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眼瞳對上深邃的眼眸,許多回憶浮上心頭,快樂的、幸福的、難堪的、不安的,她的心因回憶而達到沸騰,復又冷卻歸于平靜。
許多沒有說出口的話,仍然是深埋于心間。
「我畢竟是要離開,早走和晚走沒啥差別不是嗎?」她笑著聳聳肩,平撫下有些不穩的呼吸。
「有差別的,你傷到我了。」他搖首,不許她說得如此輕松自在,她可知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她、念她?
「我?怎麼可能?」她……傷到他?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你憑什麼說得如此篤定?」他反問。
「我當然可以,你對我不過是兄妹之情,我怎麼可能會傷到你,我的離去頂多會使你自覺有愧于我爺爺罷了。」她煩躁地說出她的想法,她不會再天真地以為她可以使他愛上她。
「誰告訴你,我對你是兄妹之情?」他定定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再認真不過。
「怎……怎麼可能不是?」她的心因他專注的神情漏跳一拍,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他回應了她的感情?
不!不會的,一定是她在痴人說夢,沒那回事兒,是她想太多了。
她拼命在心中說服自己要認清事實。
「當然不是!我對你自是有其他情感,否則我何必賭上一生幸福和你訂婚?」這是他在她離去後,所得到的結論。
他也是愛她的,雖然他一直遲鈍地沒能察覺,可對她的心絕對不假,如果對她沒有心,為何他要放棄最喜歡的攝影,整日索然無味地拍攝女明星寫真?他根本沒必要這麼委屈自己不是嗎?
全是因為她!為了使她生活不虞匱乏,他可以勉強自己做千百種不願的工作,眉頭也不皺一下。
這全是因為他在乎她、想保護她,而這種在乎和保護與兄妹之情全然無關,他一直都是以男人的身分在照顧著她。
「不可能……」她脆弱低喟,無法置信。
瞧她听見了什麼,他話中的涵義可是指他也是愛著她?這是真的嗎?這是否只是一場夢?
對!一定是夢,其實她現在還在睡夢中,他們根本沒有重逢,他繼續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拍他的照片,她則是安穩地躺在公寓的床上睡覺。
她頭昏又覺口干舌燥,想好好喝杯開水,閻禎看出她的需要,遞出他已喝過的開水,她想也沒多想便接過喝下。
呼!丙真是好多了。
「世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況且我愛上你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不是嗎?」難道他的愛有那麼令人難以接受嗎?還是她已經有了心上人?
為此可能性,他不悅地擰眉。
「可是……可是……」她開始語無倫次,糟!明明是在睡夢中,她何必說話說得顛三倒四?她可以說得更為清楚明白,但她就是沒辦法,整個腦子亂糟糟的,一時間無法將他的話給消化完畢。
「沒有可是,答案很清楚明了,我愛上你,而你也愛上我,皆大歡喜。」他可不許她將事情給復雜化。
犀利的眼眸使她明白她現在不是在作夢,所有的事正真真實實地上演著。「但……」為什麼他可以把事情說得如此簡單?
「好了,或許你現在不能接受我愛你的這個事實,不過你得告訴我,這些年你都上哪兒去?我想你一定有看到我在報上刊登的尋人啟事,為何不回來?甚至連通電話都不給,你可知道為了找你,家里的電話一直都沒變更過。」這是在抱怨,他自覺像個棄夫被她無情地拋棄了。
無論時間過了多久,不論他身處在哪個國度,每次想起她的不告而別,他便陰郁不已,也或許是如此,使他顯得更難以親近。
「我……我在朋友那里,一直都在她那里,我……是有看到你所刊登的尋人啟事,很抱歉,我沒有給你任何回應。」讓他這麼不停地尋找她,她也覺得很對不起他,可為了他的前途,她全都忍下,不敢與他有所連系,而在她身邊的人,見他如此有耐性有誠意地要找回她,不只一次說服她或是要親自告訴他,她在哪里,但全都被她給擋下來了。
她不想和他再有所牽絆,真的不想,她知道,後頭有更多更重要的事在等著他,時間一久,他會慢慢放棄,再回到屬于他的正常軌道去的,于是她狠下心不去理會,一心祈求上天讓他盡早放棄尋找她的念頭,好不容易,他接受她離去不會再回來的事實,終于去做他該做的事,而他也成功了!
直到現在,她仍不覺當初的決定有錯。
「為什麼不回應?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都祈盼能得到你的只字片語,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在外頭過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她知道他在找她,一直都知道,卻不肯給他回應,他無法接受。
他煩悶得想罵人,但對象是她,他便強忍了下來。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她知道她對不起他,一直都知道。
「那為什麼不回來?!你告訴我啊!」他火了,仍是無法接受她不給他合理的解釋。「我……那時病了。」她輕輕一笑,決意說出實情。
「病了?你生了什麼病?嚴不嚴重?!」該死!他居然不知道她當時生病,還一味地指責她。
可惡!閻禎氣忿地重重捶下了自己的大腿。
「憂郁癥。
「什麼?!」他以為自己听錯,于是重復問一次。
「我說當年我是患了憂郁癥,剛好我那個朋友的父親是心理醫生,多虧有了他的醫治,不然今日我也不會站在這里。」她淡淡地說出當年的情形。
「你是因為生病才不跟我聯絡嗎?
「……不,不是的。我不跟你聯絡有很多原因,那是其中之一。」最大的原因是怕會拖累他。
「憂郁癥是現代文明病,就像感冒一樣,你是怕我會嫌棄你?」他不得不這麼想,否則他再也找不出她不與他聯絡的理由。
「不!你當然不會嫌棄我,你是那麼有責任感,你的個性、你的良知不會容許你這麼做的。」她馬上否決。
「你漏說了一項,還有我對你的愛也不容許我那麼做。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是為什麼
嗎?」
「說啊!我想你應該是有很好的理由不是嗎?」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不容許她逃避話題。
「我的存在會防礙你的發展……」在沒辦法之余,她唯有說出實情。
「誰說的?是我說的還是你說的?」他氣忿她的死腦筋,她的存在只會使他的生命更為美好,怎麼可能構成妨礙,他真想看看她的腦袋瓜子里究竟裝了什麼。
「我就是知道。」她悶悶地說。
「我可不這麼認為。」他沉聲反駁。
「禎,相信你也看清事實了,你瞧,我不在你身邊,你有了更好的發展,你不用再去虛應那些高傲的廠商,你可以快樂地做自己的事、拍所有想要拍的照片,事實已經說明了一切,不管我們願不願意去認同。」事實已清楚擺在眼前,要人不信也難。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一走就是十年?一斷音訊就是十年?」說到底,所有原因都是出自于她愛他。
那她呢?她可曾顧及自己的感受?不用問他也知道答案,沒有!她向來以他為重,怎麼可以顧及到自己。
強壓下心中的不悅,該是他教她好好愛自己的時候,該是他教導她不要一切以他為重的時候了。
「是的。」她走得無怨無悔。
他長嘆了口氣,要改造她的想法是件浩大的工程,不過幸好他有信心,他會讓她了解他們之間的愛是互相的,絕非她一人孤獨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