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知藝淡淡笑著,眼角瞥見了一眾宮妃不屑的表情。
這皇後,果然是個綿里藏針的。
她笑著對皇後福了福身。「皇後娘娘謬贊,實是臣妾人小瘦弱,撐不起那些富貴的頭面,皇上就曾說過臣妾見不得大場面,只能尋些小巧的首飾戴,還能有幾分秀氣罷了。」
娜仁笑出聲,心里暗道果真是個反應快的,她拍拍文知藝的手,讓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妹妹理解差了。我跟著皇上那麼多年,哪里不知道他的喜好?皇上那是夸妹妹氣質月兌俗,像妹妹這樣天仙般的巧人,那些俗物戴著必定是減色,原原本本的模樣就如清水出芙蓉,讓我們六宮粉黛都再無顏色了。」
這話明擺著想讓她成為宮里的箭靶,可不等文知藝接話,一道嬌蠻的嗓音便插了進來。
「皇後也太會夸人了,你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蟲,怎麼就知道皇上喜愛她那樣了?」
文知藝抬首望去,來人正是朱赫。
只見她著金織錦緞常服,臉上胭脂也很艷麗,眼梢用粉藍兩色勾挑出惑人的輪廓,頭上珠圍翠繞,眉目如畫,艷若牡丹,感覺整個人都像放了金光般,脖子上掛著寶石項鏈,手上戴的金鐲子晃得人眼楮疼。
除了皇後還坐在原位未動,其他妃嬪都站起來行禮,文知藝緩了一步,但並沒有動作,只向她頷首一笑。
「朱赫,你來得可真巧,快過來坐吧。」娜仁對她招了招手。
朱赫「哼」了一聲,她直直走到文知藝面前,挑釁道︰「皇上的喜好皇後哪里會知道?若說皇上喜歡什麼樣兒的,別人說的都是假,臣妾才最清楚呢。」說著上下掃了文知藝周身。「你這樣的小身板,皇上也不過貪個鮮罷了,皇後還真會抬舉你,什麼六宮粉黛無顏色,若說你姐姐還有點可能,就憑你?」
一听到姐姐,文知藝的小臉就有點白了。
娜仁眼珠子轉了轉,立刻冷聲喝道︰「朱赫!皇上昨天的訓示你都忘了?你沒事提文貴妃的姐姐做什麼?以後讓文貴妃如何在後宮立足?」
朱赫不服氣了,「難道不說大家就不知道了嗎?誰不曉得她是廢帝的後宮。自己姐姐寵冠後宮,她卻獨守空閨。皇上就算要納,也該納她姐姐才是,就不知道這狐媚子使的什麼手段,自己上了高位。」
娜仁重重拍了下椅子,站起身來,聲音嚴厲。「不準再說了!皇上以前寵著你,你沒規矩,他也不會怪你。可你也該看看眼前的形勢!現在皇上寵愛她,不管她有錯沒錯,你都該讓著她!我們都是皇上的人,我還是那句老話,只要皇上開心,咱們還有什麼委屈受不得?她好,皇上才好,不準你在這里放肆,馬上給文貴妃道歉!」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表面上護她,卻句句直指她是皇上的新歡,要舊寵識相點,趕緊讓位。文知藝想以那朱赫的脾性,听見這話肯定暴跳如雷,也果真如她所料。
「臣妾為什麼要道歉?大家都在,都可以評評理,臣妾有哪句話說的不對?只不過你們看皇上寵著她,憋在心里不敢說罷了!」朱赫梗著脖子,情緒很是激動,沒看見章京氏一臉焦急的表情,繼續指著文知藝罵。
「皇上讓人教我們宮規,讓我們學什麼《女戒》,可她呢?哪兒有妃嬪去御書房的道理?臣妾听說皇上前些日子只寵幸她,怕是我們來了,皇上也把我們當作那宮里的擺設,獨寵她一個了!」
娜仁不說話了,別的嬪妃雖然不敢如朱赫這般放肆,但心里多多少少也有這層擔憂。
文知藝不慌不忙走到娜仁面前跪下。
「皇後娘娘,各位姐姐,你們的擔心妹妹知曉。你們都在妹妹前面服侍皇上,比妹妹的功勞大,妹妹在眾位姐姐面前,絕對不敢自專。可皇上是個英雄,他是注定要在天空中翱翔的雄鷹,豈會耽溺在後宮?」
這話說的連娜仁都忍不住點頭了,其他的嬪妃沒有說什麼,但眼里也浮現出贊成之色。
文知藝隨即又正色道︰「皇上自入宮以來,為了朝政廢寢忘食,若不是臣妾大著膽子時時提點,皇上就是鐵打的身子都支撐不住。他身上的壓力有多大,諸位姐姐就算不能完全理解,但應該也能想像出一二。這樣的情況下,皇上哪兒還有什麼閑心去賞玩美人呢?」
她眸光流轉間似有點點淚光,用手絹拭了拭,繼續道︰「天下的百姓都在看著皇上,他是一步都錯不得的。臣妾不過正巧在那個時候能為皇上分擔一二罷了。」
接著轉頭看向文畫和陳嫂嬤,示意她們捧著東西過來,又對娜仁恭敬道︰「現在皇後娘娘回來了,這宮務印章、令牌與帳冊,皇上早就叮囑臣妾,今日便呈給皇後。」
娜仁心中大喜,也顧不得再挑撥離間了,文知藝既然懂事,這次放她一馬,趕忙讓阿布接過來。
她親自彎子,扶起文知藝。「是大家錯怪你了,快點起來,解釋清楚就好了。」
朱赫還要上前爭執兩句,卻被章京氏一把扯住了袖子,顧不得其他,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我的祖宗,你別再說了,免得著了皇後的道啊。」
第6章(2)
朱赫這才脊背一涼,前後想想才算回過神來。
皇後字字句句可不都是在挑撥自己跟文知藝鬧事嗎?
她剛才說的萬一傳到皇上的耳朵里,她可吃不完兜著走,而且那些話不單皇後、文貴妃听到,其他人也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若說現在大家都嫉恨文知藝,可以前的自己也是她們的嫉妒對象啊!她也經常得罪人,保不準誰就暗地里給她一刀,昨日皇上就訓斥了她,今天再听她說這樣的話,只會更加厭惡她!
可讓她向那賤貨道歉低頭?
絕對不可能!
不管章京氏如何拽朱赫的袖子,她就僵硬地站在那里,直到大家都散了,她仍是一個抱歉都沒說出口。
文知藝帶著文畫和陳嬤嬤出了皇後的寢宮,文畫這才憤憤不平地說朱赫霸道,連老成的陳嬤嬤也覺得實在過分。
「娘娘,咱們就算再伏低做小,那個朱貴妃都能雞蛋里挑骨頭。她要想搶你的寵,去對著皇上使勁嘛,何必給你使絆子?」
文知藝輕輕一笑,淡淡說道︰「她這種的反倒沒什麼,壞心眼我還能看得出來,只怕有那不會叫的狗,一咬起人來才要命呢。」
文畫被主子一句雲淡風輕又意有所指的話弄得模不著頭腦,詢問地看向陳嬤嬤。
陳嬤嬤不敢吱聲,只指了指皇後寢宮的方向。
文畫這才恍然大悟。「娘娘,你是指……」
文知藝不準她說出來,只囑咐兩個最親近的人。「以後萬不可與皇後和朱貴妃的人頂撞,萬事都要忍,我們才能在這個宮里好好活下去。」
陳嬤嬤和文畫齊聲道︰「娘娘放心,奴婢知曉了。」
這邊皇後的請安才散,皇帝那邊就接到了匯報。
同福一五一十地把眾位妃嬪說的話都告知鬼戎,鬼戎听到娜仁的話便臉色沉郁,不知在想什麼,听到朱赫所言,又氣得一下子站起身。
「這個愛嫉恨的女人,光會欺負弱小,竟然還怨起朕來了。朕的人豈是那些徒有其表的敗絮能比得上的?!」這敗絮自然指的就是文知藝的姐姐文知書了。「那文貴妃又怎麼說?」
同福趕緊把文知藝後面說的一番話學了一遍,鬼戎眼里立刻有了笑意,到最後听說文知藝夸他是英雄、天上的雄鷹,又假托他的名義歸還了宮印等,更是露出得意又滿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