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新婚之夜呢?」朱寶寶小聲地問道,吐吐舌頭並紅了臉。
「自然也記不得了。」石影垂下眸,也悄悄紅了臉。「只是,莫浪平曾經告訴過我,就算沒法子全數回憶起來,也是極有可能之事。」
「師父離開之前,我和他談過你的情形。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我才開口,他就沖著我哇哇大叫,指天罵地地咆哮了一番。」朱寶寶雙手擦腰,不快地說道。
「他最近確實是易怒了些。」唉。
「是啊,還老把脾氣出到徒兒身上。也不想想看,要不是我當時受傷了,給了他機會救我,他哪有法子得到你啊,老是趾高氣昂的。」朱寶寶嘟了下唇,圓眸而滴溜溜一轉。「不如這樣,咱們來嚇他一嚇。」
「嚇他?」
「別說嚇他,就當是我這徒兒小小測試他一下吧。我觀你的脈象,其實早就沒了問題。因此,當他回來時,你就假裝所有記憶都恢復了……」朱寶寶怕是隔牆有耳似地在石影耳邊,嘀咕了一串。「他替你把脈後,若是還能說出我未注意到之處,我就認栽,磕他三個大響頭。」
「好。」石影很快地點了頭,因為她的心里其實有著另一番盤算。
若是她假裝恢復記憶,莫浪平應當就再也不需要為她的病情而煩憂了。他們之間,正好可以趁此機會,開誠布公地好好談談哪。
***獨家制作***bbs.***
棒日一早,莫浪平被一輛金銀瓖邊、碧玉為窗的尊貴馬車,載回赫連府。
馬車才緩下來,莫浪平等不及旁人開門,便跳下車,直往大門里沖。
騎著黑馬隨行于馬車兩側的十名黑衣護衛,見狀也隨之跳下高馬,恭敬地對著莫浪平行揖。
「快去通知,莫爺回來了。」站在門口迎接的羅管事大聲說道。
羅管事還在招呼著僕役去叫人時,莫浪平已經走過影壁,踏入了敞廳。
「師父,好消息、好消息哪!」朱寶寶從敞廳後的白玉圍屏里沖了出來。
赫連長風臉色大變,跟在朱寶寶身後,一個箭步攬住她的腰,不許她再嚇人。
「什麼好消息?」莫浪平頭也沒回,腳步也沒停。他已經數日不曾見到石影了,現下什麼事也懶得管。
而今日成親後,他便要將所有欺瞞之事,全都對石影坦白了。
這些時日,只要一想著石影知道真相之後,會有多麼憤怒,他就坐立難安、夜不能眠。
他受夠了!
「師父。」朱寶寶一看師父走得飛快,根本不理人,可她又被丈夫抱著,只好加大嗓門,比手畫腳地大聲說道︰「你徒兒——我,醫術近來大為精進,你不在的這幾日,我以藥湯輔以針灸,已經醫好石影了,她現下已經想起所有事情了!」
「什麼——」莫浪平身子一僵,頓時停住腳步,整個人如遭雷殛一般。
他算過時日,應當還要針灸兩日,石影才會完全回想起來啊。
那……她已知情他的欺騙了嗎?莫浪平瞪著自己握成死緊的拳頭,全身又冷又熱,動彈不得。
為什麼老天偏偏要在他們真正成親之前,讓她恢復記憶呢?只要再緩個一日,她縱便是對他有天大怒氣,好歹都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莫浪平回頭瞪著徒弟。
朱寶寶一看到師父冒火怒眸,嚇了一大跳,馬上很沒用地縮回赫連長風懷里。
「石影恢復記憶是好事啊,干麼瞪人?」朱寶寶扁著嘴小聲地說道。
「她呢?」莫浪平粗聲問道。
朱寶寶別過頭,不理師父——反正有丈夫在一旁,她才不怕師父呢!
「石影在房里。」赫連長風說道。
莫浪平再瞪了徒弟一眼後,提起腳步往前走。
原先進門時急速若飛的腳步,如今卻沈重得像是即將不久于人世,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懊怎麼辦?莫浪平在腦子里不停地問著自己。
他知道自己不該撒謊,知道自己不該仗恃著她遺忘了一切,便因著自己的一廂情願,與她先做了夫妻。可大錯已鑄下了啊!
莫浪平走進石影居住的院落里,看著半掩的竹門。
半天後,他慢慢地推門而入,竹門嘎軋聲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誰?」屋內傳來一聲淡然卻警戒的詢問。
莫浪平心一涼,因為那正是石影先前說話語氣。
「誰在外頭?」小屋大門被推開來。
石影束著發,身穿男裝灰裳,站在門口,清冷黑眸對上了他。
莫浪平驀打了個冷顫,被石影的寒眸逼得心痛,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進來說話。」石影轉身走入屋內。
沒有久別重逢之喜悅、沒有微笑、沒有凝望眼神、沒有一句問候寒喧。她果然是都知情了,而她選擇了不去在意他們曾經擁有過的美好相守……
莫浪平臉色灰白地隨著她走進屋內,石影正端坐于榻邊,定定地望著他。
「你……都想起來了?」莫浪平嗄聲問道。
石影點頭,將他槁木死灰神態全都看在眼里,淡眉不禁一蹙。
她若恢復記憶,不該是喜事一樁嗎?何以莫浪平神態這般慘澹?莫非他隱瞞了她什麼事情?
「為何要瞞我?」她故意這樣問道,後背沁出冷汗。
「我……情非得已。」莫浪平嗄聲說道。
「情非得已?」天……原來他真的有事瞞她?石影頓覺腦中一陣昏眩,卻只能強作鎮定。
「你不會明白我心情的!」莫浪平朝石影跨近一步,胸口劇烈的絞痛逼得他放聲大喊道︰「我瞧著你落下山崖,心都碎了。好不容易尋著了你,盼到了你是女兒身,我怎能再讓你從我身邊離開。所以,我才撒下大謊說你是我的妻子,就算手段卑劣,只要能把你留在身邊,你再怨我,我都無所謂!」
莫浪平灼熱呼吸直逼到石影面前,兩人臉色全都蒼白如雪。
原來他們根本不曾成親!石影顫抖地別開頭,用力閉上眼,只覺得被他的話狠狠甩了一掌。
他們沒有成親,卻已有夫妻之實。
往昔兩人出雙入對,恩愛不已的種種情形,如今想來竟都全成了難堪。若非赫連主子提起重新婚嫁一事,她就這麼沒名沒分地跟著他一生嗎?
她從來就不是他的誰!這一切原來都只是莫浪平為了得逞愛戀的手段。
石影用力地緊握著拳頭,拚命地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原來,我是真的全都恢復記憶了。難怪無論我怎麼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我們曾經成親的記憶。」她啞聲說道,雙唇毫無血色。
「你不是早就恢復記憶、早就知道我們沒有成親了……」莫浪平腳步蹣跚地後退了幾大步,不能置信地搖著頭,傻眼了。
「我假裝恢復記憶,不過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所有的事,都是你方才親口告訴我的。」石影揚眸對上他的,眼神如冰。
莫浪平身子一偏,整個人咚地一聲往地上一坐。
石影看著他,指尖狠狠刺入掌心間,痛得她喘不過氣來,可她歡迎這樣的痛來轉移她的注意力。否則,她會哭出聲來哪!
「我要去宰了寶兒那家伙。」莫浪平咬牙切齒地說道。
「錯不在她。」她瞪他一眼。
「我有錯,你想怎麼罵我、打我,我都無所謂。」莫浪平沖到她身邊,抓起她的手,猛往自己身上捶打著。
石影心一酸,驀地抽回了手,飛快地點了他的身上兩處穴道,定住了他的身子,讓他不能再踫人。
石影後退一步,拉開了兩人距離。
「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莫浪平的嘴還能動,于是拚命地說道。他的眼還能動,于是也拚命地緊盯著石影,只希望她能再給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