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這兒你可有辦法備好熱水?」慕淡幽想先洗去滿身沙塵。
「沒問題,小姐,我這就去幫你燒水,讓你沐浴淨身。」從小就跟在身邊的珊瑚很了解她在想些什麼,立即前去準備。
珊瑚走後,慕淡幽的神情變得落寞。她的指尖扶過一桌一椅,想像這四年間當他待在這里時是怎樣的情景,他是否也如她想他一般地想著她?
先前兩人的獨處並未讓他透露出為何堅持要留在大漠,他不肯跟她離開,也不肯講明緣由,讓她萬分焦急。雖然沒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可事實上,倘若她有能耐,早將他五花大綁地綁回京去了。
但是,她不能那樣對他。她太了解他的個性了,假如她真要祥叔將他五花大綁地綁回京去,往後他絕對不會再正眼瞧上她一眼,她承受不了那後果,所以只能忍,拚命地忍。
她焦躁地在廳堂里走來走去,思索著對子堯隱瞞真相是正確的做法嗎?她是否該坦白告訴他,為何會迫切要求他離開大漠?他是否會听她的話?抑或是……會更加堅持留下?
煩躁的步伐使得發絲在空中飛揚,這才發現剛才她太心喜于和子堯的再次見面,壓根兒就忘了頭發全都披瀉而下,沒有打理,而她竟就這樣和他上「禿鷲寨」!她沮喪地申吟了聲,隨即噤口,就怕被人發現她那不莊重的舉止。
從小到大,只要他們倆踫在一塊兒,她就會忘了平日娘親對她的教導,和他到處玩耍,兩個人常常玩瘋了,而她老早就忘了爹娘的叮嚀。每當一想到過去與他在一起的時光,她都會止不住唇邊的笑意。
可是某一天,他突然留書出走,不說明原因,也未講明歸期,他和連環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她所受到的打擊絕對不比項家的任何一個人小。
在他剛出走的那一段時日,她總是告訴自己,或許下一瞬間他就會咧著爽朗的笑容出現在窗外,或是躲在某根梁柱後,在她經過時突然跳出來嚇唬她。
但,她的期盼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落空。除了得知他會不定時地捎家書報平安之外,其余的她根本就一無所知。直到一年前,他突然寄信給她,並在信上附上了送她的手鏈,信上不過寥寥數字,說他很好、這條手鏈送她,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在收到他來信的那一天,她躲在繡房里痛哭流涕,一顆心疼得像被人狠狠掐住般,教她喘不過氣來。她隱約知道他為何會離開——不管他們倆再怎麼喜歡對方,不可能就是不可能。為此,她哭得聲嘶力竭、悲傷欲絕。
並不是說與她自小訂了親的子熙大哥不好,而是她對子熙大哥的感情一直是兄妹之情,因此不管子熙大哥如何優秀,在京城有多少未出閣的姑娘欽羨她的好運,能夠擁有項子熙這麼個前途不可限量的好夫婿,可她卻從不為此感到開心,因為她的心早給了另一個人,一個最後將成為她小叔的人。
她很清楚該控制感情,爹娘也教誨她該將全副心神放在未來的夫婿身上,可她與年齡虛長她兩歲的子堯從小一起玩到大,早就沒有男女之防,別人當他們倆是兄妹之情,唯有他們自個兒心知肚明,這不是兄妹之情。早在他們未察覺時,對方便已悄然佔據自己的心房。
這是個無法說出來的秘密,他們也從未親口告訴過對方,只想盡量偷得時間好好相處,結果他竟突然一聲不響地離開了。當時,她覺得自己被他拋下了,他將她一人丟棄在京城,不再理會她,不想再見她,也不願再讓她見到他。
被拋在京城的她無比傷心、食不知味,天天盼的是他能早日歸來,結果他始終不肯回京,既然如此,就由她出發來尋他。
今日的重逢,她感覺到有一部分的他和從前一樣,他仍在乎她;有一部分的他則讓她感到不確定,亦覺得陌生。這四年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或許該說,他下了什麼樣的決定?
他的陌生與不確定令她感到惶惶不安、秀眉緊蹙,不斷地在廳堂里來回走動,最後深深地吸了口氣,要自己冷靜下來。
「慕淡幽,你最終要的到底是什麼?」子堯永遠留在身邊?子堯永遠愛著她?子堯從今而後再也不看其他女人一眼?還是子堯默默地守護著她?
不!不是,全都不是!對于心底最私密的要求,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要他平安無事,就這麼簡單。」對!是她千辛萬苦來到大漠尋他的理由。就是這樣。其余的她別無所求,這就慕淡幽再次深吸了口氣,靈燦燦的眼眸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不再愴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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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子堯離開慕淡幽後,來到與眾家兄弟聚頭的議事廳,福將、白鷲、灰鷲早已各自蹺著二郎腿,好不愜意地坐在里頭。
項子堯輕咳了聲,宣告他的到來,在場的三人連忙起身迎接他。
「大當家,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不多陪陪老相好嗎?」白鷲心情好地湊到跟前詢問。男人嘛!遇到老相好自然要好好溫存一番,大當家這麼快就回來,不會是哪兒出了問題吧?
狽嘴吐不出象牙!項子堯沒好氣地白了白鷲一眼,再次想揍白鷲一頓,不過也再次忍住了。
「慕姑娘是我在家鄉時的鄰居,並不是我的老相好。」事關淡幽的名節,他得為她維護,不容任何人污蔑她。
「不錯,慕姑娘是大當家的鄰居。」連環跟著附和,他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對于子堯與淡幽之間的糾葛,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也深深同情著子堯。
「大當家,若我沒記錯,你不是說你出身在貧窮的鄉間嗎?可我瞧那慕姑娘不論怎麼看都不像是窮人家出身呀!」白鷲搖了搖頭,不解地問。他們一個是雲,一個是泥,怎麼會是鄰居?還有,如果不是相好,怎麼可能會擁抱在一塊兒?騙誰啊!
「我也記得大當家是這麼說的。」灰鷲點頭。
「他女乃女乃的!破茅草屋旁難道不能蓋豪華大宅嗎?」項子堯吹胡子瞪眼,惡聲惡氣地質問白鷲。
「可以是可以,不過就是委屈了點。」白驚縮了縮肩,不吐不快,他實在是沒辦法要自己閉嘴,別惹大當家發火。
「委不委屈可不是由你說了算!」項子堯怒咆。
「大當家別急著發火,我和白鷲只是好奇。既然大當家和慕姑娘差別如此大,怎麼會……湊在一塊兒?」灰鷲忍不住提問,實在是對慕姑娘太過好奇,也是想多了解大當家的過去,誰讓大當家與二當家都很少提及過去的事。
「很自然的就湊在一起了,有何不對?!」
是啊,他們的確是很自然地湊在一塊兒,起先是他每天爬著圍牆到她家找她玩,後來玩著、玩著,他們便很自然地天天膩在一塊兒了。
「是慕姑娘心好,不介意和農夫的兒子玩在一塊兒。」連環趕緊補充,免得項子堯一時忘了以前編造出來的家世。
「大當家,這慕姑娘來得不正好?二當家說慕姑娘心好,你不妨趁此機會將她……嘿嘿嘿!待生米煮成熟飯後,她就是你的人了!像她這種如花似玉的好姑娘,你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何況她都追到這里來了,不也正說明了對你有意嘛!所以我說啊,你就趁此機會順水推舟、玉成其事,說不定她家的大宅邸最後也會落到你手里,這不是人財兩得嗎?」白鷲幫忙出著餿主意,心里盤算的是假如大當家真和慕姑娘相好,那‘富貴酒樓」的杜老板豈不是成了他的?這麼好的事,豈能不多敲邊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