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清狂 第11頁

荷花像腳底生根似的傻站在那兒,心頭內又酸又痛,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打出生以來,何時有人為她真正想過、關心過?她很認命,連最後的價值都願意奉獻給家庭。沒想到小悠這個和自己處于同樣地位的丫頭,居然大著膽子和爹爹討價還價!

「小悠,回去吧!你的出身跟我一樣,困難也相同。」她抬起臉,紅腫的眼瞧著樊悠閔,「你是好心腸的好人,我心里感激,你快回去,別把時間浪費在這里。」

「丫頭,听見沒,快點放手吧,你根本拿不出錢來。」

「爹,咱們走。」

「別走啊!老頭兒,你等等……」

「我願意付錢。」始終杵在旁邊的阿祥忽然開了口。

她歡喜地叫著,「听見沒,有人肯付錢。」

「哼,窮酸小子,你能一次付清嗎?」老漢帶著不以為然的語氣。

「當然不行。」阿祥低下頭,手足無措地囁嚅道,「現下我只有三十五兩,就算預支薪水,頂多只有五十兩,加上荷花的二十兩,還缺一點點。老爹,你就行行好,讓我帶著她,努力賺錢還你。」

「阿祥……」緊緊握住那只粗糙的大手,荷花感動的淚水已經迸出。

「平常我只能躲在遠處,偷偷地看著你天真無邪的笑容,幻想自己哪天敢提起勇氣跟你說幾句話。」搔搔頭,他頭一遭直視她的眼楮,「荷花,你願意跟著我吃苦嗎?」

「你為了我把難得的積蓄都散盡……」

「為了你,我甘願。」

「別再肉麻了。」老漢顯然已經失了理智,「我要一百兩,一個子兒都不能少,否則荷花就得嫁人。」

樊悠閔氣極,「為什麼你這麼不通情理?荷花是你的女兒,難道不能做點小小的讓步?」

「我……我高興。」

「景福,請你快把少爺找來幫忙,求求你!」在危機發生的時刻,她的腦袋瓜子里只有景焰的存在。

「不必費神找了,我人在這里。」听見聲音,樊悠閔猛然回首,用力撞上一堵肉牆。

來不及驚訝,她高聲叫道︰「給我一百兩!」

他揚起眉,「你在跟我討錢?」

「不……你瞧。」她又急又慌,說起話來斷斷續續。「荷花快教她的爹拿去賣,一百兩可以救她的命!」

「不值得。」

「值得的!值得的!我……我還你……對,我將來會想法子還你的,那銀子就當借我好不好?」

「說得容易,小丫頭,你打算怎麼個還法?」景焰垂下濃密的睫毛,注視她握得泛白的拳頭。

「我……可以……」發亮的眸子瞬間黯然。是啊,該怎麼還?就連她也不過是賣身的丫環,憑什麼夸口?

「景福。」他沒等到她的答案,逕自開了口,「拿一百兩銀子,帶她進屋簽下賣身契。」

景福聞言,奇怪地瞧了少爺一眼。打何時開始,少爺的心腸也變軟了?

「怎麼?」他挑起眉,「連我的話也不听了嗎?」

「不,當然不!」

正要帶著荷花及她爹進屋,忽然間老漢垂涎地開口,「嘿,誰說一百兩白銀就能買下我的寶貝女兒了?」呵,原來眼前俊逸的男子就是景家少爺,好指使得很嘛,不乘機多撈兩筆,簡直太對不起自己了。

「你有何高見?」景焰眼底射出冷光。

他搓搓手,表情近似猥褻。「景少爺,我這丫頭有用得很,瞧瞧,什麼活都做之外,人又圓又豐腴,要是哪日少爺嫌娶回來的女人蹦不出個子來,還可以納為妾……不不,不必費事納妾,直接送入洞房,保證生出來的兒子白白胖胖,替景家添香火啊。」

「爹!」死定了,一線生機就這樣給毀了。荷花表情僵硬,無法置信親爹居然下流至此。

「你……不要臉的家伙,快住口!你以為面對的是什麼人,容得你在此胡言亂語。」樊悠閔搶先叫出來。

她不擅反抗人,甚至不知道如何與人對罵,由她說話結結巴巴,揪著自己的衣衫壯膽的模樣可以看出端倪,恐怕這是她生平頭一遭打從心底生起氣。

「說話該有點分寸。」樊悠閔漲紅了臉,不是羞極,是氣壞了。「不準你再說下去。光憑著一張嘴皮子隨便說說,你不要臉,也要顧慮你的女兒要不要臉!」

「小丫頭,要暖床還輪不到你啦!」老漢依舊出言不遜。

「我……才不是……」

「夠了,你該死的侮辱了自己,也羞辱了女兒。」抓起老漢的衣領,景焰眯起眼楮直接威脅。敬老尊賢的道理不適用于此刻,賣女兒的人已經喪心病狂,無法訴之以理。「怕是你欠了鄭家賭債,需強押女兒上門抵吧。記住,你的女兒已經賣入景家,約滿之前,都是景家的所有物。再有第二次相同的事情發生,小心手不管用。」

第五章

在那雙精明眼神的指責下,老漢瑟縮了會兒,顯然被說中心事,但臉上依然帶著挑釁的神情。

「我……我也是為了給大家好日子過,才去賭的。哪知道運氣不好,再多點錢,等我轉運後,鐵定能賺回千百倍的銀子。」搓搓手心,他臉紅脖子粗地強辯著,「有錢如景府懂啥,窮人家的日子有多難熬,有了這餐連下餐在哪里都成問題。街角的阿輝也是靠賭錢才買屋置產的,每天都有那麼多人在賭場里,也沒瞧見誰因此家破人亡啊。」

「阿爹,我快被你氣死了,消息也不打听清楚。阿輝的錢來得容易也去得快,那間房子在短短的三個月內又易主,甭說沒剩幾個錢,還欠下一債。」荷花聞言立刻吐槽,「我還听說連他八十歲的老母親都去行乞才能求得溫飽,難道你不知道嗎?」

「賺到錢才重要,反正有錢之後我就會洗心革面。」他嘴硬起來,「哼,等我女兒約滿後,大家走著瞧。」

心灰意冷,她老爹怕是陷入流沙般的煉獄中,從此無法自拔。體認出這道理就夠了,已經足以讓她的心死過千百次,沒有任何牽絆。這次的賣身就當是做為養育之恩的補償,從此兩不相欠。

鐵了心,狠下情,切斷過往的愛恨情仇,只盼為父的他終有一天能懂得,別再制造第二個悲慘事件。

「沒有下次了。」

「胡說,我是你爹,永遠都是。」老漢顯然對女兒的孝順相當有信心。

「不。」冷著聲音,荷花說出自己的決定,「只要你離開後,我會請求景太夫人允婚,立即嫁給阿祥,永遠地逃離魔掌。」

「死丫頭,你把阿爹的養育之恩放在哪里?」老漢有些慌了。

「恩情在你一次又一次賣掉我的時候逐漸消失無蹤了!如果我被賣到鄭老爺那兒,永無自由之日。」

「那……那不一樣啊,你是去享福的……」

「因為少爺的慷慨大方,才讓我有機會重生。」盡避臉色慘白,荷花依然走近親爹的身邊,急促地低語,「爹,直到現在你還認為兒女都能賣的嗎?如果你也曾被親爹娘賣過,你會甘心嗎?別再賭了,少個我或許不算什麼,但下回可能連年幼的弟妹都沒了。」

「荷花呀,你只是在旁人的慫恿下一時昏了頭,等日後想清楚,會回來求我這個做爹的。」

「放心,沒有那一天的。」阿祥勇敢地站出來,緊緊握住荷花冰冷的小手,給予勇氣與溫暖。「荷花會一輩子幸福快樂,就算當貧窮夫妻,我們在精神生活上,一樣能得到美好。」

「貧賤夫妻百事哀……」

「夠了,離開景府。」景焰下了指令。

「老頭子,走啊,拿了錢就快快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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