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就暫且讓她與他作對交頭鴛鴦,就算明日立即死去,她也無悔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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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伏夜莊里忽然傳來碗盤摔落碎裂,所發出的刺耳聲響,連帶著也吵醒疲累一夜的善求恨。
善求恨睜開眼,宿醉未消讓他頭痛欲裂,令他驚愕的是,他是赤果的,而床榻上不僅凌亂不堪,還殘留著點點血痕,沾染在白色被單上格外鮮明,房里的空氣除了酒香余味外,還殘留著歡愉過後的曖昧氣息……
難道昨夜……不是夢?無奈腦袋瓜子隱隱作痛,讓他完全無法思考,更別說能憶起昨夜究竟發生什麼事。
房外忽然傳來朝子蕭急促的呼喊聲。「主爺,大事不好,卿姑娘在房中自殺了。」
乍听到這句話,善求恨震驚的不敢置信,片刻失了神,直到朝子蕭又是敲門,又是呼叫,才喚回他飄散的神智,來不及穿妥外衫,他旋即奔出去,直往人兒的院落。
匆忙趕到卿語所居住的院落,房外早已積聚不少人,而其中一名丫環仿佛見鬼般,顫抖地指著屋內,腳邊全是碎碗碟。
「滾開。」善求恨著急地趕進屋內,眼前刺眼的「紅」,。幾乎讓他睜不升眼。
卿語斜靠在鏡台前,案上的銅鏡、地板、她素白的衣衫全染上血紅,他戰戰兢兢地走近她,小心攙扶起她虛軟的身子,這才發現她臉上畫過兩道長長的疤痕,歪歪斜斜地橫過她的臉蛋,那張臉兒乎可以說是毀了……
「卿卿……」他低喊著她的名兒,直到而臨與她生離死別的這一刻,他才知道他的心可以因她這麼痛。
他的眼角余光,不經意瞥見掉落在地上,沾滿血漬的銀簪,那恐怕就是她用來自殘的凶器,探了探她的鼻息,發現還有微弱的呼吸。
他旋即扯升喉嚨大喊︰」快去喚闕言非,遲了—步,我要你們全部陪葬。」他發泄的大吼,卻怎麼也無法抹去胸中那悵然的悲痛。
他低吻她的眉問,打橫抱起她,快去奔回他的寢樓。「卿卿,恩哥哥求你,你一定要為我撐下去,求求你.不要再讓我一個人孤單。」
他只要她,這輩子只要她,其他的,他都可以舍棄不要。’原來這個道理,直到即將與她分離他才明白,是不足太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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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個早上,盼了一個下午,總算在傍晚前,善求恨等到闕言非走出來,這—次他堅決不讓他進屋干擾他診治,而他也認了,就站在門外柱等。
趁這段時間,他思索了很多,從過去,到和卿語相遇,他以為他一點都沒變,報仇的意志也從未被動搖,可是直到今日,親眼目睹她可能死去的當頭,他才知道他錯的有多離譜,從那個小女人再次佔據住他的生命,他就不該奢望他還能保有原來的樣子。
她的天真、她的甜美、她的嬌女敕,在讓他忘了身上所背負的仇恨,她一直等待著他,只是他—時放不下心中的自卑,只好以報仇為由,將她留在身邊,事發當年,她不過是個五歲的娃兒,懂什麼呢?
正當他想得出神之際,忽然感覺到有人拍了下他的肩頭。「血止住了,應該沒事了。」闕言非說道、
「那地臉上的傷……?」他實在不想預測,她自毀是為了彌補他,那根本不關她的事呀。
「她是用簪子自殘,她好似存心自毀般,每一刻都很用力,幾乎深可見骨,況且疤痕歪歪扭扭的,就算能好,也好不完全,多少都會看到一些痕跡,那張臉可說是毀了,真可惜了卿姑娘那張絕代臉蛋。」闕言非一邊喟嘆著,一邊瞪著身旁的始作俑者。
「你……不是神醫嗎?怎麼可能會治不好?」著急的語氣轉為憤怒,他的心好痛、好痛。
「神醫也是人啊,何況那不單是皮肉傷,我看她的心也傷了,剛剛在幫她止血的時候,她有稍微清醒過來,可當我看著她時,她的眼瞳竟然沒有一絲反應,感覺就像完全不相熟的陌生人一樣,我擔心她在自責與愧疚的壓力下,情緒上可能崩潰丁,因而迷失了自己。」
「等等——」他拎住他的衣襟。「闕言非,說清楚,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干脆說個明白好了,她一直對你的傷很自責,認為是她害了你,況且就算她皮肉傷痊愈了,在她的心病還沒好之前,她可能會處于封閉自己的狀態,就跟你當初受傷的樣子一樣,至于什麼時候會清醒復原,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對了,她手上一直握著這條手絹,里頭還夾了一封信,應該是給你的,我先回藥鋪拿藥,等會兒再過來。」
善求恨接過他遞來的紅色手絹,顫抖地揭開絹帕,那是一面繡著「鴛鴦戲水」圖案的帕子,然不同于其他,這帕子上的鴛鴦,僅剩下公鴛,而母鴦卻消失了,依照那清晰的針洞,顯然是被拆線的。
鴛鴦本該相偎,如今卻成單!
他忐忑地攤開帕子里來的信箋,信上寫了幾行字︰
紅顏情淚償君恩,鴛鴦相依獨留卿。情滅容毀未曾戀,只願妾影藏君心。
不過是短短的二十八個字,卻讓善求恨整個心徹底擰痛起來,若只看每句的最後一個字,組合起來便是,卿、戀、恩、心。
意思已經相當清楚了,卿浯根本不在乎他的容貌為何,她在意的始終只有他的心,他卻一再忽視她的綿綿情意,執意復仇,如今她不僅為他所累,自己動手毀去那如花嬌顏,亦未曾眷戀,只為了平息他胸中的復仇怒火,
如今漠老爺病倒了,卿語的臉毀了,他該復仇了,可他為何卻是如此悲傷?胸中梗塞著無窮的哀傷,仿佛親手毀去至親的人—般痛苦,他殘喘活到現在,難道就為了等到今天這樣的結果?
「不——卿卿啊……卿卿啊……」
善求恨頹敗地跪倒在地,對著陰沉的天際,狂喊著那令他痛徹心扉的名兒。
直到他聲嘶力竭,大地為之撼動悲嗚,依然無法止住他無盡的傷痛情緒。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情願死在那場大火里,而不要她為他傷心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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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
燙金的雙喜寧,喜房里貼滿了喜字,窗框外部漆上了朱紅色,窗的四角也繪上象征「福」字的蝙蝠圖樣。門框上貼上了喜聯,一切淨是喜氣洋洋。
屋內龍鳳花燭燃著,桌上擺著幾碟象征早生貴子的吉祥糕點。
喜床上坐著嬌艷的新娘子,新郎拿起喜秤掀開了紅稍巾,巾下是一張美麗絕倫的臉蛋,若沒有那兩道細長的白色疤痕,新娘子將會更加完美,不過無妨,這一點也沒有影響新郎倌的好心情。
「卿卿,我們成親了,你外心嗎?」善求恨將妻子的小手,牢牢握在掌心。
卿語臉上的傷好了,但她的心卻封閉了,她成了面無表情的木女圭女圭,只能兩眼無神的望著遠方。
言非要他允諾當初他答應他的條件,而他開出的條件,就是要善求恨娶地以示負責,終生不得再另娶,就算他不這麼要求仙,他也會娶地,她本來就是他惟—所愛的女人,不論她成了什麼模樣,他還是會愛她,就如同當初她對他那般。
「卿卿,雖然我們沒睡鴛鴦枕,不過你放心,等你痊愈的那天,我們再一起同眠,到時候就可成為名副其實的真夫妻,現在我們還必須分離一段時間,三年後,我一定會去接你。
這回我自己也做了一個竹筒,每想你一次,我就存一枚銅錢,等我存滿的那一天,你就會回到找身邊了,這次真的只要三年,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