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傷在右腳,」善求恨走近床榻前,掀開錦被,好方便闕言非診治卿語的傷勢。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腳怎麼腫成這樣?」
「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善求恨白了他幾眼。
「我看看。」闕言非邊檢視卿語腿部的傷處,邊以極其輕松的口吻問道︰「對了,求恩,听說你現在改名叫求恨,是嗎?」
他睨了他一眼。「這不關你的事,你不必多管。」
「哎呀,真令我傷感,我可是在關心你呀,你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救了一息尚存的你?」
「你是出于私心。」善求恨冷眼瞪著他。闕言非的「盛名」,他怎會不知曉?他可是出了名的卑鄙小人,這種人做的每一件事,都藏著私心,連救人也不例外。
「噴,若我說,我是真心想交你這個朋友,你信嗎?」
「不信,善某不敢高攀,名震全國的闕大神醫,廢活少說,快看診吧。」
「當然。」
闕言非合起玉扇,伸出兩指,在那浮腫的肌膚上模了模,善求恨忽然一把抓住那逐漸由小腿移往大腿的賊指。
「闕言非,你在干麼?」
「我在了解病人,大大越是了解病人,治愈機會也就越高。」他挑釁似的回望他。
「是嗎?我怎麼看,你都像是要佔她便宜。」善求恨催勁,緊緊抓住那不規矩的髒手。
「你最好別弄傷我的手,不然她的病我可診不出來。」他輕笑著,一派悠閑。
「哼。」善求恨憤恨地松開手勁。
闕言非重新診視卿浯的傷處,左瞧瞧,右模模,磨蹭了半個時辰,原本悠哉的臉部表情,卻突然轉為沉重。「求恩,到外頭去說吧。」
認識闕言非十年來,善求恩第一次看見總是嘻皮笑臉的他竟沉下臉來,料想她的狀況,一定比他預期的還要嚴重,一思及此,他的心也跟著沉重起來。「嗯。」
卿語早在闕言非進屋前,就已經清醒,只是虛弱的她,沒有力氣撐開眼皮,只好假寐著。
自從幾天前,善求恨強制將她抱來他的寢樓後,她就一直處于半昏睡狀態,高燒不退使得她的神智也跟著昏沉。
其實她也清楚,她的傷有些不對勁,只是她不想去多想,就怕會添他的麻煩,可現在,好像還是麻煩到他了。
令她意外的是,他竟為了她的腳傷,勞動赫赫有名的闕神醫,光京城里的闕家藥鋪,就有五六間,對他而言,她的死活真的這般重要嗎?
是她一廂情願相信,他還是會像過去呵寵她的恩哥哥般,時時疼著她,若她沒記錯的話,他是極其憎恨她的,但現在——
她真的搞混了,他怎麼一下子對她懷,一下子又對她好呢?
苞著闕言非走出門外,眼見他老是沉著臉不說話,善求恨著實急了,「她的傷到底……」
闕言非望了他一眼,眼瞳里的輕佻消失了,轉為嚴肅。「求恩,漠姑娘這個樣子多久了?」
「漠、漠姑娘?你知道她?」他大吃一驚,而在房里的卿語听聞,也同樣相當說異。
「漠卿語被選為秀女,卻逃家回避進宮,這件事在京城傳的沸沸湯湯,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我只是相當意外,她竟然被你藏在這里,你是有意的?」
「不是,她是誤打誤撞闖進這里,我順道留下她而已。」關于善府和漠府之間的恩怨,闕言非同樣知曉,在他面前,他可以毫無保留暢談。
「其實你現在就可以報仇了,不用花心思救她,再拖個幾天,等她病人膏盲,她就會死了,就像自然死亡一般,你不用負上任何責任。」
善求恩怵然大驚,不敢置信自己親耳所听見的。過幾天,她就會死了。「她、她不過是扭傷腳,為何會這麼嚴重?」
「一開始可能只有扭傷腳,但拖延過久,傷勢惡化,況且你一定不知道,她的腿骨極有可能裂傷了,傷口沒有清理妥當,才會腫成這般模樣,再繼續拖延下去,沒有適當的醫治,她只有死路一條,若要救她,依她現在的情況,除非斷腳。」
斷、斷腳?除非斷腳,她才能活命?
卿語瞠大眼眸,不敢相信,蜷縮起不停發顫的身子,驚慌的淚水早巳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不可能!那是最下等的大夫才會做的事,你不是號稱闕神醫,怎麼可能只有這等能耐?」
善求恨語氣轉冷,拳頭握酌死緊。只要裝作不在意,她的一條小命就會從他眼前消失。
可他現在——竟然覺得不舍,甚至心疼的難受,他不是厭惡她嗎?
「呵呵!」闕言非忽然神秘地笑了,壓低音量在他身旁耳語。「求恩,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呀,只要你有心想救她,我自然有辦法,端看你的誠意喲,真想救她,就到闕家藥鋪來找我,我會等你,我親愛的兄弟。」
闕言非拍拍他的肩頭,旋即瀟灑離去,善求恨一個箭步,扯住他的衣袖。「等等你還沒說你為何知道是她?」
「你真想知道?」闕言非笑的更開心了。「其一,我認識你十年來,你不曾對女人動過心,應該這樣說,你憎恨女人看見你殘毀的臉時,那種驚恐的眼神,其二能留在你勢力範圍的女人,除了是跟你有仇的漠家于金外,不可能有其他人,我沒說錯吧?」
「哼,她的事不許張揚,否則我就拆了你的鋪子,據我所知,幫你打下藥鋪江山的蒼炎,只要我把運酒的生意賣給他,他應陔會很樂意幫我毀掉你的江山。」他絕對比他還懂得威嚇人的手段。
「噴!這招真狠,不過看在我們曾有十年交情的分上,我可以再提醒你,漠卿語的腿傷並非小事,她的腿現在應該很痛才對,再拖延下去,我可真沒輒,另外就是漠家老爺子急病了,只剩下一口氣喘著,他等著見她……」
「夠了,這不關你的事。」
「對了,差點忘了說,既然你憎恨漠府入骨,我這還有一些毒藥,可以讓漠卿語死的更慘,沒有七孔流血,也會全身腐爛而死,反正報復漠府不是你賴以生存的目的嗎?現在機會來丁,可要好好利用,只要你稍稍施力,就可以讓謨府家破人亡喲,我還可以五條件幫助你達成心願,言盡于此,我先走一步。」
闕言非揮揮手,瀟灑地從容離開,徒留陷入沉思中的善求恨。
漠卿語受了傷,漠老爺急病了?
他只要再多花一些心思,摧毀漠府的心願已經指日可待,也可告慰爹娘在大之靈,讓漠府嘗嘗家毀人亡的滋味,早就在他的算汁之內。
明明機會已經在眼前了,此刻,他竟然猶豫不決了?
***
一听到一整天都沒吃東西的卿語,善求恨立即擱廠賬本,奔回寢樓。
他才剛要推房門,送晚膳的丫環也正巧出來,丫環朝他彎腰福身,他忽然一把扯住她。「等等——什麼東西都沒吃?」
丫環無辜地搖搖頭,咿咿啞啞地想跟他解釋狀況,無奈無法說話的窘境,比手畫腳丁半天,他根本無法了解。
懊死的——
當初引啞巴人莊當下人,就是想讓耳根子清靜,如今卻成了最麻煩的事。「夠了,你下去。」他煩躁地揮退下人。
遣走—了下人,善求恨走進房內,只見卿語難得清醒,還坐起身,手上握著一支毛筆,似乎在寫些什麼。
「你為什麼不吃東西?」他問,語氣有著責備的意涵,她自個兒的身體狀況,她不是該最了解?
知道他來了,卿語轉頭朝他笑了笑。「恩哥哥,你來了呀,我今天好多了,我想過幾天,應該就可以下床了,今天沒什麼胃口,所以吃不下東西,你可別責備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