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都平安 第18頁

小徑幽靜,只有冷風吹過樹梢的窸窣之聲,流竄于月色之下。

奧--一聲夜梟的怪叫聲,意外驚醒了歲平安,就見她整個人猛地彈跳起來,雙眼恐懼地看著前方。

「沒事的,只是夜梟在叫罷了。」龍震宇低頭摟緊了歲平安,安撫地道。

歲平安揪著衣襟,仰頭看著龍震宇的臉,而當她的心跳漸漸平緩,她想起了龍震宇對待她的表里不一。

他居然去百花樓找姑娘小酌!

「放我下來!」歲平安寒著臉,伸手推拒著龍震宇。

「我明天請濟世堂的管事掌櫃控制一下看診人數,你這樣會把身體累垮的。」龍震宇絲毫未曾理會歲平安的話,繼續抱著人往前走。

「不。」歲平安一提到病患,便忘了要掙扎,「看診人數,一個也不能少,還是照舊二百個吧!」

「你的身體沒那麼好。」龍震宇沉聲道。

「我並不會在長安久待,能看多少病人便是多少個。」歲平安別過頭不顧看他。

「我認為你待在長安的時間,會遠比你想象中的來得長久。」龍震宇粗聲說道,並不隱飾眉宇之間的不快。

「是或不是都無所謂。放我下來吧,你抱得我頭昏。」歲平安垂眸望著雪地,命令道。

龍震宇怕歲平安真是不舒服,也就依言放了人。

「我要回房休息……」歲平安的雙腳才落了地,便轉身要跑離。

「慢著。」龍震宇掃住歲平安的手肘,不讓人輕易離開。

歲平安在逃避他。龍震宇復而握住歲平安的下顎,不許人掙月兌。

「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他逼問。

「龍兄幾時見我對人熱絡過?」歲平安淡漠以對,現下對龍震宇只覺嫌惡。

「可你今天早上確實動搖餅。」他傾身逼看著歲平安幽亮的眸子,想找回早上的心動與嬌羞。

「是你的錯覺吧!男人如何會對一個男人動情呢?」歲平安凝著臉,不苟言笑地回望著他,「對了,我有一事要請龍兄幫忙。今日看診,發覺染上風寒之人漸多,我需要一個小廝過來替我將幾帖方劑熬成祛寒膏丸。不過,這陣子天寒地凍的,你讓小廝們每隔一個時辰,便過來換班吧!」

「當真如此?」龍震宇眸一瞇,雖懷疑歲平安是存心要閃躲,可這理由卻是太光明正大。

「人命之事、醫藥之事,自然玩笑不得。」歲平安揪眉說道,別開眸看著遠方。

「那麼情感之事呢?」龍震宇灼熱的氣息逼近歲平安。

「我不懂龍兄意謂如何……」歲平安作勢欲出掌傷人,龍震宇一驚,也就松開了人。

「我累了,想進去休息了,請容我先告退。」歲平安扔下話,便頭也不回地直奔入無憂軒。

龍震宇下顎一緊,瞪著歲平安逃離的背影,想上前逼問她究竟在懊惱、閃躲什麼,可一想到那張小臉上的疲憊,便不忍心了。

今天就暫且放過歲平安吧!待濟世堂的事不再那麼累人時,他再來逼出歲平安的真心。

他龍震宇認定的人,是不會輕易松手的。

哪知龍震宇那日讓歲平安逃離,竟是下錯了一步棋。

他萬萬沒算計到,歲平安這一閃躲,便是一個月的光景過去。

濟世堂絡繹不絕前來求診的病患,一日比一日更多,加以每旬一回的義診,讓濟世堂的門口不分日夜地盤桓著求醫者,是故歲平安原就瘦弱的身子,更明顯地瘦了一大圈。

龍震宇沒法子餐餐押著歲平安吃飯、好好休息,因為他自個兒也正忙著接見各州各地的龍家商號掌櫃,忙著商品進出的盤點、忙著從核帳中找出明年的商機。

但他確實是掛心歲平安的,雖然現下歲平安門口總有一名熬藥小廝,讓他無法踰矩,只能與歲平安維持表面有禮的對談,可他仍日日從濟世堂掌櫃及家中管事的口中得知歲平安之所有飲食作息。

龍震宇挑燈夜戰了數日,在手邊的事情處理到一個段落之後,他不顧歲平安的反對,讓濟世堂歇業了一日。

至少,歲平安該好好休息一日,由他陪著好好地休息一日!龍震宇的心里是這麼打算的,只是,就在濟世堂休息的這天早晨,龍震宇才一跨入無憂軒,便見到歲平安穿著藍色舊襖袍在火爐前忙碌著。

龍震宇忽而想起,他從不曾見過歲平安穿他們在龍綢那里訂制的襖衫。

龍震宇瞇起眼,再一次感覺到被人拒絕的痛苦。

被人注視的感覺,讓歲平安回過頭,龍震宇炯然的眸,直直地撞入她的心里。

又來了!又是那種焚燃人的視線,好像她歲平安是他眼中的唯一。

可她知道任何人都不會是龍震宇的唯一。有了百花樓里諸多的奇珍異卉,誰要孤守著一花一草或是什麼……一瓢飲呢?

歲平安想起龍震宇曾說過的話,縴縴玉手握住了湯勺,佯裝正專心守著粥品,不許自己臉上露出任何受傷神色。

「為什麼不穿我在龍綢為你訂作的襖袍?」龍震宇逼問,又跨近了一步。

「我穿舊衣袍自在些。況且新衣袍著實過分華貴,與我大夫身分不甚相符。」歲平安淡淡地道,心中暗暗祈求負責拿藥的小廝能勤快些,快點回到無憂軒。

「我待會便讓龍綢那邊裁幾件樸實點的衣袍過來。」他要歲平安整個人都在他的照顧之下。

「不需費心。」歲平安微一頷首,姿態萬分有禮,卻也萬分疏離。

歲平安轉過頭,不再看他。她望著鍋里那如濤翻滾的粥品,感覺那滾騰的聲音就像她的心,亂得無法無天。

不一會兒,她听見龍震宇走動時窸窣的衣衫聲,朝自己靠近。

「待會兒熬藥的僮僕會來,你最好避嫌。」歲平安揪著胸口衣襟,頭也不回地道。

「如果我不呢?」

龍震宇站在歲平安身後,二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容不下一張紙,于是,龍震宇身上的熱度確實地傳到了歲平安身上。

「如果閣下不願避嫌的話,那麼您強迫欺侮玉華佗的名聲便會傳遍長安……」

一雙大掌霍然將歲平安轉過了身,歲平安咬住唇,才沒有驚呼出聲。

龍震宇盛著怒氣的火眸鎖住歲平安的水眸,修長十指全陷入歲平安肩膀,即使隔著厚厚襖衫,他的力道也是揪得人發痛的。

「我不在眾人面前踰矩的原因,並非是怕我欺侮玉華佗的惡名傳遍長安,而是因為不想有任何好男色之徒,因此對你糾纏不已。懂嗎?」龍震宇的話是從齒縫里迸出來的。

「龍爺真是用心良苦哪!」歲平安譏諷地說了一句,惱自己一看了他深邃的眼,便差點要相信龍震宇真是深情專一之人了。

「你不相信我。」龍震宇嘴角不悅地抽動了下。

「你現在對我所做的行為,不也形同好男色之人嗎?」歲平安的眼眸不屑地瞇起,只想戳破他那表里不一的假相。

「你現在是存心惹惱我嗎?」龍震宇灼熱的氣息直逼到歲平安面前,深邃黑眸因為怒火而焚亮如星,「你明知我不是好男色之人,我對別的男子從來不曾有過此種憐慕感受。我要的不是什麼男子或女子,我要的人只有你!」

龍震宇石破天驚的咆哮聲,響亮得讓歲平安心驚。

歲平安伸臂環住自己,清瘦身軀不由自主地一陣陣的顫抖。他那深深長長的注視,他那掏心挖肺的吶喊,像一株千年老參植入了她的心窩,一下子灌足了她最好的精氣神。

可她現在虛不勝補,這樣的補益只會讓她嘔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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