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清狂 第8頁

她的不快樂與格格不入全寫在臉上。

自從嫁進景家之後,短短的期間內從美麗的女子變成憔悴的少婦。而景太夫人明知千錯萬錯全在景焰的身上,卻也不忍心苛責自己的寶貝金孫,只暗嘆孫媳婦不爭氣,無法將孫子乖乖地留在身邊。

當景焰跨人廳堂中,見到的就是如此陣仗。

「好巧,今天大家都在。」

「你終于知道要回來啦。景太夫人乍見孫兒著實十分的歡喜,但看到孫媳婦的臉,也得暗自壓抑。

「女乃女乃,這里是我的家耶。」

「哼,說得真好听。」她別過頭,刻意回避討好的臉,言語間還是泄露出濃濃的愛憐之情。「當初要離家前,怎麼沒想到呢?害我一個老太婆成天擔心,渾小子,你有將老太婆放在心上嗎?」

「嗟,我哪里是離家,到外頭溜達溜達,很快就會回來。」涎著笑臉,他討好地說。

「快?啥,連自己娶媳婦的良辰吉時都錯過,哪能說快。看看,新娘子都進門多久,連丈夫的面都沒見過,真不像話。她故意在眾人面前發火,也讓孫媳婦有點安慰。

在景太夫人暗示的眼神下,他終于看到新娘子的面容。端坐在景太夫人旁邊面無表情的美人,眼觀鼻,鼻觀心,雖然名義上的丈夫近在眼前,臉色沉重的趙冠容依然沒有抬起頭。

「原來是趙小姐。」他故意打躬作揖。

景太夫人賞他個爆栗子,「什麼趙小姐,該稱冠容,或者是娘子。」

「冠容。」揉揉頭頂,他可沒輕易地上當。

「相公叫起來頗為別扭,不如直接稱呼名字吧。」帶著冷然笑意的趙冠容起身行個禮,眼底全是冰霜,「請原諒我有眼不識泰山,因為拜堂之日,身為新郎倌的你並不在家中,過去的時日里也未曾見過閣下的尊容,才會有此誤會產生。」

犀利的言詞一出,空氣登時凝結,原本熱鬧的廳堂變得死寂,全部的眼楮集中在一處。除了忐忑之外,三姑六婆還帶著促狹的眼神,彼此使眉弄眼等著看笑話。而景太夫人則是滿臉錯愕,原本以為乖巧懂事的孫媳婦,何時學會回丈夫的嘴。

景焰的反應則是高高挑起眉尾,正視她的存在。有意思,沒料到趙家小姐是個有個性的女子,外界傳聞的那一面,怕是長期被禮教的束縛給壓抑住,寧可表現出投個性的地方。

「冠容怪我嗎?」

「我沒這麼說,男人忙是應該的。

四兩撥千金,讓四周原本高漲的期望落了空,甚至還有嘆息聲夾雜其間。

「咳。」景太夫人出面打圓場,「好了,小倆口第一次見面,難免陌生。既是一輩子的伴侶,未來時日仍長,可得好好連絡感情,別讓我們這些老人家叨念煩心啊。」

擺明了趕人的態度讓閑雜人等一哄而散,景太夫人親自關了門,暗示孫子與孫媳婦單獨留下。

熱鬧過去後,兩個年輕男女在四下無人的廳堂內相對無語。

「你渴嗎?」趙冠容先開了口。

「不渴。」

「那你想吃點什麼,我幫你張羅。」

「不餓。」

「或者你想……」

「我什麼都不想。」他粗魯地打斷她的溫柔,眼底出現危險的訊號。「我甚至搞不懂既然你口中所謂的‘丈夫’曾經在大喜之日丟棄你,讓你在眾人面前出糗難堪,進門已經一個多月,卻連喜房的門都沒踏人過。歷經如此重大的羞辱後,為什麼還對我好?」

趙冠容腦子一片混亂,面對直接的問題幾乎無法招架。

吞了吞口水,她艱難地回應著,「因為你是我的丈夫,我應該……」

「沒有什麼是應該不應該的。」他往前逼近,「老實說,你真的想嫁給我嗎?想為我生兒育女?想和我共度一生?」

步步倒退,好多的問題,她無法回答。女人嘛,憑媒妁之言得到的婚姻,哪能奢求許多。要與不要,早已經注定,由不得意願與否。明知道他是夫君,是未來自己托付幸福之人,此刻卻也只是個陌生人,突然要她坦誠相對,依然感到萬分尷尬。

「你是我的丈夫,無論如何我都必須服從……」這句話解釋了一切。

嗟,景焰感到喪氣,還以為是個有點骨氣的女子,原來本質上根本就與他人無異,簡直無趣得緊。

「我真替你感到悲哀。丈夫是什麼,居然能讓未曾謀面的你甘願死心塌地。罷了!」語畢,他索性拂袖而去。

她的回答有錯嗎?

趙冠容因他的離開而為之氣虛,頹然癱倒在椅子上。

首次見面,她與丈夫居然是在如此劍拔弩張的局勢下不歡而散。而造成這結果的,正是她自己。

阿娘曾說當女人要認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丈夫就是女人的天,女人的地,女人未來的一生一世,絕對不能反駁。女人的幸運只在于嫁個好丈夫,會被捧在手掌心珍惜。柔順乖巧的女子最吃香,只要乖乖听話,就能換取美好的未來……

但現在,她開始怨恨起所謂的宿命,怨恨自己何苦身為女人,居然要背負這些重擔?

如果能夠,她多麼希望身為男兒,親手打造自己的未來。

淚水開始泛流,嚶嚶哭泣的聲音雖然被強自壓抑住,到底還是無法避免。

在這個家中,她還有未來可言嗎?

***

站在門外,霍日晰全都听見了。

直到景焰離開為止,他始終停留在原地沒有進去,遠遠地看著廳堂。因為明白她的驕傲將無法面對被旁人憐憫的感受,所以默默地守在門外,直到吸泣的聲音漸歇才離去。

血液里流著冰冷的痕跡,那些無禮的對話沖著嬌滴滴的女子而來,她如何承受得起。

他的內心萬般的不舍與心疼,如果是他的妻,必定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哪容得下這許多的委屈。景焰到底知不知道,因為粗心與大意將錯失何等寶貝,居然囂張猖狂至極,真是暴殄天物。

在後花園里尋到禍首的蹤跡,霍日晰快步跟上。

「為什麼要羞辱她?」緊緊揪著景焰的衣袖,他替趙冠容抱不平,「她到底哪里不合你意?」

拍開他的手,景焰整整衣裳,「親愛的大哥,你替誰強出頭呵。」

「打你回到家之後,竟然仍讓她獨居,傳出去之後,要她如何做人?」

「與我無關。」

「不準你再欺凌她。」

「你在警告我嗎?」景焰的唇畔在笑,笑得有幾分邪氣,讓對面的男子蹙深了劍眉。

「這是警告!」霍日晰慎重地點點頭,眼底射出的認真不容忽視。「而且我發誓,一旦听聞她有任何的閃失,我唯你是問!」

「好嚴厲的警告。」景焰不為所動,一逕地淺笑吟吟。「我姑且听之,萬一她自個蠢動,禍首可不是我。」

「她是個好女人,值得用心體會的好女人。」

「既然如此,你大可放手一搏。」他說得瀟灑恣意,「我有成人之美,反正拜堂的人是你。而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娶妻的意願,趙冠容再好,只怕都無法吸引我的注意。」

「不可能的。」霍日晰黯然低下頭,語氣充滿自嘲,「趙家看上的,是貨真價實的景家少爺,我只是個不入流的遠親,寄居在此地已是千恩萬謝,哪還能萌生壞念頭,試圖奪你之妻。」

「大哥,如果你喜歡……」

「別多說,我不會同意的。」語氣由強轉弱,他用力拍著兄弟的肩頭,「景焰,算我拜托你,好好地對待她。幸福來得太容易,或許對你而言,並不值得珍惜。但冠容真的是個好女人,請別傷害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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