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香,你怎麼來了?」隔著欄桿,他一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錦繡有個同鄉在這里當差,是他讓我們偷偷溜進來的。」挽香心痛地望著他身上橫陳交錯的鞭痕。「他們怎能把你打成這樣?」
她顫抖地伸出手,撫著他胸口上一條條還滲著血絲的鞭痕,眼淚已經不听使喚的一顆顆往下墜落。
天知道這些鞭子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身上,會有多麼疼?!
「別哭。」大手溫柔地拭去她的眼淚。
但他越擦,挽香的眼淚就掉得越多,一顆顆無聲地沒入她的衣襟里、落在他的皮膚上。
望著眼前的淚人兒,雲遙飛的心全揪成了一團。
真正教他疼的不是皮肉上的傷,而是她滾燙得炙人的淚。
「別擔心我,這一點皮肉傷,不礙事。」
他竭力咽下哽在喉頭的硬塊,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關心的反倒是她的處境。
「你怎麼能來這種地方?陸總管呢?」
「我是瞞著陸總管偷偷來看你的,我一定要親眼見到你,才能放心。」她哽咽說道。
「你怎麼敢來?現在府衙可是全力在緝捕你,萬一被人給發現了……」
「我若怕,又怎麼會來?」在她眸底的不是害怕,而是堅定。
握住她的大手驀然收緊,眼神中流露的全是不舍與心疼。
挽香望著他,眸底有著這些日子以來想傾吐的千言萬語,只是一旦見著了他,卻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為什麼要騙我?」許久,她才終于開口。
「我別無選擇。」他雖抱歉,卻絕不後悔。
「你可知道一旦被關進大牢,你的下場很可能是──」「斬首」兩個字有如千斤般沉重,讓她怎麼也吐不出口。
「我不怕死,早在我取走第一個殺父仇人的命,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何必呢,為了這些奸人卻賠上了自己的性命,代價未免也太大了。」挽香還是深深為他惋惜著,仇恨蒙蔽了他,讓他眼中只看得到世間的丑惡。
「對不起,連累了你。」
一只縴指輕輕抵住他的唇,阻止他這麼說。
「不許你說這種話,你沒有連累我什麼,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她堅定的望著他。
「如果我還有機會出去──」
雲遙飛話說到這兒,挽香的淚已經止不住了。
出去?他們心里都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除非是皇帝開恩,親自下聖旨特赦,否則,任誰也救不了他。
「錦繡,沒時間了,換班的人來了,你們得立刻離開這兒才行!」
突然間,全善跑了過來,急急的催促著。
「小姐,走吧,再不走,怕是會把大家全連累了。」錦繡慌張的拉著她低喊。
縱有萬般不舍,但挽香知道為了顧全大局,自己此刻一定得離開,只能狠心丟下他面對冰冷的監牢與三天兩頭的嚴刑拷打。
松開他的手,無聲的淚悄悄滑落。
爹娘相繼離世,當年才十六歲的她把沐家香囊坊的擔子一肩挑起,這麼多年來她看盡世態炎涼、嘗遍人情冷暖,即使再苦、再難熬,她都撐過來了,卻沒有一刻比現在更痛苦煎熬。
「小姐。」錦繡拉著主子再次催促。
投下最後一瞥,她咬唇忍住啜泣,用盡全身氣力才能轉身。
強忍住回頭的沖動,她快步沿著石階離開,一路全是她的眼淚與心碎。
這是第一次,她嘗到什麼叫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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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紛飛的隆冬,舉目望去盡是一片白茫茫,猶如挽香此刻的心情,絕望到谷底。
「小姐,您這樣不吃不喝怎麼成?」
位于城郊一間隱密的木屋里,錦繡正端著幾樣飯菜站在主子身邊,憂心忡忡得眉頭快要打結。
「我吃不下。」挽香失魂落魄的搖搖頭。
「小姐,您這幾天只吃了幾口飯,再這樣下去,等不到雲公子斬首示眾,您就先倒下了。」
倏然抬起頭看著錦繡,挽香的眼淚又潰堤了。
看到主子的眼淚,錦繡才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懊惱地恨不得打自己幾下耳刮子。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蠢死了!
「小姐,對不起,錦繡不是有意要惹您哭,我……我的意思是說,您若不堅強點,先照顧好自己,到時就怕是皇帝老子親臨,您也都看不到了。」
皇帝?這句話有如一道靈光驀然閃進腦海。
「錦繡,我有法子了!」挽香激動得遽然跳起身。
「小姐,您想到什麼法子?」錦繡趕緊放下托盤,喜出望外的問。
「皇上每年都會出宮賞花、游燈會,我要去攔轎申冤。」
「申冤?」錦繡結實倒抽了一口氣。「小姐您瘋了嗎?」
天底下有哪個人敢半路攔截皇帝老子的轎申冤?
「我沒瘋,這是唯一的法子,劉炎傅的權勢太大,想從他手里救出遙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只除了當面向皇上申冤。」
「小姐,您可要想清楚,萬一冒犯了皇上,可是會被殺頭的!」錦繡一想到這里,連氣都快喘不過來。
「眼前唯有九死才能有一生的機會,我沒有選擇了。」望著遠處,挽香眼中散發出堅定的光芒。
「小姐,要不讓我去吧!」護主心切的錦繡自告奮勇地道。
「不,我要親自把雲伯父的血書交到皇上手里!」挽香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
「小姐,您這樣實在太冒險了!」錦繡在一旁不住搖頭。
但挽香卻一點也不害怕,她只知道自己非得救出雲遙飛不可,這輩子她的人、她的心已經全屬于他,就算他想逃避她一輩子,她也堅定不悔。
除了愛,她已經一無所有,舍此,她只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罷了!
在旁人眼中,為愛而犧牲或許很傻,但起碼,她活出了自己的生命價值,難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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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熱鬧的花燈會是洛陽的一大盛事。
花燈會是洛陽人的重要節日,和過年相比並不遜色,游人除了可以在白天逛廟會外,晚上還可以盡情地欣賞七彩的精致花燈。
每年這個時候,皇上總會出宮游燈會,皇上所乘的金轎一路浩浩蕩蕩出了皇宮進到洛陽城,兩旁跟隨的宮女、太監與侍衛陣仗更是驚人,足足綿延了好幾條街還不見個尾。
全洛陽的百姓全夾道觀看這難得一見的盛大場面,莫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夾雜在人群之中,挽香手里握著那張血書,天候酷寒,她卻緊張得連手心都冒汗了。
「小姐、小姐,皇上的金轎過來了!」一旁的錦繡拉著她的袖子,緊張地低嚷道。
「我知道。」挽香表面上看似鎮定,其實心里的緊張比錦繡好不到哪里去。
腦子里閃過各種念頭︰萬一皇上不肯停轎、萬一皇上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就把她抓起來、萬一……
挽香越想越是心慌,如果連這最後一個法子都沒辦法救出雲遙飛,那她就真的得眼睜睜看著他被斬首示眾了。
引頸遠眺著越來越近的金轎,兩旁六名大內高手貼身保護著皇上的安全,別說是人了,恐怕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
但挽香不怕,就算護衛拿著把利劍抵在她脖子上,她也非要把血書遞交給皇上不可。
皇上的金轎眼看著就在眼前,挽香深吸了一口氣,奮力擠出人群,以毫不畏懼的氣勢沖了過去。
「站住!」
還沒靠近,金轎兩旁的六名護衛已經警戒的拔劍團團圍住她。
「民女叩見皇上萬歲,民女有冤要申。」她「咚」的一聲跪了下來,立刻往地上磕了好幾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