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枕 第16頁

他不是該樂于看漠家人受苦受難?

怎麼會在知曉她竟是如此依賴他,而讓他突生一股雀躍?

她抬起頭,映人她眼簾的,雖是他無溫的黑眸,但隱約間,她瞧見一抹擔憂的流光,從他眸中飛快掠過。

他這是在擔心她嗎?她欣喜地綻出笑靨,輕聲道謝︰「恩哥哥,謝謝你沒有離開我。」

她嬌軟的嗓音沁人心脾,女敕紅的臉頰點綴著盈盈淺笑,他在她的眸中,驚見到自己的身影,他倏然大驚,眸光收冷。

不可能的,他該對她只有恨。很快地,善求恨藏起自己眸中,不經意顯露出的心軟,恢復往昔的冷峻面容。「能不能別老是找人麻煩,行不行?」

明顯感覺到他口氣中的憤恨,她愧疚地道了歉。「對不起……我……」她掙扎地想掙月兌他的懷抱。

「哼!」他冷哼一聲,突然他一個施力,打橫抱起她,直接往出林的小徑方向走去。

「啊——」身子陡然被納進了他的懷中,她大吃一驚。

「不準說話,乖乖躺著,別增加我的負擔。」

「是。」

依他所言,卿語只好乖順地偎在他的懷中,臉測緊貼在他的胸口,傾听他沉穩的心跳聲,他口氣雖然還是—樣不耐,可此刻,她卻感受到無盡的溫暖。

這胸膛一樣寬大、厚實、溫暖,她永遠記得,這里是她最喜歡撒嬌的地方。

或許她的恩哥哥,並沒有真的很討厭她,不然他大可扔下她不管,不是嗎?

恩哥哥……不要扔下卿卿啊!

卿語低喃著,眼淚悄悄溢流而下,漸漸地疲累感侵襲而來,她閉上雙眼,安穩地沉睡著,她確定,在他懷中,她是絕對安全的。

善求恨一走出樹林,駕著馬車的朝子蕭,一見到他懷中抱著卿語,連忙奔來幫忙。「主爺,讓我來。」他伸出雙手,就要幫忙接過她。

善求恨看了看朝子蕭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一股郁悶突生,原本要伸出的雙手頓時又縮了回來,淡淡地說了聲,「不用了」

「還是要喚醒卿姑娘?」他又問。

善求恨低頭瞧著她熟睡的臉龐,不經意發現她的小手,竟緊緊攀住他的衣襟,一股被依賴的莫名滿足感,瞬間盈滿他的心窩。「不需要,把車駕穩些。」

話說完,並徑自上了馬車,留下一臉驚訝的朝子蕭。

罷剛是不是他眼花了?一向對漠卿語不假辭色的主爺,竟然會特意放低音量,還囑咐他駕穩車?

***

等卿語醒來之後,已經深夜時分,她睜開雙眼環顧四周,才知道她已經回到伏夜莊了,受了傷之後,她只記得她痛的快昏倒時,善求恨及時抱住了她,之後,她好似熟睡了。

從逃出漠府以來,她沒有一天像今日白天,倚在他懷中那般熟睡,常常只是淺眠,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旋即驚醒。

雖然他還是常常對她惡言相向,但她隱約感覺,他似乎逐漸接納她的存在,若一輩子待在這兒,她也願意。

卿語心中大喜,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大叫,正打算下床找東西吃時,不料右腳一著地,劇烈的刺痛感讓她驚叫出聲。「好痛。」

「醒了嗎?」

而此時,善求恨竟然推門入內,嚇得她趕緊躲回床榻上。

「嗯。」她低著頭,一想到自己又添了他的麻煩,她就愧疚地不敢瞧向他。

兩人之間突然的靜默,讓房間的空氣凝滯的嚇人。

等了半天,他打量完她的狀況,似乎在確定些什麼,才又開口道︰「膳食等會兒就送上來。」

「嗯。」快說話,笨蛋!

卿浯真恨自己的窩囊,舌頭老是在重要關頭打結。

又陷入一陣靜默,這次他沒再說什麼,轉過了身,正在邁開步伐離去時,她才戰戰兢兢地喊住他。「恩哥哥,對、對不起,我無意添你的麻煩……對不起,我真的……」

他突然開口道︰「不想添我的麻煩,就把傷養好,我最後一次聲明,我不是你的思哥哥,請搞清楚。」他的口氣淡的有如一縷輕煙,說罷,不等她說完,便轉身離開。

「恩哥哥,不……」听到他的警告,她慌忙掩住嘴。「我……」

卿語望著那遠去的人影,嘆了口氣。看來,他果然在生她的氣。

他明明已警告過她,酒窖路途濕滑,她還不多加留意,難怪會摔成這副德性,不管如何,她一定要讓自己快點痊愈才行,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了。

但她的心又擰疼了,究竟何時,他才願意接納她呢?

她已經很努力了,難道還不夠嗎?

***

每到月底,照慣例,朝子蕭必須向善求恨詳實報告,開立在京城的酒鋪營運狀況。

「百花釀余十斤,青梅酒售罄,上頂龍飲余六十斤,醉人紅缺十八斤,儷人甜缺二十二斤,這月營收十二萬兩。」

朝子蕭喘了一口氣,總算將這個月的賬目報清楚。

「嗯,過幾天派人到江南采買一批青梅,預備作為午後釀造青梅酒的原料。」

「是。」朝子蕭提筆將主子吩咐的要點記下。

半晌,善求恨發現眼前的人還杵在那,有些疑惑。「怎麼,還有事嗎?」黑湛的瞳眸定在那張閃爍猶疑的臉龐,擺明他心中有鬼。

「呃……其實是……」朝子蕭咽了口口水,不知該不該說。

「快說,別吞吞吐吐的。」他煩躁地動氣。

朝子蕭冷汗涔涔,最後想起「她」的交代,只好黯然放棄。「沒什麼,屬下先告退了。」

善求恨狐疑地望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滿心的疑惑,但仍是將視線轉回案上的賬簿上。

他努力想將注意力放在密密麻麻的賬本上,過了半個時辰,依然徒勞無功,他根本一個字也看不下腦海里滿是朝子蕭古怪的反應,索性合上賬本,免得越看越越煩。

十多天過去了,他以理智克制自己的心軟,強迫自己不要去管她的腳傷,畢竟那不該是他關心的範圍。

不知是否為湊巧,天天來他書房報到的朝子蕭,竟也沒從他口中听到一點關于她的風聲,除了今天不尋常的舉動以外,更別說能從一園子啞巴丫環的口中,听到什麼耳語,原水伏夜莊里用的盡是啞子下人,是想避免丫頭們嘴價的惡習,如今卻成了最不方便的事。

雖然他極力辯稱自己不是善求恩,但事實確是如此,任憑他也改變不了,每當地熱絡地喊他「恩哥哥」時,總會讓他誤以為她是在諷刺他的殘疾,畢竟他早已不是過去—派瀟灑的善求恩,這筆賬他是該算在漠府的頭上。

如今她認出了他,她非但沒有一臉嫌惡,還時時想與他親近,他真的弄不懂她是偽裝的,或僅是出于同情,他絕對不會相信,她對他還有感情,更別說「愛」這個字。

可為何每當她澄澈的眸光注視著他,他總會看見滿身罪惡的自己?尤其當她對他綻開不設防的微笑,總讓他情不自禁想摟她人懷,難道他對漠府不再有恨?

不可能,善求恨甩甩頭,強迫自己拋去那個荒唐可笑的想法,他堅信「報復漠府」,是他始終如——的念頭。

他該是冷靜想想下—步該怎麼做了,十多天都忍過了,他有自信,他的心緒能恢復到未見地時的平靜狀態。

善求恨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走出書房,打算讓自己靜—靜。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中走到卿語房間所在的院落,忽然瞥見朝子蕭神色焦急地走向她的房間,善求恨為免被發現,索性暫時躲在轉角處。

一會兒,朝子蕭又走出房間,低聲向身旁的丫環交代些什麼,又匆忙進房間,而半晌後,丫環也捧著一盆水進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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