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啊,你走開,別擋我的路。」只想趕快回家見母親,她沒發覺他肅沉的臉色,一徑推著他。
「因為急著去和小男朋友約會是嗎?」特地在路上等她,卻得到她板臉相向,他一時口不擇言起來。
「你胡說什麼啊!」她氣得掄拳捶他胸膛。
「妳手上拿的是什麼?」他瞥見她另一只小手里握了東西。
「沒有啦。」小手倉卒的掩到身後,那是她要送給……啊!完了,時間快來不及了。「哎呀,你放手!」
他還是搶過她藏在手心的東西--一只蜻蜓形狀的金色別致胸針。
「男孩子送的?」這是頭一個竄入他腦里的念頭。
「還給我。」無暇理會他,易歡只想搶回它。
如此心急、寶貝的表現,讓司徒靖解讀成事情正如自己所料;心底頓時涌上莫名的醋意,下一刻,他做出連自己都意外的舉動,隨手將那只胸針狠狠拋出去。
「啊!我的別針。」
沒料到他會這麼做,她驚叫的追著金色亮弧,然而刺眼的光點眨眼間便隱沒路旁的草叢中。
「不見了。」司徒靖有點得意自己解決了某個臭男生送她的禮物。
「你這個臭雞蛋!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沖上前打他,她眼淚滴滴答答的掉。
見她哭得那樣傷心,他的心一揪,剛才的得意消失了,只想進草叢里幫她找回那只胸針。但一想到那只胸針是別的男生送她的,也不知怎地,他心里就是梗著疙瘩,無法舒坦。
「再叫送妳的那個人送妳一個不就得了。」于是他繃著臉說完,硬是逼自己壓下泛濫的內疚,轉身離開;心里那句特地在這兒等她,想跟她說的「再見」,始終賭氣的沒有說出口。
而他身後,易歡哭到沒聲音罵他,心慌意亂的奔進長及她腰的草叢中……
靜止的時間,忽又緩緩流動。
望著眼前的素雅小臉,席格嘴角揚著懷念的笑。「難怪有時看著妳,總讓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妳就是當年那個圓圓臉。」
十三年了吧?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見長大後的她。
「我們這是不是叫做冤家路窄?」他打趣的說,不得不佩服命運神奇的安排。
「誰跟你是冤家!」
她憤然的回答令他錯愕,吃驚的見她俏臉上迅速凝聚怒意。
「妳不是圓圓臉?」他問得懷疑。這張秀雅容顏明明和他記憶中的小圓臉重疊在一起,何況就算不是,她也沒必要生氣。
盯視他的水柔眸中,偏有火光閃動。「我們是仇家!听清楚了,是仇家!」
「什麼意思?」他嗅到她口氣里的煙硝味不尋常。
「我不想看見你,你滾!」
這突起的嘶吼嚇得在他懷中還有她懷里的那兩只小貓不約而同地跳落地面,往角落挨去。席格則怔住,因為她赫然出口的「滾」字及眼底隱隱浮現的痛苦流光。
「怎麼了,歡歡?」他直覺事情有異的扳過她肩頭,卻被她一把揮開。
「走開,你沒听見我要你滾嗎?」
「妳總得讓我知道原因。」他仍站在她面前,執意弄懂她突來的異常。
思緒翻涌如潮,易歡無法自制的對他吼,「因為當年托你的福,害我連我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這樣你明白了嗎?!」
最後一面?「我不懂妳的意思。」
「不懂你當年是怎麼攔我的路,還是不懂你是如何可惡的丟掉我的胸針?!」她激動得眼眶盈滿淚霧,「那只胸針是我要送給我媽的,結果因為你,我不但找不回它,還耽擱了我回去見我媽的時間……」
淚水滑落她姣好的臉蛋,她聲音跟著梗住。當年全是因為他,讓她連跟母親說最後一句話的機會都失去!
席格的心狠狠揪在一起。她聲淚俱下的指控徹底打擊著他,原來當年那只別針是她要送給她母親的。「對不起,我不知道--」
「別踫我!」她一掌拍開他為她拭淚的手。「就算你現在說上千遍萬遍的對不起,也換不回我媽、彌補不了我心底的遺憾。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如果早點認出他就是當年那個跟她結下深仇大怨的「藍眼楮」,她就能避得遠遠的,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毫無心理準備的被惹起滿心的愴然。
席格張口欲言,卻不知該說什麼。當年自己一時的莽撞,豈料會釀成她不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面的憾事,讓她心靈受創。
「我叫你走啊!」硬將杵著不動的他往門外推,她此時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歡歡……」
「別喊我!」
她使勁一推,他後腳跟絆到門檻,腳步踉蹌的往後跌去,幸好剛到家的易博仁及時扶住他。
「阿靖?」易博仁訝喊,旋即將略帶苛責的眼光望向女兒,「他就是爸跟妳提過的阿靖,妳怎麼這樣用力推人家,萬一害他跌倒撞到頭怎麼辦?」
易歡抿著嘴沒有回答。剛才見席格腳絆到時,她已經下意識伸手想拉住他,是爸剛好出現的,而且跟當年他加諸于她身上的遺憾比起來,就算她真的害他跌倒,也不算什麼。
「伯父別怪歡歡,是我自己不好。」他該如何坦白他對她無心的傷害?
易博仁有些驚訝他叫女兒的小名。「你和歡歡認識?」
「誰跟他認識。」怨哼著,易歡看也不看席格,一把拉過父親往屋里走。
「爸還沒請阿靖進屋里坐呢,咦?妳在哭?」
「沒有,眼楮不小心沾到髒東西。」她邊說邊關門。
「等一下,阿靖還在外面--」
「這里又不是他家。爸去洗手,準備吃晚餐……」
兩扇木造大門緊緊地闔上,庭院里的席格仍然恍惚的站在原地,腦里浮現的,是易歡進屋前,那眼睫猶帶清淚的小臉。
自己欠她的,該如何償還?
許紋儀頗意外好友在深夜來訪,還連那只小席格也裝在竹籃里帶來。
「怎麼一點笑臉也沒有?是不是被妳那個工作狂總裁壓榨過度?」
易歡眉心暗蹙,壓根不想談他,徑自掏出口袋里的五千元給她,「妳的保證金。」
「謝天謝地,總算拿回來了。」喜孜孜地收下鈔票,許紋儀忽而想到有些不太對,「妳不是說公司規定妳要做滿半個月,才會退回這筆錢?」
「我工作能力強,所以例外。」垂下眼,易歡答得輕描淡寫。
「就說妳是專業秘書,要應付那個帥哥總裁的凌虐絕對綽綽有余。改天請妳吃大餐,謝謝妳替我拿回COCO。」許紋儀曖昧的對她擠眉弄眼,「怎樣?妳這個美女秘書工作能力這麼強,那個教女人流口水的大帥哥,有沒有私下約妳出去?」
「妳要是對那家伙有興趣,盡避去約他,別扯到我這里來。」一想到那個跟她有仇的家伙,她就忍不住有氣。
許紋儀听得直瞠眼,「真是佩服妳,拿人家的名字為貓命名不夠,這會兒又叫人家那家伙?妳沒忘記席格‧司奎爾是妳的上司吧。」
回答她的,是兩聲幾乎重疊的「喵嗚」,然後就見兩顆小頭顱由竹籃的白布底下鑽出來。
「喝,怎麼多一只?」許紋儀好奇的要去抱那只灰色小貓,怎料牠小爪子一伸就要抓她。
「不可以,司奎爾。」易歡搶先抱起牠,望著牠圓亮的眼楮說︰「紋儀是我的朋友,不能攻擊她。」
許紋儀呆怔的看著她抱起竹籃里另只喵喵叫的小貓,旋即求證似的指著牠們問︰「席格、司奎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