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奇緣 第17頁

鮑爵在他臥房中間站了片刻,這間屋子是他的祖先們寢睡與長眠的處所,他們曾在這里籌劃對抗英國人的戰役,籌劃攻打柯德農氏族,這個房間不僅有恨,也有過歡笑和愛。

鮑爵想著,似乎那些已死的祖先們告訴他,不管有多困難,他的這一支脈,和他的民族必須延續下去,必須有個族長來統治它。

他緊繃著臉,眼中仍合著黑光,嘴巴緊閉成一道堅毅的線,他打開通往公爵夫人臥室的門。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室內陰暗,臘燭沒亮著。

他想,他一定追懷往事太久了,妲羅旅行了這麼多天一定累了,因此等不及他來就睡著了。

他走到床前,從壁爐發出的微光里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驚,床是空的,沒人睡過。

然後他一轉身,發現妲羅躺在壁爐前的羊皮毯子上睡著了。

他走到房間那邊,低頭看她,看到她濃密的長睫毛在白皙皮膚相稱之下顯得更黑,她的頭發月兌掉了帽子,是火焰般的紅色。

她頭發很短,大約不到兩英寸長吧,但是卷曲如亂雲一般,在火光的照映下,好像是她的頭上有一圈金黃的光暈。

她斜斜躺著,她的臉向著爐火,好似在尋求爐火的溫暖,一只手張開在身旁,手掌朝上。

她穿著一件粗粗的白洋布睡衣,那該是孤兒院的制服之一。睡衣一直扣到領口,緊腰身,穿在柔女敕的皮膚上一定很刺人,他想。

他可以看見睡衣底下探出的一雙小腳,她躺著的姿態和臉上的表情是那麼嬌弱可憐。

他看出她睡前曾經很害怕,因為她的嘴角很委曲的下垂著。

鮑爵站在那兒看著她,由于她看來那麼年輕、那麼無助,他眼中憤怒和堅決的神色不見了。

他轉身回床,拉下天鵝絨的被子,輕輕蓋在她身上。

她沒有動。

火焰的光在她的卷發上跳舞,使那些卷發看起來像是活生生的。

鮑爵嘴角帶著一抹冷笑,離開房間,關上兩臥房間的一道門。

妲羅走進氏族長廳,發現公爵站在窗口,手里拿著一封信。

她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他,不想打斷他的專心,而且她知道必須請示他才能做什麼。

他們一起吃過午飯,令她感到輕松的是,費瑞克先生,還有另一位來商量修繕城堡事情的人也在場。

他們一味談著拆建、粉刷、換瓦之類的事,沒注意到妲羅。

午餐以前公爵就來到氏族長廳,冷淡的對她打了個招呼。她想他大概討厭她在那兒,可是她又不知道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她沒事可做,覺得又尷尬,又迷惘。在孤兒院的時候總是有好多孩子纏著她不放,貝洛菲太太又把她支使得團團轉的。

城堡里好安靜,太空曠、太大,因此妲羅覺得每分鐘她都變得愈來愈小,她真怕小得會消失掉。

早餐的時候有件事情著實嚇壞了她。她八點鐘的時候到餐室,卻發現只有費瑞克先生在。

妲羅很高興可以和費瑞克先生單獨相處了,雖然因為有僕人在場,他們不能很親密的談話。

但是听到他的聲音,知道她在城堡里至少有一個朋友,就已經夠值得安慰的了。

他們都吃完了,費瑞克先生看著手表,好像有個約會,這時窗外傳來喧鬧聲和一陣騷動。

費瑞克先生走向一扇窗戶,妲羅跟在後面。

他們看見公爵在下面,顯然剛去溜馬回來,還坐在馬背上,在他前面站著一個骯髒、衣服破爛的婦人。

她正用尖叫的聲音對著他狂吼,一邊揮舞著瘦骨如柴的雙臂,她滿頭白發圍著滿布皺紋的臉在風中飛揚。

「那人是誰?」妲羅問。

「那是葛蘭妮‧比哈,「費瑞克先生答。「五十年以前她本該以巫婆的罪名被燒死的!」

「巫婆!」妲羅驚叫。

那老婦人用蘇格蘭話和蓋爾語混合著說話。妲羅听見她說「馬拉奇」這個辭好幾次。

「「馬拉奇」一定是詛咒的意思了?我在你的書中讀到過。」

費瑞克先生莞爾一笑。

「我想,葛蘭妮一定是剛听說瑪格麗特公爵夫人去世。她是在提醒公爵,說一年以前她就曾警告他,如果他娶一個馬克雷氏族以外的人,他們氏族的咀咒就會落到他和他妻子身上。」

「咀咒。」妲羅低語。

「不要擔心那個,」費瑞克先生笑道。「每個有名望的蘇格蘭家族都有一個咀咒和鬼魂!我會借你一本關于這些事的書。」

「可是公爵夫人是……死了,那麼這個民族一定是咀咒了她了。」

「那全是無稽之談!」費瑞克先生尖銳的說。「咀咒只不過是把惡意加以渲染而說出來罷了。葛蘭妮是想加強對柯德農族的憎惡。這可容易得很!」

「我……我不是馬克雷氏族的人!」

「妲羅!」費瑞克先生說,「以你的聰明智慧,不應該讓一個神經兮兮的痴婦人來干擾你的呀!」

他眼中閃著光看著她繼續說︰「葛蘭妮所給你的每一個咀咒,我將給你費瑞克氏族的祝福來對抗它,我向你保證,那是很有效的!」

妲羅努力裝出一個微笑。

「公爵實在不應該讓這樣一個滿口咒語的人來打擾他!」費瑞克先生說。

他說話的時候正看著窗外,妲羅也看到公爵在哈哈大笑,然後把一個銀幣拋向空中扔給那婦人。

她很巧妙的接個正著,然後轉身走開了,可是妲羅看到她仍然在搖頭擺腦,口中念念有詞。

當他們吃完了午飯,那位客人說,他得上屋頂去看看,于是公爵命費瑞克先生陪他去。

妲羅回房去拿了件外套,現在她在等待機會,引公爵的注意。

他從手里那封信上抬起眼楮,單刀直入的說︰「你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公爵……我是不是……可以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有何不可?」

「如果……這兒沒什麼要我做……的話……我很想去……走走。」

「做事!你有什麼事可做的?」他問。

他又轉開眼去看他的信,然而她還是站在那兒,舉棋不定的不知所措,他就嚴厲的說︰「看在老天爺份上你給我走開,出去!我不要你,這還不夠清楚嗎!」

他的聲音里有著慍怒和氣憤,他說話有一種威力讓妲羅覺得像雷聲轟頂一般。

她轉身奔下樓梯到了大廳。門房為她打開門,她迅速的飛奔下車道,好像公爵的聲音在驅趕她。

「茶點準備好了,公爵大人,」司膳侍從宣布。

鮑爵正坐在桌前寫信,他抬起頭來說︰「告訴費瑞克先生,我要他來。」

「遵命,大人,可是我想他大概還跟那位來午餐的先生在一起。」

費瑞克先生過了半個鐘頭才進書房來。

「那個人待了蠻久的,」公爵說。

「我想,恐怕要做的事情比我們願期的多,大人!」

「那不算稀奇!」公爵同答。

他拿起寫好的信給他的總管。

「我已寫好了這封給史塔弗侯爵的信,是關于他把高地人逐出薩德蘭的事,」他說。「我想你會同意我的看法,但是如果你可以把它修改得更加強些,盡避去做好了。」

「我會仔細研讀的。」

「我們先來用茶吧。」公爵說。

他從桌邊站起來,走過升降階進入氏族長廳。

茶點放在爐邊的桌上。銀托盤里擺著茶壺、茶罐、水壺、牛女乃、糖和一組薄磁茶杯,那是公爵的祖先從法國帶來的。

還有好多盤各式各樣的蘇格蘭點心,其中有烤面包夾葡萄乾,還有熱騰騰的面餅放在有銀蓋子的盤子里,費瑞克先生想,妲羅一定會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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