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奇緣 第8頁

但是,當他和妲羅走了一哩又一哩,想要不憂慮心中所想的問題是很難而且不可能的。他和妲羅到蘇格蘭後,等待著他們的會是什麼呢?

還好,前途有一大段路要走,費瑞克先生十分慶幸在這個時節,馬路是乾的,不致于踫上馬車陷入泥淖或迷失在霧中的尷尬事,這種事在他南來北往的旅行中常會踫上。

天氣晴和明朗,雖然已是六月,還不致于熱得讓人受不了。

從敞開的窗戶時而吹來一陣清新的微風。

起先費瑞克先生還有些擔心,公爵把馬車侍從都帶走了,只留下二流的馬車讓他和妲羅走長途旅程,要是踫上士匪或欄路賊,可沒人保護他們。

但是除了馬車輪揚起的灰塵之外,什麼也沒有,這才讓他松了口氣。

妲羅已不再羞怯答答,也不再問東問西,只是興奮得很,費瑞克先生一路上卻有不少時間在睡覺。

他知道,只要他一闔上眼,妲羅就會打開一本他借給她的書,卷在馬車的一角,一直讀到他睜開眼楮為止。

她對于他行李中攜帶的那些沉重的政治書之反應與見解,使費瑞克先生十分感興趣,以致于後來他到黃昏還會坐著跟她談到更晚。

他不但和妲羅談論她所讀到的書,而且告訴她他對書中所討論的主題的看法,也談到很多其他問題。

只有到他回到臥室,終于一個人的時候,他才發覺方才和妲羅長篇大論、爭辯的談話,好像他們是同年紀的人似的,不覺愕然。

他自思,她實際上應該更關心的是她到城堡以後會有什麼際遇的問題,而不是將心靈注滿那些在她有限的一生中不關緊要的論題。

「這女孩是有些特別——這點毫無疑問,只可惜……」

他自我反省了一下,他知道,要是對妲羅現出特別的同情與關懷,無疑會引起其他僕人對她另眼看待。

她的處境一定會更困難而不愉快,因為她是個私生子。

雖然倫敦的風氣比較開明,在喬治四世時代道德標準令人可嘆,但是在蘇格蘭是絕對的清教徒主義,絕對擇善固執的。

由于妲羅沒有父親,在那種環境下已經是夠可憐的了,再加上她是英格蘭血統就更糟了。

「最好的辦法還是送她同去,」費瑞克先生大聲的自言自語。

他有些責備自己,不該一成不變的執行公爵的命令。

要是他不帶妲羅而空著手同蘇格蘭也沒什麼關系,他可以同公爵說,孤兒院沒有一個年齡合適的女孩,所以他也無能為力。

鮑爵一定是忘了,孤兒在滿十二歲時就得出去做學徒了。

「我以前怎麼沒想到這點呢?真是太笨了。」費瑞克先生以後幾天里一直這樣自忖著。

但是現在也無法可想了。當馬車無倩的沿英格蘭北方走向蘇格蘭邊界,他發現妲羅愈來愈有意思,他也愈擔憂在亞克雷城堡她會有什麼遭遇?

旅行的第二天,他們來到當晚停宿的驛站旅店之前,妲羅期期艾艾的問︰「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先生?」

「當然可以,」費瑞克先生同答。「是什麼事呢?」

「我知道我不太懂……禮節……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希望不要……出錯,如果你肯……指導我、糾正我,我會……很感激的。」

她焦急的望著他說︰「我不會……惹你厭煩的,先生。可是我一向都希望舉止像個高貴小姐一樣……要怎樣坐,怎樣做任何事才像小姐……我從來沒看到一本書說到這個的。」

「我相信那種書是有的,」費瑞克先生說,「可是妲羅,我敢說你有一種天賦直覺,知道怎樣做是對的,那可比任何你讀到的書有用。」

「你真客氣,先生。可是我知道有好多事情我做得不大對。我一直在學你拿刀叉的方式,你的拿法和貝洛菲太太的拿法不一樣。」

「那是自然的,」費瑞克先生微笑說。「我會告訴你怎麼拿才對。」

可是那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他想,不但教會了她怎麼進食,怎麼拿刀叉,還教會了她怎麼、把杯子湊到唇邊,怎麼坐在椅子上才姿態優雅。

既然她這一生就要在僕人堆里度過,他們的舉止和主人所認為是的完全相反,他真希望她的舉止不要太特殊,徒讓僕人們取笑而已。

「可是她是與眾不同的。」他自忖,又一次他希望就到此為止了,以後如何只好隨她去了,現在這種生活方式她又能維持多久呢?

雖然旅途勞頓,很顯然的,她的外表在一周以後已頗有改觀。

她臉上的緊張已消除,而且他想,她的臉頰已不再像初見時那麼尖銳突出,皮膚也不再那麼緊繃在骨頭上了。

她也長胖了一點,因為妲羅告訴他,她的腰帶變得好緊,坐下來時不太舒服。

「我在想,到蘇格蘭以後,你要做一件全新的衣服了,」費瑞克先生說。

妲羅望著他,她還沒說他就明白她要問的是什麼了。

「你想我到了城堡以後,還得穿……這樣的衣服嗎?」她用很低的聲音問道,「或者我可以穿得和其他人一樣?」

「我想這得看公爵的意思。」

「他決定一切事情,是嗎?」

「是的,」費瑞克先生同意。「你知道,妲羅,雖然英國貴族有相當的權力和影響力,但是亞克雷公爵在他的範籌內是獨立自主的。」

「為什麼呢?」

「因為他的地位不但是個貴族,而且是他這一氏族的旅長。」

「我在你的一本書中讀到關于氏族的事。」

「那麼你一定會發現很多有關馬克雷氏族的事咯,」費瑞克先生說。「馬克雷氏族是蘇格蘭歷史的一部份,蘇格蘭每一場戰爭都有他們參與。」

「史德玲橋之役就是其一嗎?」妲羅說。

「當然,」費瑞克先生附和著說。「還有三九八年的戰役——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她想了一會兒。

「我昨天晚上讀到過……對了,這戰役的名字和你一樣……費瑞克之役!」

「說對了!」

「我在想,華理斯是個多麼英勇的人物,」妲羅說。「可是他的下場是吊死、淹死且尸首不全。」

「英皇愛德華難忘懷他洗劫諾森堡而在史德玲橋大獲全勝。」費瑞克先生說。

「你的書談到戰爭好像是好的、光榮的,可是我老是想到多少人會受傷,又有誰來照顧他們呢。」

「那倒是真的。若不是戰死沙場,他們大多數的人只要受一點傷都會死亡。那年頭,日子真悲慘,但是如今氏族之間已經沒有戰爭了,他們在和平時就返家耕田和畜牧。」

「他們還是仰賴氏族長來領導他們嗎?」

「他們相信他、信任他。沒有氏族長,氏族就像船沒了舵,羊群少了牧羊人。」

費瑞克先生有些咽啞的說。

他想到,有些蘇格蘭高地的氏族長,沉迷于南方聲色之樂,只為倫敦皇家官庭的榮華富貴就離開了蘇格蘭。

結果,他們的氏族零落,很多淪于廉價奴役勞工的地主之手。

還有一些被遷徙到國外,因為有人計劃把蘇格蘭高地變成廣大的牧羊場,把住在那兒好幾世紀的人民趕走。而僻出一片野地。

有一會兒工夫他忘了妲羅,直到听見她問︰

「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現在公爵的事?他是個年輕人嗎?」

「公爵大人才三十出頭,」費瑞克先生同答。「他長得非常英俊,而且你一定會認為他有氏族長的威嚴。」

他停了一下又用不同的口氣說︰「可是公爵最近遭到不少麻煩事,我只有為他祈禱,希望他往後的日子過得比從前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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