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 第8頁

「的確,」他的笑容漾得更開。「這正是問題所在︰如果你早知道威克漢伯爵去世了,你為什麼還大老遠帶著你的妹妹到倫敦,重開伯爵宅邸,並且打算介紹你的妹妹進入社交界?你應該做的是留在約克夏服喪,不是嗎?」

她憤怒地瞪著他,不得不承認這名惡棍的反應極快。

「我甚至談不上認識我的哥哥,因此不覺得需要服喪。」她抬起下顎。「不管怎樣,我沒有必要對你解釋。」

「那你就錯了。在世人的眼中,我就是威克漢,你和你的僕人是唯一不這麼想的人——非常敏感的處境。」

嘉蓓好一晌不答,考慮著自己的處境。逃月兌是不可能的。他的大手依舊箝制著她,龐大的身軀擋在面前。他眯起眼楮,堅硬的臉龐冷硬無情——並且絕對有能力殺人。她清楚地知覺到自己的軟弱無助,令她想起了那個改變她一生的下午……

不……她的身軀輕顫。她不要去回想,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她,她曾經立誓不再畏懼任何男人。

「如果你現在就離開這楝屋子,放棄你的偽裝,我可以答應不會派警官去追捕你。」

好一晌,他們的目光互鎖住,然後他發出嘲弄的嗤聲。他放開她的手腕,古銅色的大手迅速圈住她的頸項。他沒有施壓,但讓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處境。

嘉蓓睜大了眼楮,心髒狂跳,感覺到臉上的血色褪去。她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告訴自己如果他有意掐死她,她根本無力阻止。她唯一能夠憑藉的是,她的機智。

「讓我們先弄清楚這一點,嘉蓓小姐。現在你完全在我的掌握中。」他的笑容是可憎的。

他俯向她,緊盯著她的視線,圈住她頸項的手輕輕游移,彷佛一般。嘉蓓毫不退縮地回望著他,一面絞盡腦汁,尋找月兌身之道。她可以感覺到他寬大的外套下擺拂過她的膝蓋,某種堅硬的物事抵著她。

他的槍,她驀地明白到,興奮不已。如果她能夠伺機拿到手槍……

「只會威脅女人的男人——」她盡可能鎮靜地道。偷偷伸出手,探入他的口袋,模到了冰冷的槍柄。「是最卑鄙的。」

「然而……」他開口,驀地打住,明白到槍雖然還在他的口袋里,卻已被她牢牢握在手中,拉開保險閂的聲音回響在安靜的小室里。

他驚愕的神情幾乎是滑稽的。嘉蓓得意地笑了,拔出槍,抵著他的肋間。

他們的目光緊緊地互鎖住。好一晌,沒有人開口或移動。

「現在立刻放開我。」嘉蓓堅定地道。

他低下頭,似乎想確定威脅他的東西確實是一把槍。他的藍眸里光芒閃動,唇角緊抿成線,不情願地將手離開了她的頸項。

「很好。現在,往後退——慢慢地。將你的手放在我可以看到的地方。」

他照做了,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緩步後退,目光不曾離開她手上的槍。

「我或許該警告你,這把槍的扳機非常靈敏。」他以閑聊般的語氣道。

嘉蓓冷笑。「那麼你最好確保我沒有扣下扳機的理由,不是嗎?再退後一點,請你。好了,就在那里。」

他站在約三尺外,雙手高舉過肩,冷硬的眼神和緊抿的下顎顯示出被一名小女子擊敗的不悅。嘉蓓忍不住笑了。

「現在,我該拿像你這樣的惡棍怎麼辦呢?」她深思地道,享受佔上風的快感。「我應該射穿你的手,或者盡快將你交給有關當局?」

「當然,你可以隨你高興怎麼做,但在你考慮時,容我提醒你︰如果你揭穿了我不是威克漢伯爵,我也將被迫戳穿你的偽裝,說出威克漢伯爵已經去世了。」

嘉蓓眯起眼楮。「如果你死掉了,你就無法說出任何事。」

「的確,但我不認為你想要成為殺人凶手。你知道的,他們會吊死你。」

「射殺有槍在手,而且威脅要掐死我的人並不構成謀殺罪。」她氣憤地道。

他聳聳肩。「介意我放下手臂嗎?我的手開始酸了……」他不等她的回答,逕自垂下手臂。他抖了抖手,彷佛想恢復血液循環。「謀殺與否必須由法庭來決定。

無論你最後是否被判決無罪,想想它所引起的丑聞。我相信你不希望你的家族因此蒙羞。」

嘉蓓抿起唇,極不願意承認他說得有理。但如果她想要為可蕾找到好丈夫,班家絕對負擔不起丑聞。

她陰郁地笑了。「我必須承認你的警告有理,因此如果我射殺了你,我會格外小心隱瞞真相。」

他挑了挑眉。「並且讓你陷入了你稍早提到的困境里︰處理掉——嗯,血淋淋的尸體。你絕對無法一個人搬動我,首先,我比你重了許多……」他望向她的身後,眼神一亮。「做得好,奈特——」

嘉蓓直覺地轉過頭,隨即發現奈特根本不在她的背後。她立刻明白到自己被騙了,但已經太遲了。他迅速撲向她,牢牢箝制住她的手腕,想奪下手槍……

她甚至不確定她是否有意扣下扳機,但下一刻,火光一閃,如雷般的槍聲回響在室內。

他痛呼出聲,跌步後退,以手搗著腰側。他們的目光相交,她驚恐的灰眸迎上他藍眸中的震驚及不敢置信。有那麼一刻,時光似乎靜止了。

「老天,你真的開槍了!」他嘶啞地道。

她驚恐地注視著他,似乎預期他隨時會倒地死去。威克漢伯爵苦澀地笑了,恐怕她是無法如願了。子彈由他的臀骨上方穿過去,他知道那兒沒有重要的器官,但他正在大量失血。奇異的是,他甚至不覺得疼痛。

他「親愛的妹妹」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一向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曾經遭遇到許多更危險的情況。但誰料到一名瘦巴巴的英國老處女竟然膽敢挑釁他,趁他不備時取走槍,甚至扣下扳機?

但她真的做了。

諷刺的是,在離開戲院,送琳達回家後,他婉拒了琳達的邀約,決定流連在危險性較高的賭場里,以誘出凶手。那原該是他預期會中槍的地方,而他也一直十分小心地提防。但有誰料到竟在他回到「安全」的家中後,反倒挨了他「親愛的妹妹」一槍?

而且開槍打傷他的人,現正驚惶地睜大了眼楮,沖上前來要幫助他?

「你開槍打我。」他重復道,盯著她的眼楮。震驚逐漸追去,他開始感到傷口熱辣辣的疼痛。

「那是你的錯,你不應該試圖奪走手槍。噢,老天,你在流血。」他抬起手,嘉蓓瞧見他的掌心已染紅了鮮血。手槍自她的掌心無助地滑落,圖書室中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

「擔心你必須要處理我血淋淋的尸體?」他苦笑。

嘉蓓沮喪地看著他拉出襯衫下擺,露出結實的古銅色月復肌,以及怵目驚心的傷口。他以手緊壓著傷口。

「傷口有多嚴重?」她難過地問。

「不算嚴重,沒有傷到重要的器官。」

無論是否嚴重,顯然他已痛得臉色發白。他後退一步,跌坐在座椅上。

「我們必須立刻找醫生來,」嘉蓓關心地走向他,渾忘了稍早這個男人還曾經威脅她的生命,而且她因此被迫開槍。她伸手溫柔地覆住他的上臂,低頭望見鮮血不斷自他的指縫間滲出。她畏縮了一下。「我們必須設法止血……」

他嘲弄地嗤之。「別告訴我,在你盡全力想要殺死我後,現在又想當起護士了?如果你真的想幫忙,幫我月兌掉這件外套,它該死地礙事。」

他已氣息粗重。嘉蓓溫馴地抓住外套的下擺,協助他月兌下外套。同時,她听到急促的腳步聲自走道上傳來,而他顯然也听到了。他咬牙抵御疼痛,冷汗涔涔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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