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惡狼 第18頁

像是完全不顧她的驚惶,他以公事公辦的姿態逕自說著。

「我說明一下法院開庭的程序,首先,進入法庭時……」

梁辱音恍惚地看著桌後昂然挺拔的易慎人,他有條不紊地說明開庭的流程與必須注意的事項,突然間她覺得眼前這個曾經熟悉、曾經讓她感覺到關懷與溫暖的男人,變得好陌生、好遙遠。

他們之間隔著一張桌子,把兩人遠遠地分開,這段距離宛如天上與人間般遙不可及,誰也踫觸不到誰。

頓時,梁尋音明白了他的意圖,他刻意劃清彼此的界線,抱持著公事公辦的態度,不牽扯私人的感情與情緒。

她木然望著眼前的易慎人,強迫自己不要顯露出難堪與狼狽,默默地把心痛和苦澀吞回肚子里。

「……大概的進行流程就是這樣!」

易慎人修長的手在桌前交握,以平靜的語氣直視著她。「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聞言,她迅速築起一道心防,抗拒地抿唇不語。

「我要你老實告訴我,命案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犀利的目光緊鎖著她的眼眸,不容她逃避。

書房里一片死寂,只听到梁尋音因情緒起伏而不規律的呼吸聲。

「是我……是我殺了她!」她顫抖地吐出一句。

她嘴里承認,但她的眼楮卻不敢直視他,光憑這一點,他就可以斷定,人絕對不是她殺的,她只是想替真正的凶手頂罪。

這段期間,易慎人調查過她的父親——不,應該說是她的養父梁先仁,發現他長期委托征信社暗中調查方琳琳的行蹤,易慎人甚至還查出他有在醫院精神科定期就診的紀錄。

病歷上的診斷是︰精神分裂!

第八章

誰想得到人前溫文儒雅、學識淵博的大學教授,在台面下竟是個精神病患者?!

或許,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妻子不見得是件幸運的事,反而讓自己陷入不可自拔的懷疑與矛盾中,最終演變成家破人亡的悲劇。

斂起精神,他再度專心在眼前的小人兒身上,試圖從她身上挖掘出真相。

「我要听實話。」易慎人冷聲道。

或許她以為自己可以騙得過每一個人,但那絕不包括他,一個連打針都害怕到發抖的女孩,怎麼可能有勇氣殺人?

「我說的是實話。」她低著頭堅強擠出一句話來。但事實上,她幾乎想拔腿沖出這道門,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再也不必去面對一次次的審問。

難道,她連想償還一丁點的恩情都不被允許嗎?

「你說謊。」他的表情冷了下來。

「我沒有。」她倔強地回視他。

「為什麼要說謊?我們心里都很清楚,人不是你殺的。」

「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是凶手?就因為我只有十九歲?」她嘲諷一笑。「人本來就是我殺的,刀子就在我手上,這已經是罪證確鑿的事。」

「命案現場可以加工,制造出很多誤導人的假象,但真正的真相卻只有一個,而這個真相到底是什麼,你心里比誰都清楚。」

怔了一下,梁尋音的神色有些狼狽,僵硬地說道︰「我很感謝媽媽那位想幫助我、不願透露姓名的朋友,但我的的確確是凶手,請你不必為我白費力氣了。」

「為了替一個犯了罪卻不敢承擔的人頂罪,不惜賠上自己大好的人生,真的值得嗎?」突然他的語氣一轉,試探道。

對于始終不肯吐露只字片語的梁尋音,他第一次遭遇到無計可施的苦惱。

但從剛剛她那番話里,他卻听出了些端倪,他冷靜地抽絲剝繭,將所有線索重新拼湊組合,腦中慢慢出現了一些輪廓。

他想,他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像是被蜜蜂螫了鼻子的小貓,她臉色一變,張牙舞爪跳起來大喊︰「你不懂,你們什麼都不懂——這是我的宿命,早在被帶回梁家那一天起就決定好了,是我自己願意這麼做的,你們為什麼不成全我,為什麼不讓我安安靜靜地償還我該還的?為什麼非要制造我的痛苦,讓我更難受——」

「冷靜點——」

「我不需要冷靜,我只求你們都離我遠一點!」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贖!

「你——」

「不要逼我!求你不要再逼我了!」

她歇斯底里地往後退,一個踉蹌,整個人摔了個四腳朝天,她又惱又狼狽地爬起來,腳步卻不穩地眼看著又要往前栽,及時被大步沖過來的易慎人撈個正著。

她氣惱地想掙月兌他的懷抱,但他的手卻倏地一收緊。

「小東西,听我說!」

久違的親匿輕喚,讓她全身倏地一僵。

他高大溫熱的身軀就貼在背後,雙臂緊緊地將她環抱著,從頭頂上傳來的低沉醇厚聲音,震得她仿佛連心口都在顫動。

「我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但真正愛一個人絕不是犧牲。」他緩緩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想回報梁家領養你的恩情,但你想過沒有,這樣對自己並不公平。」

懷中的人兒依舊沉默不語,身子卻顫抖得好厲害。

「成人的世界很復雜,也自有一套生存的規則,沒有絕對的對或錯,他們會做出理智正確的判斷卻也會犯錯,但他們所犯下的錯,不該由你來承擔,懂嗎?」

靠在他寬闊安全的懷抱中,她竟又貪心地眷戀起他的溫暖,要為梁家犧牲的堅定信念竟突然動搖了,在他的懷抱里,她心底曾有過的義無反顧,頓時渺小得幾乎快找不到。

「你呢?你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她突然啞著嗓子開口。

他沉默半晌,才以略微緊繃的聲音回道︰「你不需要對我感到好奇,我的世界太嚴肅、太復雜,超出你單純的想像。我只要你知道,我是個專業的律師,我有我的職責,就是幫助你洗刷冤屈,這是我的使命。」

只是如此而已?他照顧她、關心她,在她面前眼中偶爾流露的溫柔與關懷,只是因為一份使命?

她突然覺得心頭涌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好像無論她再怎麼做,都無法得到一份真正的愛。

或許是她太貪心,總是奢求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才會一再地失望落空,這是她早就知道的宿命,卻怎麼都學不會堅強。

「你只是平凡的女孩,也會恐懼、也會軟弱,你不是聖人!」他那樣平靜的說著,字字句句卻像警鐘一樣敲進她的心坎。

她不想當聖人,從來不,她只是想報答梁家的恩情,如此而已!

「你懂得為人犧牲就表示你已經不是個孩子了,像大人一樣,用成熟的思考好好為自己想一想,這麼做究竟值不值得?」

他松開手臂,輕輕放開她,看著她怔忡了半晌後,宛如一抹游魂似的,靜靜地走回他的房間,關上了門。

而自始至終她沒看到的是,在合上門前,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痛苦神情。

***

直到真正站上法庭被審判的這一刻,梁尋音才總算嘗到煎熬的滋味。

站在被告席上,梁尋音堅強地將背脊挺直,身後不時傳來壓低的竊竊私語,一道道好奇、評論的目光,仿佛快將她灼穿。

腦中還清楚回蕩著幾天前,易慎人告訴她審問的過程,但法庭內緊繃嚴肅的氣氛、法官席上三名並坐著穿著整齊,神情肅穆的法官,都教她精神緊繃到胃隱隱抽筋。

她尋求安全感似的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魁梧身影,易慎人正坐在律師席上低頭翻閱資料,桌前放著手提電腦以及一疊資料,一身質地上等的筆挺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的銀邊眼鏡讓他看起來精明干練、嚴謹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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