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冷的霧氣,沾濕了他的發,而他身上的衣衫,也被汗水給濕透了。
眼看著天際露出魚肚白,他幾乎要放棄了,直到透進林間的淡淡光線,讓他不經意看到一處石縫邊,隱約有個蜷縮的黑色身影。
冷燡胸口一緊,急忙上前將已然陷入昏睡的小人兒抱出,才發現她的身子冰冷得駭人,就連鼻息也十分微弱。
他迅速將南宮羽抱上馬,在天色即將破曉之際,匆匆奔回了冷家莊。
將南宮羽安置在床上之後,他立刻前往下人房間。
「少主?」
一群丫鬟們睡眼惺忪中,看到突然出現在房間里的冷燡,僅存的睡意都給嚇醒了。
「我要你們去替南宮姑娘更衣,順便準備熱水暖身。」
「是的!」
一群丫鬢們七手八腳的準備妥當,便趕緊尾隨主子的後頭而去。
來到房間里,丫鬟們一見到渾身冰冷,已然凍昏過去的南宮羽,趕緊將她泡進熱水里,又準備了姜湯,一小口、一小口灌入她嘴里,好驅出她體內的寒氣。
不多時,南宮羽原本蒼白的臉頰,又再度恢復了紅潤,只是人卻始終陷入昏睡之中,遲遲沒有醒來。
「你們先退下吧!」
始終在一旁看著的冷燡,突然開口道。
丫鬟們收拾起南宮羽的濕衣裳跟一大盆水,魚貫步出了房間。
等到房間里只剩下兩人,冷燡終于緩緩來到床邊,看著兀自沉睡的美麗容顏。
一切都亂了!他一手揉著因整夜在冷霧中尋人,而隱隱作疼的頭,腦子里紊亂得幾乎無法冷靜思考。
連他也弄不清,自己怎會鬼迷心竅似的沖出去找她,更不明白當他發現她就蜷縮在一處狹小山洞里,渾身凍得宛如一根冰柱那一刻,那種心跳幾乎停止的恐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該是恨她的,但卻無端的為她感到心疼。
看著她自衣袖下露出來的白皙縴臂上,布著幾塊青紫,冷燡猜想是被陡峭的山路給摔出來的。
他幾乎想伸手撫去那些傷痕,只是,他始終沒有動,只是靜靜的望著她。
如果沒有這筆不共戴天的仇,或許,他真會愛上這個令人心疼的小人兒也說不定——絲毫沒有察覺到,身旁男人百轉千回的思緒,床上的南宮羽,仍兀自睡著。
經過大半天的昏睡,在傍晚之際,她總算是醒來了。
茫然的眨眨眼,她從蒙朧的眼里瞧去,只見冷燡面無表情端坐在床邊,正瞬也不瞬盯著她。
「這……這是哪里?」
南宮羽捧著小腦袋,明明記得自己冷得受不了,躲進了一個小山洞里,怎麼一醒來卻會在這里?
「人間。」冷燡冷冷吐出話。
南宮羽望著他沒有半絲情緒的俊臉,昨晚的一切,再度涌進她的腦海。
咬著唇,她第一次沉默了。
「你以為這樣做,就能改變些甚麼?」
「既然這麼恨我,為甚麼還要帶我回來?」南宮羽悠悠抬起眸望著他。
這麼做,只是為了能更徹底的毀掉她,不代表甚麼——冷燡這麼告訴自己。
但他竟開不了口,只能怔然望著她的眸,像是跌入一潭漫著輕愁的春水中。
「你還是在乎我的,是不?」南宮羽眼底倏然燃起一抹光采。
那抹幾乎讓人無法逼視的光采,卻倏然觸醒了他,像是譴責著他,他己違背了當初的誓言。
「你未免也太一廂情願,我只是還沒有折磨夠你罷了!」他甩去腦中的紛亂思緒,近乎憤怒的吼道。
「你騙人!」她心碎的大喊。「我看得出你眼神中的擔憂,那絕不會是假的,我知道!」
「你只是我手中的一顆復仇棋子。」冷燡雙拳緊握,遽然別過頭去。
「不,你也愛我的,對我不全然是無動于衷的,是不?」她喃喃低語道︰「否則你不會來找我,你眼里不會有擔心……」
「住嘴!」他狂亂的遽然一把箝住她的頸子,像是被逼入絕境的野獸。「你到底想知道、想證明甚麼?」
他不在乎任何人,除了恨,他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尤其是愛!「我只要你告訴我實話。」她無畏的抬眸迎視他。
「你真想知道?」他勾起殘酷的笑,一字一句的說道︰「好,那我就老實告訴你,我對你的感覺——只有恨!」
「難道,你對我的好,從來沒有一絲絲的真心?」她的聲音顫抖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完整。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他那令人心悸的溫柔眼神,以及無微不至的細膩關懷,更無法相信那些全是假象。
直到這一刻,她才終于明白,這世界上不是一廂情願的喜歡就可以了,還有很多的不得已跟無奈,在左右、操控著每個人。
而如今,就算她被傷透了心,她還是愛他,愛得連心都痛了。
看著她淒楚的小臉,冷燡驀然背過身去。
他受夠了她無所不在的干擾他的情緒,看來,是讓這一切結束的時候了!
許久之後,他終于開口了。「你走吧!對我而言,你除了復仇的價值外,甚麼也沒有,既然目的已經達成,你就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
「我不走!」
聞言,冷燡愕然轉過身,望著她堅定的臉龐。
「我要留在這兒,直到你願意承認你也愛我為止。」南宮羽抹去淚,堅定的仰起下巴。
她相信,他絕不是對她無動于衷的。
「你——」冷燡的怒氣遽升,隨即被理智壓了下來。
這可是她自找的,怪不得他。
「很好,那就等著瞧吧!」
他會讓她知道,除了永無止境的痛苦,他甚麼也不會給她!
第八章
他來了!當接到通報,南宮珩的身影出現在冷家莊的大門外,冷燡胸膛里的血液,立刻奔騰洶涌起來。
只是,他沒料到南宮珩竟會來的這麼快,才派人放出消息一天,他就出現了,看來,南宮羽失蹤,是真的把他們給急壞了!好個南宮珩!他冷笑著,卻又不禁暗自佩服起南宮珩的膽量,已經是個半殘之人,竟然敢單槍匹馬前來。
但他已無多余心思去佩服仇家,只想盡快將多年前的恩怨,在今天做個徹底了結。
「你總算來了!」冷燡踏進前廳,狂傲的掃視著他。
只是,當他的目光觸及南宮珩完好如初的雙腿後,笑容卻驀然僵在臉上。
「南宮珩?你的腿——」
冷燡的黑眸倏然眯了起來。
那次意外應該已經徹底擊垮了他,他怎麼可能站起來?一股憤怒的情緒宛如洶涌波濤,排山倒海而來。
「想不到吧?」南宮珩面無表情的望著他。「你用盡心機,到頭來卻只是白費力氣。」
得知失蹤兩個多月的南宮羽,就在這僻靜的山里,雖然一開始他們也曾懷疑,這可能是冷燡設下的陷阱,但在親情的驅使下,經過深思熟慮後,南宮珩決定獨自到冷家莊,為當年的恩怨做個了斷。
「住口!」冷燡緊握雙拳怒喝一聲。
為甚麼南宮家的人,總會讓他有一種——挫敗的感覺?無論是眼前的南宮珩,還是南宮羽,都讓他覺得狼狽得像個輸家。
「把羽兒交出來!」
南宮珩定定望著他,對這個自己曾經如此信任,卻又無情背叛他的人,有著種復雜難言的感覺。
像是抓回了主控權,冷燡臉上再度恢復了傲然自若。
「喔,你說南宮羽啊?」他漫不經心的勾著笑。「我確實是想把南宮羽遣回南宮山莊,可她卻死皮賴臉的非要跟著我,趕也趕不走哪!」
「你說話最好當心點!」冷燡輕蔑的表情,讓南宮珩的臉色沉到了極點。
「我可是實話實說,不信,你可以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