治療頭痛眩暈,腰膝酸軟,驚悸,失眠健忘,婦女崩漏等……

「診金,藥費。」不宰肥羊還宰誰,她的三七分可是被他無恥的對調了。

他臉皮一抽。「現世報來得真快,你這一手可真夠狠的,一頭牛能剝三層皮。」

「給不給?」她冷眸一斜。

「給。」能不給嗎,誰曉得會不會有下一次,他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她的醫術的確驚世絕倫,鮮人能及。「對了,我在西邊給你找了幾本書,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你跑到西域?」孫如意微微睜大了眼。

「不是西域,是西邊,靠近西北那一邊,有不少西域商人會入關與我朝做交易,生意往來。」他語氣一凜,糾正她的說詞。

他是恩國公府嫡子,若去了西域便有通敵之嫌,話不能亂說。

「這是醫書?」看到上面的文字,喜出望外的孫如意故作平靜,但眼中的驚喜還是泄漏了她此時的心情。

「是外邦文,我找人譯成本朝文字,不過我過幾日又要出京,你找鴻臚寺的周大人譯完後半部。」周大人出過海,精通他國語言和文字。

她一听,眉頭輕顰。「你傷沒好就想往外跑?」

「死不了。」他自嘲。

「好死不如賴活著,兄長在世時曾說過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飄花哥哥,我希望你活著,我已經沒有哥哥了,不希望再丟失一個。」

有他在,至少她有難時知道該找誰,他不會棄她于不顧。

听了她的話,司徒飄花會心一笑,頓感窩心。「傻如意,哥哥福大命大,肯定背著你上花轎。」

「你……保重。」她想說的是他已經身在富貴中了,不需要以身犯險,再多的功勳也比不上自己一條命。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鐵定與朝廷有關,看似紈褲的他並非真的浪蕩成性,她不問,是因為明白他不想被別人知道,也是他保護她的一種方式。

京城里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那麼多,為何獨獨他一身新傷舊傷,這不只是暗殺留下的傷痕,還有……面對對她好的翩翩少年,孫如意感觸良多,她視他為親人。

「你自個兒也留心點,別被你二叔、二嬸和破玉算計了,他們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司徒飄花不放心,偏又事情緊急,無法留京,雖然身上有傷也只能暫留數日。

二房那些人是什麼樣子孫如意再清楚不過,重生前的原主可是被他們害得不淺,一群貪心不足的毒蛇。

「對了,我四月底五月初想下一趟江南,你能陪我去嗎?」

「我?」他指著鼻頭,神情似笑非笑。

看出他眼底的調笑,她杏目含惱,「暗地的,誰讓你正大光明的陪同,我認識的人里會武的只有你一個。」

要不是十萬火急,她怎會找上他,尤其他的渾性子和敢于得罪人的臭脾氣是此行的最佳利器,指哪打哪,她做不了的事便推他出頭,恩國公府的名頭還是挺管用的。

孫如意從原主的重生記憶中得知,原本溫氏在孫玉豫出事時因受不了長子溺亡的打擊而滑胎,孫玉疏便是那個不足兩個月的胎兒,後來因為原主重生,及時提醒了孫至元,這才保下月復中幼子。

只是那時候的溫氏太過傷心,走不出大兒子死去的傷痛,沒法好好養胎,終因母弱子虛而早產,生下來的孩子全身發黑,差點活不了,溫氏也由于產後大出血幾乎命懸一線。

好在剛從宮里回府的孫申馮及時幫著扎針,溫氏這才止住了血,挽回一命,同時也緩和了和長房瀕臨破裂的父子情。

只是經此一事,溫氏的身體大不如前,加上勉強生產傷了身子,從此再也不能有其他的孩子。

原主在多年之後才知道母親生弟弟所遇凶險全是二房一手所為,他們在母親的養胎藥中加入大補藥材,虛不受補的她根本承受不住,又在催產的湯藥中添了活血的紅花,想要造成一尸兩命。

二房的用意是不讓長房有後,長房無子,二房便可順勢而起,成為孫府真正的當家人。

但是溫氏活下來了,孫玉疏也降生了,二房的毒計未能如願,原主才稍稍安心,繼續用那稚女敕的身軀守護母親和弟弟。

若是沒有原主的重生,溫氏會在孫玉豫過世後的第三年吐血而亡,而孫至元會在兩年後再娶,後娘與二夫人田氏聯手將原主推入萬劫不復之中,令她生不如死。

而他們敢明目張膽害人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溫氏沒有娘家,她的親人在一次山洪暴發中全死絕了——就在不久後的六月中旬。

司徒飄花挑眉,面上微露輕佻之色。「孫府的人肯讓你遠行?你可是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

「六月十二是我外祖父的六十大壽,我娘會讓我去的。」

溫氏已多年未見娘家人,那是她日盼夜盼的事。

「你倒是想得周全。」他嘖了一聲,像是取笑她的多智如妖。「不過你去江南做什麼?」

他不信單單只是祝壽這麼簡單,這丫頭這些年的變化他看在眼里,有時連他也看不透她的所思所想,如同一團迷霧。

「用不著你管。」她沒好臉色的道。

知道她要做什麼的人越少越好,她可不想像原主那般,認為重生便無所不能,以至于枉送了性命。

「這是你求人的態度?」司徒飄花雙手環胸,上身往後一斜,睨視尚未過河就想拆橋的如意妹子。

「傷口不痛?」她忽地冒出一句。

「痛。」他也是血肉之軀,怎麼可能毫無痛覺,只是在她面前強忍著,不露一絲神色。

「我有一種傷藥能使傷口更快癒合,三天內你就能像無事人一般上房翻梁。」比猴兒還靈活。

司徒飄花被她氣笑了。「你剛剛為何不上藥?」

「藥材取之不易。」意思是很貴。

聞言,他氣到想揍人,若非她是女子,早被他一拳打趴了。

「行呀!小如意,跟哥哥使心眼。」

「跟你學的。」三七分她可記著呢!

所謂的三七分是孫如意所能想到的一條生財之道,當時司徒飄花手上也沒什麼銀兩,但他需要一筆沒人知曉的銀子為他鋪路,于是兩人一拍即合,一個出錢,一個找門路,共創財路。

也是他們運氣好,正好有塊位于東城的淤塞地乏人問津,兩人用極低的價錢買下,司徒飄花「仗勢欺人」找來工部的人為他蓋房子,限時三個月完工,不得出一絲紕漏。

初建時大家以為不是茶樓便是酒樓,眼看假山流水建成,小院子一間連著一間,造景華美而大氣,有花有樹有小橋,池塘里還有珍貴的錦鯉游來游去。

最終鞭炮聲一響,上頭的紅布一扯,書著「飄香院」的匾額一露,眾人為之傻眼,原來是一間青樓!

不等人回神,一個個眉心、眼角畫上花妝的美麗女子魚貫而出,妖嬈多姿的身影令人迷醉,勾人的眼神撩人心扉,單薄到足以透視玉體的霓裳羽衣隨著扭動的舞姿飛起,眼楮看到發直的男人紛紛跟著舞動的身姿進入樓里。

從此以後,飄香樓成為京城最熱鬧的景點之一,客似雲來,大把大把的銀子像潮水般涌入。

有了第一間的飄香樓,便有第二間的合歡樓,第三間的杏花坊,第四間的紅袖招……短短幾年,兩人連開七間青樓,但不全在京城,有的在鄰近縣城。

吃喝嫖賭之錢最好賺,難怪孫如意不滿意,手握三萬兩銀票還嫌少,沒人比她更清楚青樓來錢有多快,日進斗金是預料中的事,她懷疑三七分的三成不止這個數,所以她索性以診療費來抵,從中找補。

「哥哥沒你壞呀!你這人心眼怎麼這麼多。」他徒呼負負,甘拜下風,這年頭老實人吃虧。

「心眼多好活命,多個心眼多條活路,你不也群狼環伺。」

她暗指恩國公府也在狂風暴雨中,比起她的處境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她只要面對府里的妖邪,他則是內憂外患兼有,內有兄弟扯後腿,外有皇家施壓,幾位皇子日益成長,身為皇貴妃的娘家,只怕也得卷入皇權之爭。

心頭一動,司徒飄花眼露笑意,卻是心疼她的無奈。「此去十天半個月,最慢四月中回來,你先做好準備,不要倉促成行,江南多雨,四、五月的雨水最為豐沛,多帶幾件御寒衣物,我……」

第二章  前往二房討公道(2)

「小姐,你起了沒,五少爺來找你了。」屋子外頭響起青黛歡喜的聲音,感覺像飛躍的雀鳥。

「玉疏?」孫如意訝然。

因為長子的死,溫氏將小兒子拘得緊,不讓他與孫如意過于親近,因此姊弟倆的相處機會並不多,平時也很少見到面。

不過孫如意還是十分疼愛這個弟弟,時不時送些孩子玩的小玩意給他,她不求姊弟同心,只求他平安長大。

「你弟弟不會受了欺負來找你哭訴吧?」司徒飄花用看笑話的語氣打趣道。

孫家長房他也只跟一個如意妹妹走得近,其他人倒無交集,溫氏對女兒的冷淡是他最看不過去的,是兒是女都是十月懷胎生下的一塊肉,豈能厚此薄彼,孫玉豫護妹而死是他心甘情願,不能怪罪其他人。

孫如意橫了他一眼。「收起你的烏鴉嘴。」

好的不靈壞的靈,他那張嘴天生帶刺,扎著誰誰倒楣。

「哎呀!別瞪哥哥,哥哥害怕。」

咦,挺清澈的眼兒,頗有靈氣,他以前怎麼沒注意到?

看著一雙清靈靈的水眸,忽感興趣的司徒飄花多瞄了兩眼,乍然之間,他發現那是雙映著山清水秀的美眸。

真美,這是他剎那間的感受,不過也就一瞬間的怔忡,很快就被一聲嬌喝打散,在他心中孫如意是妹妹,不做他想,但是……他也不想讓給別人。

如意妹妹是他的,他答應好友要保護她一輩子,男兒間的承諾他不會失信于人。

「還不走,想留下來吃鞋板?」孫如意趕人。

他一笑,桃花眼一勾。「藥呢?」

「給你。」她掏出約女子巴掌大小的青玉盒子,朝他一扔。

「謝了,如意妹妹,你真是哥哥心中的一盞明燈。」照亮他回來的路,讓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家。

「小心燈火把你燒成灰。」他這人太不正經了,老說些讓人想扎草人扎他幾針的胡話。

「呵呵,走了,下次哥哥一定帶你愛吃的東西來賠罪,絕不會再忘記。」

下一次……呵!真令人期待。

司徒飄花心里想著,如意妹妹好像長大了,稚女敕的面龐漸漸長開,如花朵兒一般……

「嗚嗚……姊姊……姊姊……嗚……嗚嗚……姊姊……」

一名虎頭虎腦、長得白胖的小男童沖了進來,胸口掛了只七兩重的坐佛金鎖,他一路跑著,胸口的金佛也跟著晃動,金燦燦的光亮十分刺眼,又帶著佛光四散的喜感。

這是孫如意的惡趣味,她想到另一世給愛犬大丹狗掛的狗牌,同時也有庇佑之意,她讓人送到大覺寺請大師開光,又放在佛前誦經七七四十九天才給小胖墩弟弟掛上。

他的出生得來不易,得好好護住。

「怎麼了,誰欺負你?」他呀,傻里傻氣又不失純真,和孫府長房一樣的脾性,不喜與人爭。

「姊姊……嗚……給的麒麟……麒麟童子被搶……嗚……搶走了……」哭得眼楮紅腫的孫玉疏用手背抹淚,嗚嗚咽咽的訴說著委屈。

「不許哭,男子漢要頂天立地,日後好保護爹娘和姊姊,你是我們長房的支柱。」她不希望他被養成只會依賴別人的性子,便用潛移默化的方式引導他成長茁壯,由小樹苗長成參天大樹。

「嗯!嗯!嗚……不……不哭,听姊姊的。」他連連點頭,很有骨氣的說不哭就不哭,只是眼角猶掛著豆大淚珠。

「好,小疏是乖孩子,你吸口氣,平心靜氣,跟姊姊說誰搶走了你的麒麟童子?」

小胖墩吸氣,卻憋不住氣哼了一聲,把鼻涕給噴出來,讓人為之失笑。

「不笑,不笑,給我擦擦。」小小年紀倒會使喚人,十足少爺派頭。

「青蟬,給他擤鼻。」孫如意揉著弟弟的腦袋瓜兒,故意揉亂他的頭發,讓他看起來有點傻氣。

「是,奴婢給小少爺擤擤鼻。」

青蟬取出手絹為孫玉疏擤鼻,一旁的青黛打了一盆水洗干淨他的花貓臉。

擤完鼻的小胖墩鼻子通順了,抱著長姊的大腿不放。「四哥說要借看,我想著夫子說的兄友弟恭,就把麒麟童子借給他看,可是他看了之後就不還,說是他的,我跟他講道理,他說我是說謊的孩子,愛騙人。」

「玉堂還做了什麼?」孫如意面上笑得和藹可親,彷佛沒脾氣的姊姊,眼中卻閃過毒蜂尾兒刺的冷戾。

她不是真的軟弱可欺,不過是不想太顯眼惹了麻煩,但現在看來不回擊也討不了好就是了。

隱忍,是為了月兌胎換骨。

蟄伏,是等待破蛹成蝶。

「他推我!」小胖墩氣憤的握起拳頭。

「他比你大,以後你別跟他爭,來找姊姊,姊姊幫你。」

「嗯!」孫玉疏虎頭虎腦的一笑。

孫如意拉起弟弟的手往外走。「我們去找你四哥聊聊,教教他怎麼做人,人不知禮與牲口無異。」

兩姊弟一走出流花院,孫如意眼風一掃,便瞧見兩顆在垂花門邊偷看的頭顱,他們是一對兄弟,大的叫大武,十歲,小的是小勇,八歲,本該侍候著孫玉疏的侍從。

她眼神冷了一下,主子受欺凌時未能挺身相護,反而冷眼旁觀,這樣的下人要來何用,干脆找新的吧。

「如意丫頭,你也不小了,怎麼還跟孩子一樣胡鬧,再過兩年都要為人妻、為人母了,也該懂點事,別學那小戶人家的姑娘不知分寸,一點小事就喳喳呼呼的。」

田氏一臉和善,略微發福的月亮臉抹上一層厚厚的胭脂水粉,她一笑,臉上的粉便往下掉。

她笑不達眼,皮笑肉不笑,擠出的一條眼縫像躲在暗處偷窺的蟲子,陰涼涼地暗自盤算對自己有利的謀劃。

孫如意模樣生得標致,也該說門好親事,給她二叔添點力,太常寺陳大人家的老二倒是知書達禮,就是腳有點跛,年過二十仍未婚配,小妾、通房數名,還有庶子兩名。

「就是嘛!娘,孫如意整日躲在屋子里面,喊她一起出游也不理人,你看她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跟個守寡的小寡婦差不多,真是晦氣。」依在母親身側的孫如玉呸了一口,冷言冷語的說著酸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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