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一反三地說︰「所以我的傷很可能是出外經商遇上盜賊所致。」
「很有可能。」應是如此,否則她怎會在溪流中救起他?
「讓你擔心了,湘憐。」看著她因為照顧他而極為蒼白的臉色,心底有說不出的心疼,輕輕地握住她柔女敕的小手。
當溫熱的大掌覆上小手時,雪白小手輕輕一顫,水漾明眸似藏有千言萬語般無言地瞅著他。
此刻,衛醉風相信他醉了,就醉在她的雙眸之間。
一瞬間,白湘憐相信她就要在他的注視中吐實,偏她又私心的想再多和他接近、想再看看他的笑、听听他說的話,于是她不顧一切地隱忍下來,怯怯地朝他綻放出笑靨。
兩人無言凝視,言語對他們而言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現下的感受。
小婉自外頭請大夫回來,所見到的就是他們兩人含情脈脈地痴望著彼此,她心底暗叫聲糟。
「小姐,我把大夫請來了。」
小婉的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的魔障,白湘憐害羞地縮回手,抬首面對小婉無聲不贊同的指責。
「大夫,麻煩您了。」白湘憐退了開來,讓大夫好好看看衛醉風的身體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為何會忘記從前的一切。
老大夫仔細看著衛醉風的情況,不時低頭皺眉。
看著老大夫陰晴不定的神色,白湘憐緊張不已,深怕他的傷勢難愈;倒是衛醉風比她要樂觀多了,他由著大夫問他問題,再予以回答,他想,他的傷再糟也不會糟到哪兒去,不如放開胸懷坦然面對。
「大夫……」
「白姑娘,他這是失憶。你瞧,他的頭部曾遭到嚴重撞擊,導致他遺忘了從前所有。」老大夫指著衛醉風受傷的頭顱道。
「那……他何時會好?」白湘憐看了衛醉風一眼,代他問出心底的疑問。
「這我也說不出個準來,很可能明天他就會記起一切,或是一年後、十年後、五十年後,更甚者,他永遠都記不起來也有可能。」老大夫照實說,不讓他們懷有過多的期望。
白湘憐驚嘆一聲,不知該喜或是該憂。喜的是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她所說的謊;憂的是,他真能忍受一輩子都記不起從前的事嗎?
小婉驚訝地瞪大了眼,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怎會這樣?明明該在他清醒後就離開的,現下他反而是失憶了,這該如何是好?她擔心地看看小姐,怕小姐會再有出人意表的舉動。
衛醉風沉默地低垂著眉,心底自然會感到不好受,畢竟沒有人願意腦子一片空白的再重新活過,他想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想知道自己做過怎樣的事,但一切都是急不得的。
「別急,或許你會慢慢記起。」老大夫安慰道。
衛醉風抬頭看了眼焦急的白湘憐,啟唇一笑。「沒關系,有我的未婚妻照顧我,我相信我會很快就憶起一切。」
是了,他痛苦,湘憐定比他痛苦,他不想讓她擔心,不想見她愁容滿面的模樣,他得振作起來才行。
此時,小婉已經驚訝到說不出話來了,她來來回回地看著小姐和衛醉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她?!
讓衛醉風喝了大夫新開的湯藥睡下後,白湘憐這才安心回房,小婉緊跟在她身後,揪擰著眉峰,整個人是焦慮不已。
在兩人進了房合上門後,小婉再也忍不住開口道︰「小姐,你怎麼能騙他你是他的未婚妻?你不是說等他醒來後就會離開了嗎?現在怎麼辦?他醒了,卻忘了一切,你千萬不能留下他,倘若老爺知道了,鐵定會怪罪下來。」
白湘憐沉默地坐著,並沒有答話。事實上,她一顆心也是亂糟糟的,過多的謊言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但她沒有資格喊苦,是她撒下的謊,她得承擔那後果,哪怕會苦澀得教她咽不下。
「小姐,你別不說話呀,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小婉巴不得馬上將衛醉風掃地出門,來個眼不見為淨。
白湘憐輕聲道︰「我丟不下他……」
「什麼?」小婉傻眼。
「小婉,你知道嗎?當我說出第一個謊言時,我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她搖頭輕笑,想試著放輕松,佯裝無所謂,可眼淚卻泄漏她的秘密,她沒辦法表現得瀟灑自在,她心傷得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知道這是錯的,她卻仍一意孤行。
「可以的,咱們去告訴他認錯人了,他並不是小姐的未婚夫;再不然,跟他坦白,說你們早已解除婚約,小姐不過是同他開個玩笑,如何?」小婉想著辦法好擺月兌衛醉風。
「不!說出去的話,我並不想收回。」白湘憐想都沒多想,直接否決。
「小姐,你不把話收回,難不成打算騙他一輩子?況且,能不能騙他一輩子都還是個問題,大夫剛剛不也說了,他可能明天就想起來,也有可能一個月後想起來;要是他記起一切,怨你、恨你,那你的心豈不是更難受?」小婉怕的是小姐會受到傷害。
「你別再說了,我自有打算。」她拒絕听進小婉任何一句勸,自私早已強佔心頭,拔除不去了。
「什麼打算?小姐,紙是包不住火的,好,就算你瞞住了他,那老爺那邊呢?你別忘了,老爺隨時都很有可能將你出嫁,屆時你該如何是好?」小婉沒將事情看得太容易,這個謊擁有太多破綻了。
「我能如何?呵,船到橋頭自然直,小婉,那已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了。」她幽幽一笑,笑中飽含淒楚之意。
「小姐,你真的不能留下他,你不能讓一時的情感左右你啊。」小婉是勸得口干舌燥,卻是勸也勸不動,怎地,她家小姐何時變得如此倔強來著?
「小婉,在我好不容易見到他,又能留下他時,你說,我怎麼可能任他離開?而且,他失了憶又受了傷,要他走,豈不是要他的命?」當他再次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時,她就想牢牢抓住他了,這是她的私心。
「萬一被老爺發現了,老爺他不會放過你的。」小婉逼不得已,唯有抬出白富貴來。
「我不在乎。」她爹虧欠衛醉風太多、太多了,如果可以,就由她來代為償還吧!
「小姐……算是小婉求你了,讓他走吧!」小婉幾乎要舉手投降。
「醉風他不知是被誰傷了,讓他這麼走,若再遇上傷他的人,你想那人會放過醉風嗎?我不要他死,我要他過得好好的,我希望你能了解這一點。」像是沒听見小婉的乞求,她很是堅持。
「小姐,你總該知道不能對他付出感情的是不?」小婉覺得她的擔心似乎是太晚了。
白湘憐沒有回答她,只是揚著帶有輕愁的笑容。如果沒有感情,她何必苦苦留下他;何必自稱是他的未婚妻;何必為他的安危擔憂。
小婉一見她的笑,就知道她阻止得太慢了,當初實在不該讓小姐出門,只要小姐不出門,就不會在溪邊遇上衛醉風,那麼什麼事就都不會發生了。
「小姐,難道你不怕終有一天,衛醉風會記起一切嗎?」
「我怕,而且怕得要死,但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明知道最後的結果將是受到傷害,她仍執迷不悔。
「我不想你後悔,小姐。」現在說再多都沒用了。
「我不想去想那後果。」或許她會心碎而死,或許會悲痛欲絕,但那全都是她的選擇,她會坦然接受。
「小姐,你太傻了。」小婉不住搖首,不知該怎麼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