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清狂 第10頁

「大哥,如果冠容不願意,何必強迫呢?」將嘴角擦干淨,景焰從容地站起身來,「我最近沒空,讀書人嘛,怎好成天在外游蕩,應該收心念點書才是。既然冠容想家,或者可以請大哥幫個忙,護送回家。據我所知,最近商號將采購新貨,正好順路。」

「焰弟,你……」霍日晰眯起危險的眼楮,明白他正在使壞。

「這是個好主意。」景太夫人點點頭,「焰兒說得也對,冠容還沒回過娘家,外人看起來,好像咱們欺負她。可焰兒得準備科考,應該在家念書,惟一可以依賴的人,自然是日晰。」臉上帶著笑,霍日晰在心中叫苦。正打算拒絕時,不經意看到趙冠容流露出乞求的神情,不由得軟了心。

「如果弟妹沒意見,我也沒意見。」

「大哥願意犧牲時間,那難得回家的冠容一定很高興。在此,小弟先謝過。」景焰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果然見整晚都一副無聊神情的她開始有了笑意,緩緩地自嘴角綻開。

「不客氣。」

「既然問題解決,而我也已經吃飽了,請慢用,我就不陪各位。」

景焰作個揖,旋即洋洋灑灑地離去。

「這個孩子……」景太夫人搖搖頭,臉上卻出現寵溺的表情,不忍太苛責。「習慣就好,他沒惡意的。」

恍恍惚惚間點個頭,順著老夫人的言詞,趙冠容根本沒有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的注意力只在仍舊埋首于飯菜里的霍日晰身上。

想到兩人即將有單獨相處的機會,遠離景家種種令人窒息的氣氛,那情景美得像做夢。明明該感到頭疼,明明覺得難堪,但她卻不由主地有了打從心底漾起的笑意。

呵,真好啊……

***

「小悠,快救救我!求求你們,我真的不想離開這里呀!」遠遠地荷花正背著小包袱,被一個老漢拉著往大門走,一見到她的身影像見到救星,伸出雙手,又哭又喊的。

無奈的,景福和滿面焦急卻無法可想的家丁阿祥只能杵在旁邊,任由她的親爹爹將她帶離。

「找我有什麼用?」景福嘀咕著,隨即向樊悠閔道︰「人家親爹上門要人,連賣身的銀子都還了,咱們也無話可說。走吧,走吧,繼續站在這里于事無補,快干活了。」

「不要,我不要!」荷花淒厲的慘叫聲未曾停歇。

「死丫頭!什麼救不救的,我是你的老爹,又不是人口販子,叫人听見了還當我虐待親生女兒!」那漢子雖老,但嗓門大,氣力更大,拖著不情不願的女兒,一路朝門口走去。

她頻頻回首,有些迷惑。

「別瞧了,丫頭,瞧也沒用的,一個是父,一個是女,咱們旁人插不上手,要怪就怪那丫頭天生賤命。」

「究竟怎麼啦?她哭得好傷心。」繞過轉角,完全瞧不見父女倆的影蹤,樊悠閔才回過神,問道︰「荷花的賣身期間不是還有一整年嗎?怎麼忽然間就被她的爹爹給帶走?」

「那是她命苦,有了貪財的老爹,不甘于現狀。」見她神色凝重的仔細聆听,景福只得說得更詳細些。「丫頭,你才剛進景府,不知咱們府上用人的規矩。一般來說下人們簽終生約是少之又少,除非孤苦伶仃,沒地方可去,才會心甘情願永遠留在宅子里。荷花有爹有娘的,簽下的約是三年一期,期滿了想走,我們自然不留人。哪知她那貪心的老爹今早突然上門要帶人走,連賣身的錢都還清,我們也無法拒絕。」

「那不是挺好的?從此不再為人奴婢,是個自由之身了。」可看荷花的表情,根本像要赴刑場的模樣。

「傻丫頭,好的話怎麼會哭。那老頭突然帶她走是因為鄉下的富商出了一百兩白銀買她為妾。」景福嘆口氣,「唉,那貪財老頭也不想想對方年歲多大了,听說幾乎可以當荷花的爺爺了,納個小泵娘為妾,不是存心糟蹋清白的女兒嗎……咦,怎麼不走了?盡杵在這里,當心少爺有事差遣呢!」他回首發現她老早停下腳步。

「那……那不是賣女?」

景福怔了怔,「人各有命,誰也說不準的。」

「不。」她的拳頭緊握,嘴唇有些發抖。「窮人家什麼都可以賣,賣妻、賣友,只要能掙得銀子,所以女人的命都是下賤的。」她的眼眶忽然紅了起來,「十幾年來的感情這般輕易教銀子買下了?」

忽然,眼眶中含著淚水的她轉身掀起裙角,筆直地跑回轉角。

荷花剛被拖出大門,聲嘶力竭到了後來,連嗓音都跟著沙啞無力。

樊悠閔跑得急了,差點摔了一跤,是有人及時拉住她的腰際,將她提了起來,避免直接與大地接觸。

來不及道謝,她瞧也不瞧地往門口跑去,嘴里大喊著,「等等,別走!」

前方人兒的腳步停下,荷花見到她,紅著眼卻哭不出聲音。

「小悠……」

「她要留下來。」

「干麼?錢都已經還清,帳也算得清清楚楚了,她是天生的富貴命,沒道理在這里做牛做馬!」青筋直冒的老漢對突然殺出的丫頭頗不以為然,「你是賤命,咱們家的女兒要享富貴呀。」

「我……我非得要留下她!」樊悠閔敢起勇氣說。

景福和荷花同時張大嘴,一時呆傻住。

「留下?」老漢上下打量著,露出輕蔑的笑容,「憑你這樣子也拿得出銀子來嗎?在景府三年才能賺二十兩銀,人家鄭老爺可臉不紅氣不喘的,肯立刻給一百兩銀子,哪兒能比呢?更別說,將來荷花進了富豪門,要什麼有什麼,呼風喚雨,要多神氣有多神氣!你這小丫頭能給咱們這些窮人什麼?」老頭子哼了一聲,又要拖著女兒回家去。

陌生的嘴臉出現在親爹的身上,荷花的心冷了,也死了。才多久沒見,為何慈藹的爹爹忽然變成全然不相關的人呢?

「爹,你去賭錢嗎?」

被戳破真相,老漢臉色變紅,神情卻更猙獰,「羅唆,我也只是想要讓大家有好日子過。」

「賭是個無底洞,從來沒有人贏過呀!」荷花驚叫。怎麼才過沒多久,老實的爹就變成狡獪的市井匹夫,原來是沾上最要命的惡習。

老漢顯然沒能理解自己犯下的錯誤,猶在迷惘之中。「我只是運氣差一點,只要多點本錢,很快的,家里就能大魚大肉。放心吧,鄭老爺是個好人,你嫁過去不會吃虧的。」

「爹爹……」荷花急得快哭了。

「等等!你……你不能賣她,她是你的女兒啊!就為了你的好賭,所以將她賣了嗎?’

被旁人指責,老漢黑黝黝的臉有些惱羞成怒了,他大聲嚷嚷著,「誰說我為了自己的享受來賣女的?她是我的寶貝女兒啊,要不是為了養活她的弟弟,為了供錢給她的弟弟讀書,我怎舍得……」

「兒子算什麼!」她硬把眼淚忍回去,低叫道︰「女兒和兒子都是你親生的啊,女兒就不是人了嗎?」

「你這死女人在胡扯什麼,我的家務事,用不著旁人管!」老頭子顯然是無話可駁,反而更加凶悍。「我可沒閑工夫陪你這小丫頭鬼扯淡!」他用力一扯,扯動傻住的丫頭。「愣死在這里干麼,還不快走!」

樊悠閔急了,連忙張開兩手,「別走,你要多少銀子說出來,我們打個商量。」

「哼,再多的銀子也不賣!我送女兒到鄭老爺那兒是給她享福,她感激都來不及了……」

「百兩銀就可以買下她的終生契嗎?如果說鄭老爺那兒的損失我來賠償,你就願意放人嗎?鄭老爺人老體衰的,難保不隨時升天,將來恐怕得不到好處,你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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