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立誓時,向總將戒指自她指上拔下,無害的笑道︰"這是信物,代表意義你是知道的。當年我師父、你師公那老混蛋,到死都不肯將信物還我,所以我此生絕不隨意救人……你嘛!或許也不會再見到這玩意兒,快多看幾眼。"
照說,若拿回了信物,那誓言便算作廢,那是什麼意思?他把自己的性命無條件的交給她?
這不可能,他一向不會看輕自己的生命,甚至他曾狂妄的說過,只有他自己能決定自己的生死,連上天也不能干擾。
"我還是你的棋子嗎?"細想過後的結論令她冒出肝火,忍不住憤恨地踢門一腳,轉身踩著硬繃繃的腳步離去。
很無聊的日子,她只能坐在水池邊,望著一池碧紋自晨呆坐到星斗滿天,才站起身撢撢衣裙,理好衣物,緩步踱回房里……
"你怎麼會在這里?"推開房門,她好驚訝地問,向總鬼魅似的坐向桌前,臉上是一片陰影,燭火只射到他鼻端下方的部份。
"餓了。"簡短應了句,聲音沒有起伏。
"所以?"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她滿臉疑惑。
"食物。"回答仍舊簡短,感覺得出他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搖搖頭,她道︰"我不是絲麗姐,你自己弄。"
抬眼瞪了她下,向總緩緩起身,慢條斯理地踱步過去,停在司徒青面前三步左右。"你不是無聊得緊?"
"所以就該替你弄飯?向總,你也太欺侮人了!"在他身邊十多年,洗衣燒飯的事她一向自行處理,從未理會其余人如何過。
他是被無名和絲麗姐寵壞。
"好歹我是你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更逼近一步,鼻息已噴在她臉上。
"我不要!"堅定地拒絕,便想離開。
手臂被一把揪住,不及反應便被拉進一堵厚實胸懷。"你是要弄食物給我,或要我吃了你。"
大手已威脅地扯住她衣襟,微微向外拉。
"我偏不弄!"氣硬地道,用盡全力要掙月兌他的束縛,卻徒勞無功。
"你當我沒吃過人嗎?人肉又酸又硬,難吃得緊。"伸舌在她粉頸上輕舌忝,冷漠的低語中有種陰合的感覺。"不過,你細皮女敕肉的,味道應該不錯。"
說著,他張口啃咬她頸側,力道掌控在麻癢與微痛中,在她脊背上引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顫栗。
心中微微發毛,她不懷疑向總會吃人……話說回來,他似乎從不讓自己餓肚子。
"若我去弄了飯,你敢吃嗎?"語氣挑釁,倒也有了松口的意願。
"快去。"放開她前不忘偷個香。
迅速回身甩了他一記巴掌,司徒青不得不說是以十分狼狽的姿勢逃走。
她不會與他善罷干休。"你就好好'品嘗'我的手藝,向總。"
???
夾起一條毛蟲,向總面不改色地一口吃下,眉頭動都不動一下。
五菜一湯的豐盛晚餐,集天下毒物之大全,還不分溫寒地混煮在一起,存心害死人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這種蟲兒很稀有,下回省著用。"挑出一只怪模怪樣的蟲,他平聲靜氣地申令。
放開支頰的右手換成另一只,她不置一辭。
暗罵自己笨,向總是使毒高手,早就練就百毒不侵的身子,尋常毒藥毒物于他而言只是必要的"調味",他的飲食也因此與余人分開。
"口味太重了,你一向吃這麼辣嗎?"眉輕蹙,他喝口茶消減口中的麻感。
這食物辣得像從四川運來的,足以辣死一缸子人。
"嗯,你不知?"明眼一亮,她心情莫名一掃。原來向總並沒有掌握全部的她!
"如果我拔去你體內的陰毒,你會更恨我嗎?"回避地引出另一個他能掌握的話題。
先白了他眼,司徒青不甘情願道︰"我不要你救。"
"如果我救了,會不會更恨我?"執意得到答案,他加強語氣再問。
"不要你救!向總,我不要你任何的'好心'!"
"也就是說,如果我救了,你會更恨我。"下了結論,他看來頗為愉快。
不答,她起身要走,又被一把摟住動彈不得。
"來,吃一口,瞧你老瘦巴巴的不長肉,倒像為師的多虧待你。"夾了一只蠍子湊到她口邊,柔聲哄著要她張口。
咬緊下唇硬是不加理睬,她可沒向總的好功力,面對毒物毫不在乎,也不會被傷分毫。
輕聳肩,向總沒再強迫她,又埋頭吃了起來。
"你怕辣嗎?"忍不住好奇,她以為他是不吃辣的。
"這麼說吧!我不愛吃辣,但只要是食物……哦!或該說,只要我'認為'是食物,沒什麼不能吃。"平緩的語氣如在談論天氣好不好,這種稀松平常的話題。
"連人你也當成'食物'?"哼了聲冷問,諷刺的意味不能說極低。
敝不得草菅人命,于他而言,殺人與殺豬狗是沒啥分別的。自然又想起母親和無名,至于絲麗姐與仲昭統……算他們命薄。
"當你餓到發狂,為了活下去,人又有什麼吃不得。"垂眼棄去所有情緒,回答是異樣的冷酷。
並非生來就殘忍冷酷,是命運逼得他不得不為。若想活下去,他能做出任何事。
"借口!"
乘機塞了一尾毒蟲進她口中,捂住她口不讓吐出,笑容詭異的道︰"味道不壞,是不?"
"嗯哼嗯!"你混蛋!
不得已吞下食物,向總才松了手,笑盈盈地望著氣喘的她。
"你對制藥有興趣嗎?"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司徒青反射性地微頷首。
"來幫我。"理所當然的下令,他摟著她起身。
"我不制毒,甭找我。"使勁掙月兌他牢握在腰上的手,徒勞無功,反倒被擁得更緊。
"是藥非毒。"
司徒青立即道︰"是替拔我陰毒的藥?省省吧!不用你好心!"手肘猛力往他月復部擊去,力勁之大若不閃開必會受內傷。
只得放了她閃往一邊,煩郁道︰"你究竟在任性什麼?為了那陰毒你吃了多少苦,為何不願我替你解?"
"向總,你能隨意救人嗎?你還要從我這兒拿走什麼?"憤恨地握緊小拳頭,她氣自己需要向總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援,更恨自己竟拒絕不了。
"你何不信我一回,這次我不求回報。"瞪著眼與她面對面僵持,他只求心意能被感受。
"不信!絕不信!"捂住耳猛搖頭,她不住向後退。
"就因為那些陳年舊事,你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氣極,一掌打落一大片桌角,斷面光滑如刀切。
"沒有陳年舊事!我娘是你殺的,就像昨日才發生,無名的死更近,只不過數月之前!"細柔的聲音因過度吼叫而嘶啞,她全無所覺。
喘了幾口氣,搶在向總開口前又道︰"告訴我,你究竟還要什麼?"
"我要你!我要你!"不是只有,還希望能擁有她的心。
"我的身子你還要多久才膩?"嫌厭地蹙眉冷笑,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躁熱。
驀地仰天大笑,向總眼眶四周感到些微刺痛。這算不算自作虐?他好不容易拿出的真心,在她眼底連分毫也容不下,更遑論進駐她清冷的冰心。
"跟我來,你多少盡些徒弟的責任。"笑聲突地斂去,他面無表情十足駭人。
仍是遲疑未決,說不上為何,她感到向總適才的笑與往常狂佞、邪妄的笑,並不相同!似乎,頗為感傷。
"再不然,你就上床取樂我也成。"踱步逼近她,笑容邪惡的讓人想打。
"我幫你制藥。"很沒骨氣地又再次屈服,她不明白自己為何不能同過去一樣,瀟灑地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